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綾原本睡得懵懵懂懂,為他這一句話,一個激靈,徹底就清醒了。這段時間她依然孕傻,心裏還裝了太多的事,以至於都忘了,還有這道坎在等著。

她咬了咬嘴唇,鼓足勇氣:“當初你說要領證的時候,並不知道我的孩子是厲……的。”她心虛,小心翼翼,聲音低如蚊?,“所以,我們現在不需要奉子成婚了,你看能不能……”

“不能。”裴子衡知道她不想去領證,冷酷地打斷她,“穿上衣服走。”

夏綾一顆心直往下沉,還試圖做垂死掙紮:“如果領證,他就是你名義上的嫡長子,你何必把這個名頭給一個注定不能繼承家業的孩子?”

裴子衡霍然轉身,陰沉地看著她:“夏綾,你聽好了,你答應過我,等孩子生下來以後就把它送走的。我不管它是男孩還是女孩,等被秘密送走以後,我會對外公布孩子的死訊——嫡長子?是不是都無所謂了。”

夏綾心中直發寒,公布死訊?沒想到他打的竟是這個主意。

可是,仔細想想,對裴子衡來說,這已經是所有辦法裏最好的辦法了,釜底抽薪,不留下一絲一毫被人謀奪家產的可能性。

而她,也會被娶到手。

夏綾喃喃地說:“我不想結婚。”

裴子衡冷冷的:“你想毀約?沒關係,我也可以毀約。”

毀約——毀掉孩子。

夏綾最恨他拿孩子的事情威脅自己,可是,沒有半點法子。她的眼中浮起一層水霧,說,“裴子衡,你怎麽這麽卑鄙,老是強迫我做不願做的事?”

“你以前不是很願意和我結婚嗎?”裴子衡冷靜地說,“為了達到目的,還不惜殺害了我的未婚妻。現在我如你所願,要和你結婚了,想逃?不可能。”

他的語調陰鬱,如同來自深淵地獄。

夏綾沉默了,知道自己無力抗拒。

裴子衡又指了指床頭包裝精美的服飾,“換上。”

她的手微微有些抖,把那套衣物打開,隻見裏麵是十分精致的小洋裝,深深淺淺的紅色刺繡如玫瑰綻放,裙角處,配著華麗麗亮閃閃的碎鑽,昂貴而奢侈。

雖然隻是領個結婚證而已,沒辦酒席,但是,裴子衡顯然看得很重。

她拿了衣服去了盥洗室,關上門,換上。

望著鏡中的自己,原本蒼白的容色在紅色小洋裝的襯映下,多了幾分血色,有了些新娘子的模樣,鬢發如雲,美麗而動人。

上輩子很小的時候,她就幻想過嫁給他的那天。

幻想著,那時的自己會是什麽模樣?是不是很漂亮,穿著最美最美的禮服,成為天底下最幸福最幸福的人……

可是,如今,衣裳也許是最美的。

她卻是天底下最不幸的人。

她在盥洗室裏磨蹭了好久,直到裴子衡催促,才慢吞吞地走出去。

裴子衡望著她,目光中有一閃而逝的驚豔。

“你很美。”他說。

此時的他,也已經換好了衣物——是一套精工細作的西裝,色澤很純正的星空黑,典雅之極的酒紅色領帶,配鑽石領帶夾,上看去溫文爾雅,風度翩翩。如果有不知情的小女生在此,一定會被他迷得七葷八素。

他牽起她的手,一步步走下樓,上了勞斯萊斯。

今天的勞斯萊斯車廂裏,也一反常態地插了一支清水供養的紅玫瑰,司機笑著說:“先生,葉小姐,恭喜你們。”

裴子衡的心情不錯,對司機說:“以後要叫夫人了。”

司機很識趣,當即就笑著說:“是,恭喜夫人。”

裴子衡就給他包了一個大紅包。

司機眉開眼笑地接過,又說了好些吉祥話,穩穩當當地開車。

夏綾的情緒卻很低落,知道自己反抗不了,一路上都很沉默。裴子衡也不再說什麽,隻緊緊地握住她的手。

夏綾的手指冰涼,肚子又隱隱地疼了起來。

她說:“裴子衡,我不舒服。”

裴子衡的眉不易察覺地皺了一下,溫聲說:“靠著我的肩膀休息一會,很快就到了。”

夏綾說:“我肚子疼,要去醫院。”

裴子衡以為她是裝的,握著她的手不覺用了力。她痛呼一聲,他才慢慢又放開她。裴子衡的聲音微微發沉:“夏綾,你有再大的不舒服也給我忍著,今天這個婚,是結定了,你要去醫院?可以啊,等領完證,我就帶你去。”

於是夏綾不再說什麽了。小腹中的隱痛漸漸消失,她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以為剛剛的發作隻是自己的幻覺。

車子開到了民政局門口。

七夕這樣的好日子,前來領結婚證的人很多,一對對情侶把民政局圍的水泄不通。還有許多記者和粉絲知道今天是夏綾辦證的日子,一大早的就趕來附近蹲守,人頭更加熙熙攘攘。

眾目睽睽之下,裴子衡不好直接插隊,就吩咐司機去排隊,自己帶著夏綾在車廂裏等著。好幾個保鏢護著他們的勞斯萊斯,拉出一道警戒線。

車廂裏很安靜,也許是太安靜了,夏綾小腹中那隱隱約約的疼痛又開始翻騰起來。她心裏不安,原來,一早來的路上的隱痛真的不是幻覺。此時此刻,結婚什麽的已經不在她的考慮範圍,她說,“裴子衡,我真的要去醫院。”

裴子衡說,“很快就會排到我們了。”

“我要去醫院!”夏綾憤怒的看著他。

裴子衡的聲音很冷酷,“夏綾,你就算要去死,也要死在我們領好結婚證之後!”

夏綾心中一陣陣發涼,就好像第一天認識這個男人。

她悲哀地望著他,就像望著一個陌生人。

小腹越來越痛,她很擔心孩子的狀況,額頭上滲出冷汗。

但裴子衡仍舊以為她是假裝的,或者,他根本就不在乎她肚子疼不疼,隻是緊閉著嘴唇,冷硬地拉著她的手,等待。

民政局前,排隊領結婚證的長龍緩緩移動,許久,司機打來電話,“老板,輪到您了。”

裴子衡去扶夏綾。

夏綾垂死掙紮,說:“我肚子疼,我要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