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錦安候府,此時敢斥責侯老夫人的,除了常媽媽,再也找不出來第二個人了。

“哎!”

將手中的白玉碗放在了桌麵上,侯老夫人忍不住又是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道:“雖說兩個人在仕途上的建樹不如老侯爺,但是,好在兩個人卻是仕途上不用我來操心的,都是上進的。”

“你說說,這兩個人在感情上麵怎麽就這麽讓人費心呢?”

“先是因為一個吳氏,兄弟兩個人鬧的差點失和,好在這吳氏是個本分的,任憑他們兩個人怎麽鬧,倒是也沒有鬧出個什麽道道。”

“接著又是潤雨,你說說,兄弟兩個人為了一個戲子,左右的給我談條件,好在這潤雨是莫名其妙的消失不見了,我還撈著高興幾天,這老三又鬧著讓楊氏回來。”

“哎,我這個腦袋都讓他們吵得大起來了。”

此生在侯府中生活,侯老夫人可謂是吃盡了這些小妾的苦楚,不曾想,到了老了,還是要為這些事情費心。

“老夫人,既然你說到了三爺的婚配事宜了,老奴鬥膽,也是多說兩句。”

“你當真要迎那府裏的玉兒進門嗎?”

“她雖然現在是過繼給了你那嫂嫂養著了,可是,說到底,還是一個庶出的小姐,配咱們三爺,確實有些委屈了。”

“咱們府裏的三爺正值當年不說,現如今,咱們三爺在朝廷裏可是有頭有臉的人,將來的路那是一片光明,若是將三爺續弦的消息放出去,還不知道有多少家姑娘眼巴巴的在等著被咱們三爺挑選呢,哪裏就如同大夫人說的那般,能選的不是身體有毛病的,就是大字不識一個的。”

對於侯老夫人和趙氏兩個人心中的思量,常媽媽還是欠缺一些的,這個時候,她眼睛能夠看到的,就是趙氏花言巧語讓她們家老夫人吃了虧,這是常媽媽所不能見的。

席麵上回來,若不是顧忌著侯老夫人未吃多少東西,常媽媽早就開始討伐趙氏了。

“哎,蔭昌伯爵府哪裏就像你說的這般不堪?你這個老東西,真是忘本了,難道你忘記了,那裏還是咱們兩個人一起長起來的地方,我還沒嫌棄他,你反倒是先嫌棄他了。”

“你這個老東西。”

侯老夫人單手無奈笑著指著常媽媽道。

現如今蔭昌伯爵府雖然敗落了,可是,俗話說得好,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加之侯老夫人乃是蔭昌伯爵府的嫡小姐,敢在侯老夫人麵前如此編排蔭昌伯爵府的,恐怕當今世上也就隻有常媽媽了。

“老奴當然知道那是咱們從小一起長的地方,那裏,也留了奴婢許多美好的回憶,可是,老夫人,蔭昌伯爵府現如今的境遇真的是有些不堪了。”

“奴婢就是想不明白,老夫人為什麽不尋一家女兒,讓她在仕途上對咱們家三爺多多助益一番,反倒是非要尋這蔭昌伯爵府的姑娘呢?”

跟在侯老夫人身邊這麽多年,常媽媽對侯老夫人的性子已經是十二分的了解了。

這種機會放在侯老夫人的跟前,侯老夫人當然會將晏盛平的利益放在第一位的,媒妁之言的聯姻,侯老夫人該挑選一位能夠在官途上能夠幫助晏盛平的人才是。

今晚侯老夫人的舉動,常媽媽倒是處處都看不明白了。

吩咐小廚房伺候的人給侯老夫人熬了一碗濃濃的燕窩,常媽媽這才回到侯老夫人的軟塌踏板上坐下了。

“房內又沒有外人,你坐在那冰涼的踏板上做什麽?”

“你這老東西,真是年齡越大,反倒是越發的見外了。”

侯老夫人拉了常媽媽在軟塌邊上坐了下來,接著,十分隨意的將腦袋靠在了常媽媽肩膀上,這才接著說道:“是啊,蔭昌伯爵府是敗落了,記得父親獲得這個位置的時候,還是侯爵,可是,等到哥哥襲爵位的時候,侯爵被降到了伯爵的位置不說,就連世襲罔替,也被撤銷掉了。”

“或許,從那個時候開始,蔭昌伯爵府已經從皇家重臣的圈子中被踢出來了,隻是,那個時候我們未曾察覺,或者說,那個時候就算是察覺到了,卻是沒有人願意承認這一切都是事實。”

“皇權的交替,真的是太可怕,稍有不慎,那前麵等著你的,便是萬丈深淵。”

想到曾經蔭昌伯爵府參與的皇儲之爭,侯老夫人仍舊是心有餘悸。

蔭昌伯爵府的祖上會被封侯,靠的不是軍工,也不是治理一方的政績,靠的不過是祖上出了一位十分得寵的皇貴妃罷了。

這位得寵的皇貴妃和趙府的祖上是一母同胞的姐弟,這位皇貴妃當時雖然寵冠六宮,可是,肚子卻是不爭氣,一輩子無所出,皇帝愛憐皇貴妃孤苦,封了皇貴妃唯一的弟弟為蔭昌侯。

當時,趙府得侯爵的時候,皇家諭旨上寫的清清楚楚,世襲罔替,如此強調,不過是皇家想要給這位皇貴妃的親人幾生幾世的榮華富貴罷了。

這些年,趙府的人倒是也是安分守己,從來不曾參與到任何的紛爭之中去,不過,這麽多年下去了,趙府的人一直都是靠著蔭封過日子,從未有人想過要通過仕途另闖一片天地。

到了侯老夫人父親的時候,卻是再也忍受不住這種死水一般的平凡,唯一參與到政事中心來的事情,就是力挺當時的皇太子登基,結果當今皇帝在奪儲之爭中勝出,侯老夫人的父親隨之莫名去世,等到侯老夫人的哥哥再襲爵的時候,就降為了伯爵。

經過這麽些年的沉沉浮浮,蔭昌伯爵府已是到了貴族圈的底部了。

當年侯老夫人的哥哥急匆匆的將侯老夫人嫁到了錦安候府,攀上了錦安候府的高枝,這才避免了滅門的慘禍。

這也是為什麽,直至今日,侯老夫人對皇儲之爭如此的忌憚。

她寧願兩邊都不得罪,寧願兩邊都不攀附,也是不讚成侯府的人在兩位王爺的身上押寶。

可許多的事情,往往都是事與願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