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陽城南部的一個小村莊裏,一個用布巾包頭的俊俏青年,正坐在狹小的院子裏讀書。

院子裏雞鴨鵝不停的跑來跑去,豬哼犬吠,屎尿遍地。一個膀大腰圓的胖婦人不停的來回走動,且每當她路過青年身邊的時候,就會重重的哼一聲,或者一臉鄙夷的朝青年啐一口。

“讀書讀書,讀了這麽多年書,連個窩囊廢都不如,還每天裝的跟個人似的!幹脆趁早死了算了,省得讓鄰居看了笑話!”胖婦人說。

“好啦好啦!你少說兩句。聖賢這次是意外,下次他一定能贏!等他以後出息了,還能少的了咱們的好不成?”一個皮膚黝黑的幹瘦男子說。

不錯,這裏正是莊聖賢的家,全村最小最髒的院子。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莊聖賢苦讀詩書,最終成了碧荷口中的“赤陽城第一”(曾經的)。

那幹瘦男子是莊聖賢的胞兄,叫莊耀祖,小莊莊(村名)最怕老婆的男人,沒有之一。莊耀祖這個名字,是莊聖賢幫他起的,他本名是莊大春,莊聖賢的本名叫莊二春。

那個胖女人是莊耀祖的妻子,陳氏。小莊莊一霸。她嫁到莊家的六年裏,孩子沒生一個,肉和脾氣倒是長了不少。

往日裏,因為忌憚於莊聖賢遠近聞名的才氣,和一片光明的前程,所以陳氏倒還知道收斂一些。

自從一個月前,莊聖賢因鬥詩敗於何憂之手,而渾渾噩噩的歸來之後,陳氏的本性就爆發出來了。往常需要她幹的家務,一點都不幹了。逮到機會就數落莊家兄弟倆,嘴裏七個八個的,汙穢不堪。

而且這一個月裏,她一看到莊聖賢讀書,就會朝他吐口水,指桑罵槐的諷刺莊聖賢。若是莊聖賢膽敢還嘴,那她就會扯開嗓子把莊家祖宗十八代全都罵一遍,罵的整個小莊莊的人全都能聽見。

若是莊聖賢不理她,那她就在院子裏走來走去,把個本就不大的院子搞得雞飛狗跳,根本不給莊聖賢安靜讀書的環境。

用陳氏的話說,就是……

“呸!你們莊家祖墳上根本就沒那棵樹!祖宗十八代都是泥腿子,還指望他莊二春能有出息?指望我兒子,都比指望他強!”陳氏吼道。

看吧,又是這句話。

聽陳氏居然又這樣說,莊耀祖禁不住有些惱火,他繃著臉說道:“那你倒是生啊,結婚六年,你連個屁都沒生出來,還說什麽兒子!”

陳氏平日裏最聽不得的就是這種話,以往要是有人膽敢對她說,“壞事做太多,注定沒有後”之類的話,她要是不把那家人罵的跪地求饒,她就不姓陳。

過去六年在她麵前連個屁都不敢放的莊耀祖,今天居然敢對她說這種話,這還得了?

“莊大春!你他x的就不是個男人!生不出孩子是賴我嗎?信不信我現在就去借個種,要是兩年內我生不出三個兒子來,我他x的隨你姓!”陳氏怒吼道。

“好啊!你去啊!不要說三個,隻要你能生出一個兒子來,我莊字倒過來寫!”莊聖賢突然插嘴道。

陳氏微微一愣,繼而撲騰騰跑到門口往地上一坐,大聲喊道:“快來人啊!這日子沒法過了啊!我辛辛苦苦掙錢養這個家,現在這兩個窩囊廢都要造反啊!”

“你掙錢養這個家?這麽多年我畫了多少幅字畫,賣過多少首詩詞?你可曾給過我一錢銀子?所有的錢全被你去你娘家了!”莊聖賢大怒。

“快來人啊!這日子沒法過了啊!讀書人打人啦!”

陳氏壓根就沒想過要跟莊聖賢講道理。她這叫潑婦罵街,我就不要臉,我就不講理,你還能吃了我不成?

麵對不明真相,指指點點的鄰居們,莊聖賢氣的渾身發抖,他指著陳氏顫聲道:“你……你……簡直無恥!無恥之極!”

“你們聽聽啊!我辛辛苦苦掙錢養著他,供他讀書,讓識字,他現在翅膀硬啦,罵我無恥啊!”陳氏在地上滾來滾去,哀嚎不止。

看陳氏哭得淒慘,鄰居們紛紛上前指責莊聖賢,教育他不能這樣對待他嫂嫂。讀書人要知禮,不能有傲氣。

莊聖賢百口莫辯,隻能將他哥哥拉到麵前,大聲道:“哥!你說,你告訴他們,這賤人說的是否屬實。我那些詩詞字畫全都是你拿去賣的,你說,我可曾向你要過一錢銀子?”

一邊是經年積威的媳婦,一邊是一母同胞的弟弟,莊耀祖唯唯諾諾難以抉擇。良久,他小聲說道:“聖賢,她畢竟是你嫂嫂,你不能這樣說她……”

轟!莊聖賢踉蹌兩步,一絲鮮血從他嘴角溢出。他感覺眼前的這個世界突然間變得很不真實,他一直都很敬重的哥哥,往日裏一直很敬重他的鄰居,全都變得越來越模糊。隻有陳氏的辱罵譏諷之聲猶在,宛如利刃般直刺莊聖賢的心髒。

恍惚間,莊聖賢看到一個衣著光鮮的年輕男子分開眾人,來到了他的麵前。

那男子掃了一眼“得理”不饒人的陳氏,擺手示意隨從們將她架走。然後才彬彬有禮的開口道:“在下馬浩,久聞莊公子才學過人,特來拜訪,還望莊公子過府一敘。”

“這位公子是要請莊二春做幕僚嗎?我告訴你,他根本就沒有真本事。連個窩囊廢都不如!你要是想找幕僚的話,千萬別找他。”陳氏一邊掙紮,一邊大聲說。

莊聖賢臉色一沉,眼中禁不住有一抹厲色劃過,他沉聲道:“她說的不錯,馬公子請回吧。”

馬浩微微一笑,說:“我與何憂不睦,此次來請莊公子出山,旨在與他何憂一較高下。”

馬浩的坦誠讓莊聖賢微微一愣,繼而傲然道:“我莊某雖非聖賢,但卻以聖賢為名以自省。輸了便是輸了,脊梁骨斷了就從頭再來,絕不會做出攀緣附會之事!”

馬浩挑了挑眉毛,不動聲色的說道:“昨日我將碧荷姑娘請至馬府做客,碧荷姑娘坦言,她對何憂傾慕已久,私下裏已然約定終生。”

此言一出,莊聖賢的臉色頓時又陰沉了幾分,眼中瞬間蒙上一抹煞氣。

“那等朝三暮四、趨炎附勢的賤人,與我何幹?”

馬浩見莊聖賢依舊嘴硬,便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說:“何憂啟靈了,碧荷姑娘說的。”

聞言,莊聖賢目光一凝,死死的盯著馬浩的雙眼,仿佛想從中找到他在說謊的證據。

與此同時,莊聖賢好不容易保住的文人傲骨,斷了。

“歡迎莊公子入我馬府,碧荷姑娘是你的了!”馬浩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