0078離京(1)
宋徽宗政和八年(公元1118年),十月二十六日。
天色還在灰蒙蒙的時候,京師裏便已經有了動靜,住在京師裏的各個朝臣,都不約而同地從床上爬了起來,略帶點睡意地奔向了皇宮。
此事已經是初冬季節,早晨異常的冷,許多朝臣都穿著厚厚的棉袍,外麵罩著他們單薄的官服。
當皇宮裏敲響了第一聲鼓音的時候,各個朝臣便陸續走進了政和殿,按照自己官位的品級,排著站位,有序地站在大殿的兩旁。
夏伯龍的官職還算低微的,隻是個從六品的官,所以他站在離大殿門口不遠的人群裏。隻是,今天的早朝十分的隆重,各級官員全部到齊,足足有一百多人,將偌大的政和殿充實的滿滿的。
“今天這是怎麽了?平常上朝的時候,也隻有各級官員的頭頭前來,今天怎麽連屬官都來了?”夏伯龍看了看大殿中文武百官的樣子,心中便細細地想道。
他昨天喝酒喝得多了,以至於讓他現在還感到有一點頭疼。若不是他早吩咐了張俊叫他起床,隻怕他現在還在家裏抱著老婆睡覺呢。不過,喝再多的酒,他也認為是值得的,因為畢竟是去安撫梁山兄弟。
“皇上駕到!”
隨著一聲尖厲的叫喊聲,趙佶緩緩地從偏殿中走了出來,而百官們也都紛紛跪地叩拜,那種一致的動作,簡直是齊刷刷的。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百官們都異口同聲地喊著這種陳腔濫調,但是喊得卻又是如此的整齊和雄壯,每個人都如同使出了吃奶的力氣一樣,生怕坐在龍椅上的皇上聽不到自己表示“忠心”的喊聲。
趙佶落座在龍椅上,將雙手一抬,當即十分輕微地說道:“眾位愛卿,平身!”
百官站起,夏伯龍看到趙佶的臉上略顯得有點高興,他的心裏也有點高興,因為今天是他封官的日子,至於封什麽官給他,他還不知道。
“夏伯龍上前聽封!“趙佶叫道。
夏伯龍從班位中走了出來,當即跪拜道:“微臣在!”
“梁卿,宣讀聖旨!”趙佶用一種十分高亢的聲音喊道。
站在趙佶身邊的是大太監梁師成,隻見他打開一道聖旨,清了清嗓子,陰陽怪氣地大聲宣讀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龍圖閣大學士夏伯龍,剿滅梁山賊寇有功,並且成功收服梁山賊寇,為民除去了一大巨害。念其立下此等大功,特別諭旨頒獎,加封為平涼軍節度使,以鎮邊陲。望愛卿不負朕之厚望,多多為朝廷殺賊立功。欽賜!”
夏伯龍聽了以後,急忙拜謝道:“微臣謝主隆恩!”
趙佶嗬嗬笑道:“愛卿啊,快平身吧。希望愛卿從此以後能力保大宋江山無虞,朕也會多多給予愛卿賞賜的。”
“臣遵旨謝恩,必定不會辜負陛下所托。”夏伯龍答道。
趙佶擺了擺手,示意夏伯龍入班位,緊接著問道:“宋江、盧俊義來了嗎?”
此時一個殿外武士回答道:“啟稟陛下,宋江、盧俊義在殿外候旨。”
“傳他們上殿!”趙佶道。
聲音落下,隻見宋江、盧俊義兩個人從殿外走了進來,一起跪在了地上,同時叫道:“罪民參加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吧!宋江,盧俊義,你們原為梁山賊寇,現今已經被夏愛卿收服,歸降於我大宋,從此以後,你們就是大宋的子民了,不要再說什麽罪民了。朕寬宏大量,對於過往的事情,一概不追究。朕聞你們梁山上有一百零八個好漢,是嗎?”趙佶道。
宋江急忙答道:“啟稟陛下,確有其事。”
趙佶道:“恩,朕還聽說這次你們所帶來的兵馬足足有兩千五百多人,對嗎?”
“是的!”宋江道。
“既然如此,那朕就將你們收入禁軍,一切等同禁軍編製。宋江、盧俊義,朕封你們分別為忠義郎和忠勇郎,至於官職嘛……兩千五百人就是我大宋一軍的士兵力,朕就給你們欽賜番號,為梁山軍。宋江為梁山軍都指揮使,盧俊義為副指揮使,軍中一切編製盡皆按照大宋禁軍編製,隻是軍中官職的任免嗎,朕就不加以幹涉了,由你們二位自由任免。”趙佶道。
宋江、盧俊義同時拜謝道:“微臣謝主隆恩。”
“另外,還有一事。朕聽說你們梁山好漢各個英勇,如此英勇的人,要是留守京師附近,甚為可惜。朕想讓你們從此以後歸屬於夏伯龍調遣,隨他一起趕赴平涼鎮守邊疆,為我大宋保境安民。你們可願意啊?”趙佶問道。
宋江和盧俊義互相對視了一眼,都默默地點了點頭,齊聲說道:“微臣謹遵陛下旨意。”
趙佶嗬嗬笑道:“夏伯龍!”
“臣在!”夏伯龍從班位中走了出來,叩拜道。
趙佶高聲叫道:“渭州知州種師道已經多次向朕上書,要求增派援軍。如今朕任你為平涼軍節度使,就是讓你去接管平涼,統轄平涼軍境內一切防務。因為事情緊急,朕隻給你三日的時間跟家人告別,三日後大軍啟程,不得有誤。”
夏伯龍聽到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又驚又喜,當即說道:“臣領旨謝恩。”
他驚得是,這樣的事情來的很是突然,喜得是,他也不是很想在京師混了,畢竟京師關係複雜,稍有不如意,就會得罪其他人。至於去鎮守邊疆嗎,他也很樂意,自從領軍圍剿梁山後,他便想著帶兵打仗,如今趙佶又將梁山軍讓他管轄,他更是如魚得水。
趙佶哈哈笑道:“今天朕特別的高興,加上夏愛卿又立此大功,朕決定,今天改元重和。”
眾位朝臣聽了,都覺得十分震驚。不過,趙佶這種隨性的風格,他們也早已經習慣了,隻要他高興了,他說什麽就是什麽。
早朝散後,趙佶留下了夏伯龍,正好夏伯龍也有事情要跟趙佶說,兩個人一拍即合,便到了禦書房。
禦書房內,趙佶屏退了一幹人等,整個房間裏就隻剩下夏伯龍和他自己。
“愛卿,請坐!”趙佶指著他身邊的一張椅子,淡淡地說道。
夏伯龍看到趙佶所推出來的椅子與趙佶同排,如果他坐下了,那就等於和趙佶平起平坐了,他略顯得有點遲疑,未敢就座。
趙佶雖然是皇帝,卻也是個性情中人,對待自己喜愛的東西,絲毫不加掩飾,從他對米芾的字的喜愛,也就不難看出,他與米芾幾乎是同時到了癡狂的程度。如果說米芾是個瘋子,那他趙佶就更是個瘋子中的瘋子了。
趙佶看出了夏伯龍的拘謹,笑嗬嗬地說道:“愛卿請坐。人常言,伴君如伴虎,可是陪在朕的身邊,可要比陪伴在老虎的身邊好多了。朕不是老虎,也不會吃人,愛卿盡管放心。”
夏伯龍聽了以後,去了三分戒心,便遵照趙佶的旨意,坐在了那張椅子上。
趙佶嗬嗬笑道:“朕雖然是皇帝,可朕同時也是個父親。朕知道,朕的兒子趙構已經拜你為師。朕之所以如此的器重你,多少和趙構有一點關係。趙構自從出生之後,朕就一直很少管教他,也很少去他母親那裏,以至於父子關係漸漸生疏。隻是,朕日理萬機,朕的兒子又有那麽多,你讓朕怎麽忙的過來去一個一個的管教?除了趙桓外,其他的兒子,朕都沒有管教過,隻要他們不給朕惹事,朕也不會怪罪他們。朕找你來,其實就是為了趙構之事。”
夏伯龍聽了以後,看見趙佶平常開心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的憂色,當即便問道:“皇上,有什麽事情,你盡管說,隻要是臣做的到的,臣一定竭盡全力。”
趙佶道:“嗬嗬,其實也沒有什麽大事。隻是自從愛卿收了趙構為徒之後,趙構便變得好強鬥狠,經常打罵他的一些個兄弟。朕起初沒有當回事,以為是小孩鬧著玩,可後來朕發現,其實不是那麽回事。昨夜趙構不知道在哪裏喝的醉醺醺的,回到宮中之後,竟然失手殺了一個太監……”
夏伯龍聽到此處,立刻覺察出來了什麽,急忙跪在了地上,連忙向著趙佶叩頭,打斷了趙佶的話,大聲喊道:“皇上恕罪,臣知道錯了,臣不該收趙構為徒,更不該教授他功夫,千錯萬錯都是臣的錯,請皇上恕罪!”
趙佶急忙扶起了夏伯龍,說道:“愛卿,你這是幹什麽?朕又沒有怪罪於你?那個太監辱罵了趙構,本來罪不至死,既然被趙構殺了,那就殺了吧,沒有什麽大不了的。朕隻是擔心,擔心趙構如此好強鬥狠,日後會在宮中惹出什麽麻煩來。趙桓曾經欺負過他,萬一趙構想報複起來,導致兄弟相殘,那就大大的不妙了。趙桓是朕一手栽培的,以後會是太子,是皇帝……愛卿啊,朕的意思是,既然趙構肯聽你的話,又如此好勇鬥狠,幹脆你這次去平涼,一起將他帶去,讓他在你的軍中磨練磨練,說不定以後也會成長為我大宋的一員良將,到時候朕百年之後,他也可以護衛邊疆,保住趙桓的皇位啊!”
夏伯龍聽到這裏,這才緩過神來,這才知道趙佶原來是想把自己這個最不待見的兒子逐出皇宮,一時找不到好的理由,便借此機會,讓他將其帶走。他想了想,覺得趙構待在他身邊也確實好過待在皇宮裏,便點了點頭,對趙佶說道:“皇上放心,隻要皇上舍得讓殿下到西北苦寒之地,臣就願意培養殿下長大成人。”
趙佶聽後,顯得很是高興,當即說道:“愛卿啊,你不僅是國家的棟梁,更是朕的心腹啊。不過,這件事隻有你知我知,千萬不能讓外人知道。”
“是,皇上!”夏伯龍答道。
趙佶道:“恩,還有,你出征之時,朕會多多給你一點賞賜的,西北苦寒,你要多多保重,等你立下大功了,朕就要重重的賞你。”
夏伯龍道:“是皇上。”
從皇宮裏出來之後,夏伯龍的心裏一直不是滋味,他沒有想到趙佶會是這樣的一個父親。或許也誠如趙佶所說的一樣,他兒子多,根本管不了,也不想管,聽話的就留在身邊,不聽話的就隨便扔到外麵。趙桓是趙佶的長子,也就是以後的宋欽宗,靖康之變時,宋徽宗、宋欽宗,連同宋徽宗的所有兒子,都一起被金人擄走,隻有在外麵的趙構得以存活,從而繼承了父兄大業,開辟了南宋的江山。
想到這裏,夏伯龍的心裏也久久不能平靜,心中自言自語地說道:“真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離靖康之變還有**年的時間,可我又要如何做,才能改變靖康之變?又或是什麽都不做,任其發生,然後擁立趙構為帝,開辟南宋江山,然後勵精圖治,提拔將領,率領南宋軍隊北伐大金呢?”
“哎,還有**年的時間,我還是先想想現在吧,隻要我去了西北,勇奪戰功,使西夏和羌人不敢犯境,必定會博得宋徽宗的欣賞,或許也能重新入朝,當個樞密使或者三衙的太尉,到時候再想辦法改變大宋命運,也不是沒有可能。”夏伯龍轉臉思索道。
夏伯龍漫無目的的走在大街上,不知不覺便到了龍鳳樓。
他在龍鳳樓門前停住了腳步,抬頭看見龍鳳樓的匾額時,自言自語地問道:“奇怪,我怎麽會走到這裏來了呢?”
“既來之,則安之,反正我也很久沒有見李師師了,現在皇上在宮中忙著接見米芾,兩個人不瘋到底,那還指不定會瘋到什麽時候呢?”夏伯龍想道。
邁開步子,夏伯龍便進了龍鳳樓,他已經是輕車熟路了,守衛龍鳳樓的人對他的印象也十分的深刻,所以沒有人敢攔,反而低頭哈腰的將其迎了進去。
見到李師師後,夏伯龍的臉上還是一樣的憂鬱,沒有一絲釋懷。
李師師見了夏伯龍,一如既往的熱情,畢竟夏伯龍是她的老情人,曾經給她帶來了無比的快樂。
“你今天怎麽了?一直陰鬱著臉,是不是誰惹你不高興了?”李師師給夏伯龍倒了一杯香茗,輕聲地說道。
“沒什麽,過幾天我就要離開京師了,可能幾年之內不會回來了!”夏伯龍淡淡地說道。
“哦,你不是才打了梁山賊寇回來嗎?京師都傳遍了,說你和濟州太守張叔夜聯手打敗了梁山賊寇,也將其收降了。皇上應該賞你才對,為什麽還要離開京師?”李師師道。
夏伯龍道:“皇上封我為平涼軍節度使,三日後啟程,所以我才要離開京師。”
“平涼?皇上怎麽派你到那麽偏遠的地方去了?要不要我跟皇上說說,把你調到江南,江南可比西北好多了,不至於那麽苦寒。”李師師一屁股坐在了夏伯龍的腿上,伸出手輕輕地撫摸了一下夏伯龍的臉龐,細細的說道。
夏伯龍冷笑道:“那倒不比,男兒誌在四方,西北經常發生戰事,也是立功的機會,到了江南後,我怕會變得腐敗了。”
“那我以後豈不是很久都見不到你了嗎?”李師師雙手攬住了夏伯龍的脖子,嗲聲嗲氣地說道。
夏伯龍道:“我已經將房中秘術畫成圖紙,都交給了皇上了,你應該會得到滿足的,還要見我做什麽?”
“一日夫妻百日恩,雖然我們沒有夫妻之名,卻有夫妻之實,何況我們曾經夜夜笙歌,**,如此快樂的生活,一直值得我回味。皇上……他老了,怎麽能和你如此身強體壯的人相比呢?”李師師道。
夏伯龍嗬嗬笑道:“原來如此。對了,怎麽不見香兒?”
“哦,香兒去給我買胭脂去了。你……你竟然會問香兒?是不是看上香兒了?我可要告訴你,千萬別打香兒的主意!”李師師道。
夏伯龍嘿嘿笑道:“香兒其實長的也很清秀,雖然有點野蠻,可是這樣的性格也討人喜歡,我隻是把他當妹妹看罷了。”
“你當真將他當妹妹看?”李師師問道。
夏伯龍點了點頭,說道:“是的,怎麽了?”
“既然如此,那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李師師雙手緊緊地拽著夏伯龍的手,問道。
夏伯龍見李師師顯得如此緊張,便問道:“什麽事情?”
“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香兒的身世嗎?”李師師道。
“記得,你說他十歲的時候淪落到青樓裏,是你一直將她留在身邊,保護著她,以至於她現在還是處子之身。”夏伯龍道。
李師師道:“這隻是其一。其實,她不叫香兒,她本來姓梁,叫紅玉,原籍池州(今屬安徽)。她的祖父與父親都是武將出身,她自幼隨侍父兄練就了一身功夫。隻是可惜她的父兄都在一場戰爭中戰死,她便淪落到了京師,不幸墜入青樓。”
“你是說,香兒……香兒是梁紅玉?”夏伯龍吃驚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