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綾望著他,怔在原地,勉強擠出一個笑,希望他最後記住的是她的笑臉。

可是,她還沒想好該怎麽向他解釋離家的事,他已經重重一個巴掌甩下來:“夏綾,我從來不知道你這麽歹毒,下毒殺人這種事你都做得出來!”

下毒殺人?

她不明白他在說什麽,猝不及防倒在地上,額角不知磕著哪裏,有鮮血流下來,模糊了視線。她怔怔地看他,意識有些茫然,耳朵裏嗡嗡地響。

他俯下身來,抓住她薄衫的襟口,“敢殺王靜琬,你膽子倒是不小,現在王家追過來要說法,你知不知道你惹了多少麻煩?!”

王靜琬——他的未婚妻,死了?

這個念頭在她腦中隻是一閃而過,就隱去了。她努力睜大眼睛想要看清眼前的男人,可鮮血模糊了視線,怎麽也看不清楚。臉頰火辣辣地疼,大約是腫起來了,讓她連說話都口齒不清:“我要……走,讓我……走……”

那個女人死不死,已經與她沒有關係了,她所有的注意力隻集中在一件事上,那就是裴子衡竟然對她動了手。這是他第一次打她,毫不憐惜地,就像麵對一個仇人。

原來,他們的感情這麽脆弱。

為了一個不相幹的女人……哈,也不能說是不相幹,為了一個所謂的門當戶對,政治聯姻,他可以把他們十多年的感情都放下,棄如敝履。

緣分,真的已盡了。

夏綾沒有殺他的未婚妻,可他不信。

據說,最後一個見到王靜琬的人就是她,在她找王靜琬談完話後的沒多久,那個女人就被人發現死在咖啡廳包廂的沙發座上,身邊翻倒著一杯飲料,上麵有她夏綾的指紋。

裴子衡囚禁了她。

那之後發生的事,夏綾恨不得永生遺忘。那煉獄般的一年,隻讓她認清了一件事,那就是,曾經那個溫柔的、承諾過要保護她一輩子的裴子衡已經死了,取而代之的,不過是個猙獰的禽獸,殘暴的惡魔……

初秋涼風吹過,冷得她打了個寒顫。

夏綾從往昔的追憶中回過神,抱緊懷中的牛皮紙袋。紙袋裏,是這次采購的各種外景用品,沉甸甸的分量讓她有一種真實活著的感覺。大街上人潮洶湧,擠得她有些步履蹣跚,然而置身其中,卻奇異地讓她感到安全。就在一個多月前,她簡直不敢想象,自己還有逃脫裴子衡的禁錮、好端端地走在大街上的一天。

距她死亡重生,已經一個多月了。

不是她刻意去計算日子,而是——

夏綾仰起頭來,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個商業廣場上,周圍人頭攢動,來來往往的年輕人手捧白色雛菊,從她身邊經過。有的人在低聲哭泣,有的人正與身邊人說些什麽,隱隱約約聽見“夏綾……”“可惜……”之類的字眼。

廣場上回蕩著熟悉的旋律,是她許多年前唱過的一首抒情曲。中央的大屏幕上,反反複複地播放著一個醒目的黑白標題:

【沉睡的蝴蝶——夏綾逝世七七悼念】

落款是帝皇娛樂。

現場直播。

自己看自己的悼念直播是一件很詭異的事,夏綾沒想到,偶爾出來逛個街居然能趕上這個,不禁有些倉皇。想要轉身離開,腳下卻像生了根一樣無法動彈,內心有一個聲音在不斷叫囂著渴望著,不知道裴子衡會不會露麵?不知道她死之後,他……過得可好?

夏綾,你真是沒救了。

內心又有一個聲音在狠狠地鄙視著她,他害你至此,你還對他念念不忘?!

周圍的人不斷撞在她身上,不滿的聲音越來越大:“喂,走不走啊,好端端地站在路中間擋什麽道。”“讓一讓啊,別挺在這兒裝死。”……

她被他們推搡來推搡去,直到,撞上了一具堅實的胸膛。

“葉星綾,你走路不長眼睛的嗎?!”是陸濤,氣急敗壞地將她拉到路邊站好,“要發呆找個沒人的地方發去,這裏現在到處都是夏綾的死忠腦殘粉,你杵在路當中,萬一遇到個什麽踩踏事件之類的,死了都找不到人賠去。”

夏綾:“……”

“看著我幹嘛?難道我說錯了嗎?不要告訴我你也是夏綾的死忠腦殘粉。”陸濤雙手插在寬大的褲袋裏,表情極度不耐煩,說話間,還一連凶狠地回瞪了好幾個朝他瞪過來的“夏綾死忠腦殘粉”。

夏綾無語了。

好不容易,她找回自己的聲音:“你來這裏幹什麽?”

“出來買點東西,如果不是馬上就要出發去拍MV了,隻有今天是休息日,我才不會趕在開夏綾悼念會的時候出來找罪受。”陸濤說著,朝她身後揮了揮手,“這裏——!”

夏綾轉頭,見他的兩個跟班小弟拎著大包小包,艱難地在人群中衝殺出一條血路,喘著粗氣來到他們身邊。

“哎喲媽呀,陸哥我和你說,我算是見識到了什麽是瘋狂的粉絲,這幫人真的就像瘋了一樣,裏三層外三層的把這裏堵得水泄不通,居然還真的有好多人在哭……你看那邊,還有那邊……”兩個小弟放下手裏的東西,一邊口沫橫飛地說著,一邊興奮地指給陸濤看。

好半晌,才看到陸濤麵前的夏綾。

“咦,這不是葉星綾嗎?”兩個小弟叫了起來,見鬼一樣看著他們,“陸哥,你怎麽和她在一起?”也難怪他們大驚小怪,昨天她和陸濤還勢同水火,不但比過一場,而且陸濤還當著訓練營那麽多人的麵給她下跪,怎麽今天就如此和諧地湊一起說話聊天了?

其實,夏綾也覺得奇怪,該說這個陸濤是神經大條呢,還是不計前嫌?要是換做別人,昨天才對她下跪,今天見到她肯定是繞著走都來不及,誰還會那麽好心拉她到安全地帶?

陸濤對天翻了個白眼:“要不是遇到我,她就被人踩死了。”他點點她,手腕上的各式鏈子叮當作響,“葉星綾,昨天的事情我願賭服輸,就此揭過。但是,今天我救了你一命,你怎麽報答?”

“你想要什麽報答?”夏綾算是發現了,這陸濤就是個沒長大的小孩。也難怪之前會那麽幼稚地往她桌上倒墨水,這像是心智成熟的人會做的事麽?

陸濤聽她這麽問,眼睛頓時亮了:“你昨天跳的那段大回環,我發現對空側踢的時候有個細節和一般的大回環不一樣,就是腳腕那裏……我從來沒有見過,今天早上我自己試了幾次,也做不到那樣的角度,你是在哪裏學的,快點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