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飛瑟縮著肩膀,蹲在角落裏啜泣著,眼神裏滿是驚恐。母親站起身來,擦幹眼角的淚,微笑著走到丁飛麵前,拍拍兒子瘦小的肩膀:“我的小飛飛都是男子漢了,怎麽還哭呢?堅強點兒,人生的路還很長很長,你要堅強地走下去,不管遇到什麽挫折,你都要做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母親把丁飛的腦袋攬在自己懷裏,眼淚止不住地流下來。那時候,丁飛並不知道,母親的話算是遺言了。說完這些話之後,母親就自殺了,她厭倦了,也被打怕了。母親說:“做男子漢,就要學會能屈能伸。”“媽媽,什麽叫能屈能伸啊?”“比如說,在你爸爸麵前,你要忍耐,老老實實規規矩矩,不反抗,不頂嘴。總有一天,你會長大,他會衰老。”

那時候,丁飛似懂非懂,但是現在,丁飛全都明白了。

母親自殺之後,他真的開始忍耐了,繼父的拳頭打來,他一聲不吭;繼父說要喝水了,他馬上就倒來了。漸漸地,他竟然忘記了為什麽要對繼父委曲求全,似乎以為兒子生來就應該對父親如此。他忘記了仇恨,忘記了痛苦,忘記了悲哀。他也會想起母親,但都是美好的記憶,大部分是母親嫁給繼父之前的記憶,還有一部分很可能是虛構出來的美好回憶。母親怎麽死的?他忘記了,而且他從來不去想這個問題。

這一切直到謝儷出現之後,全都改變了。謝儷的痛苦遭遇喚醒了他內心深處的記憶,他想起了繼父對母親、對自己的虐待,想起了母親的死。可是,繼父已經老年癡呆,他想報複,卻找不到報複的對象,對一個老年癡呆患者,他又能怎樣呢?即便千刀萬剮、即便碎屍萬段,他也不會感到任何的痛苦!

他開始恨男人,恨那些戕害女性的男人。這樣的男人不得好死,這樣的男人活該下地獄。事實證明,他是對的。也許他觸犯了法律,但是他卻贏得了人心。今天當他被法警押著走上被告席的時候,旁聽的市民紛紛起立,抱以熱烈的掌聲。當控方律師指控丁飛殺了陶波、李天雲、範文安等人時,掌聲再次響了起來。甚至當聽到羅峰的名字時,有人大喊:“該殺!”人生如此,夫複何求?丁飛耐心地聽完控方律師的陳述,當法官問丁飛是否認罪時,丁飛立即說道:“我沒有殺其他人,我隻殺了羅峰!”

辯方律師認為,丁飛入獄之後,又發生了一次相同的命案,足以證明殺手另有其人。這個理由是很充分的,最後法官宣布擇期再審。

丁飛坐在監獄的**,回思著白天的情景,依然心潮澎湃。其實,死,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毫無作為。如果沒有謝儷,他可能一直庸庸碌碌地活著。但是謝儷畢竟出現了,她給他的生命帶來了一絲曙光,她讓他看到了生命的另一種可能,那是一片嶄新的天地。社會越黑暗,這片天地就越廣闊。丁飛相信,在這片廣闊的天地裏,他是可以有所作為的。他是故意被左佑抓住的,他太渴望走進這個陰暗的看守所了。在這裏,有一件最重要的事等著他去做。

丁飛對麵的**,就睡著他“最重要的事”,他就是為了它而走進監獄的。

誠然,孫斌“自殺”了。但是孫斌不是他的目的,孫斌的死,隻是一個偶然。他是偶然間撞到丁飛的,然後不可避免地走上了“自殺”的路。對麵**那人不同,那人才是丁飛的獵物。那是個四十五歲的男人,身材魁梧體格健壯,有一身的蠻力氣。

他叫張元磊,是本市一山溝溝裏的農民,妻子已經去世多年。去年十月,張元磊經朋友介紹,認識了寡婦王麗華,經過交往,兩人很快確立了關係,並得到了雙方子女的支持和理解。十二月一日,王麗華二十歲的小女兒王春梅因為肚子疼,懷疑是闌尾炎,於是,張元磊便帶王春梅進城檢查治療。可是,張元磊在路上竟打起了王春梅的主意,他以周末醫院不上班為借口,將王春梅騙到家中,並將王春梅強奸。十二月四日,王春梅趁張元磊買東西時得以逃脫回到家中,告訴了家人。知道妹妹被強奸後,王春梅的哥哥王春海氣不打一處來,糾集幾個好哥們捆綁了張元磊,把火鉗燒紅了,烙張元磊的臉,逼迫他寫下“強奸的罪狀”。第二天,警方接到報警後,將張元磊解救並逮捕,而王春海等人也因涉嫌非法拘禁同樣被批捕。

王春海,真是一個有血性的漢子。丁飛心中暗暗讚歎,對這種禽獸,就應該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鐵鉗烙臉,應該算是炮烙的變種吧。可惜監獄裏,條件所限,他不能炮烙張元磊了,但是總有補救的辦法。

房間裏響起此起彼伏的呼嚕聲,月光透過窗戶上的鐵柵欄,灑下一片銀輝。丁飛翻身下床,悄沒聲息地摸到張元磊的床旁,剛剛伸出手去,卻被警覺的張元磊一把抓住了胳膊。

“幹嗎?找死啊!”

“哎喲,張大哥,是我啊!”

張元磊怒氣衝衝地瞪了他一眼:“幹什麽?”

“嘿嘿嘿,”丁飛訕笑著,遞上一支煙,“想問你個事。”

“什麽事?”

“我不知道怎麽說,嘿嘿……”丁飛靦腆地笑著。

“快說,老子還要睡覺呢。”

“搞……搞女人到底是怎麽回事?”

張元磊笑了:“小子!你還是個雛兒啊!”

丁飛不好意思地笑了。

“回家問你媽去。”

丁飛做出一副不服輸的樣子:“我雖然沒搞過女人,但是我卻知道怎麽能把女人搞舒服!”

“去你的吧,毛沒長幾根,還搞舒服。”

丁飛神秘兮兮地說道:“我祖上是宮內的禦醫,我偷看過我家的古書,有一本《**》,裏麵介紹了很多種方法。可惜,我隻看過沒試過。像什麽跳舞式、老漢推車式、拱橋式、直搗黃龍式、蝴蝶式、蛙跳式、螺旋式、傳教士式、護衛後入式……有幾十種呢。”

張元磊聽得眼睛放光,恨不得每種姿勢都嚐嚐,他兩眼放光地看著丁飛說道:“這些姿勢都是怎麽玩的?”

“那本書上說了,**關鍵不在姿勢上,而是內力。”

“內力?這也講內力?”

“是啊!你想,出那麽大力,沒有內力基礎,哪能經久不衰啊?尤其是我們男人,到了一定歲數,體能總會下降的。”

這一點,一下戳到了張元磊的痛處,他急不可耐地說道:“快教教我,我要在這裏關八年呢,正好有時間練習。”

“你不要告訴別人啊!”

“不會不會。”

“練習**,首先必須凝神守一。”

“什麽叫凝神守一。”

“就是精神要高度集中,我們來練習一下,”丁飛拿出一個小木棍,湊到月光下,在張元磊麵前晃悠,“看清楚了嗎?”

“看清楚了!”

“眼睛一直跟隨木棍,不要分心,一心一意地看,現在木棍在緩慢地左右擺動,擺動,繼續擺動,現在木棍擺動得越來越厲害了,你一直看著它,覺得很累,眼睛很累,你睜不開眼睛了,那就閉上眼睛吧,你覺得很放鬆,全身都懶洋洋的,你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