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棠有一個妹妹,叫蘇雪。”

安靜的車廂裏,厲雷的聲音有些幽遠:“十六歲那年,她去總部找她姐姐,撞見了我哥哥厲風。你也見過我哥哥,知道他有一雙多迷人的眼睛,隻要他願意,能夠讓任何一個涉世未深的女孩子愛上他。很不幸,蘇雪就是其中之一。

“那個天真的小女孩,就這樣愛上了我哥哥。

“她歡喜地把這件事告訴蘇棠,卻把蘇棠嚇壞了——那時候,蘇棠已經在我身邊當了十年差,身上早已深深地刻下了‘雷少爺’的烙印,人所周知,雷少爺與風少爺向來不和,如今,風少爺看上了雷少爺身邊的人,很明顯是沒安好心。

“蘇棠苦苦地勸妹妹,告訴她是一場騙局,可陷入愛河的小女孩怎麽聽得進這些?蘇雪一意孤行,悄悄地離家出走,投向了我哥哥的懷抱。

“最初的時候,我哥哥對她還好,綾羅綢緞地供著,錦衣玉食地養著,漸漸地寵得小女孩不知天高地厚,跑到蘇棠麵前來炫耀。她嘲笑蘇棠沒眼光,跟了我十年不過是個丫鬟,而她,才跟了我哥哥幾個月,就被心愛的人許下天長地久的承諾。

“我從沒有把蘇棠當成過丫鬟,她是我的心腹,是我得力的下屬。可蘇雪的那番話,實在是傷了她的心,那天,蘇棠很生氣,兩人狠狠吵了一架。

“蘇雪摔門而去,回到我哥哥身邊,再沒有來看過蘇棠。

“從那次之後,蘇棠就老是偷偷地哭。我問她,她說很擔心妹妹,她妹妹太天真,根本就不知道我哥哥是個什麽樣的人,而幸福來得太輕易,破滅起來,也會很快……

“還真被她說中。我哥哥待蘇雪越來越差,隨意打罵不說,還三天兩頭地帶了別的女人回去,在她眼前縱情調笑。她那樣的小女孩哪裏經受得住這個?整個人都消瘦了下去,狠狠大病一場。可病好之後,她還是不肯離開我哥哥,不管他怎麽淩虐她,羞辱她,所有的一切她都忍受下來。她是真的愛他,愛得已經失去自我。

“蘇棠求我救救她妹妹。我找了個機會,把蘇雪帶回我們這邊。

“可蘇雪卻不領情,哭著鬧著要離開,她對她姐姐破口大罵,說蘇棠是拆散人的姻緣會有報應的,她沒日沒夜地哭鬧,絕食,自殺……

“後來,蘇棠心軟了,讓她逮著一個機會,逃回我哥哥身邊。

“我哥哥變本加厲地折磨她。他從小就暴戾,殺起人來不眨眼,而且喜歡虐殺。他對蘇雪說,‘隻要你幫我虐殺滿一百條人命,我就答應你,遣散身邊所有的鶯鶯燕燕,再也不打你,通報家族與你結婚,永遠對你好,隻愛你一個。’

“蘇雪信了。或者說,這是為愛絕望的她能抓住的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曾經那麽善良柔弱的小女孩,連看見小兔子受傷都會流眼淚……可在那兩年裏,她幫著我哥哥,紮紮實實地淩虐、殺害了整整一百個人。外麵的人都傳說,風少爺手下有個女惡魔,萬一不幸落到她手上,自殺會是最幸福奢侈的事。”

厲雷的嗓音沙啞,說到這裏,有掩飾不住的艱澀。

夏綾被故事中可怕的情景嚇住,一隻手無意識地抓著厲雷,抓得很緊,直到他安撫地反握住她的手,她才回過神來。

“小綾,”他說,“別怕,我在這裏。”

夏綾感覺到他掌心的熱度,還有穩定的力量。揪緊的心漸漸定了些,幾分鍾後,她有些虛弱地開口:“別說了……我不要聽。”

厲雷把她的手握得更緊了些:“我知道這很可怕,但我希望你能聽完。”

“為什麽?”夏綾眼前一陣陣發暈。

“你必須要了解我哥哥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不對他存有一絲一毫的幻想。”厲雷說。

“我不要了解!他和我有什麽關係?”

厲雷苦笑一下:“他盯上你了,小綾。很可能以後還會找機會接近你,發生今天的事,甚至更可怕的事。這次是我不好,沒察覺他來了這座城市,給了他可趁之機。可現在已經遲了,隻要他對誰有了興趣,遲早……”

“遲早什麽?”

厲雷沒有回答。

過了片刻,他說:“小綾,聽完這個故事,好嗎?”

夏綾說:“我有點暈車。”

他讓阿諾在路邊把車停下來,買了杯果茶給她。她捧著它休息了很久,腦海中反反複複出現的,都是厲風那雙勾魂攝魄的眼。

妖嬈又可怕的男人,如一條劇毒的蛇。

終於,夏綾鼓起勇氣問厲雷:“後來呢,發生了什麽?”

“後來……”厲雷說得很慢,“哥哥毀約了。”

“毀約?”

“嗯。”他說,“蘇雪虐殺滿一百人後,歡天喜地地跑到哥哥麵前,要求他兌現承諾。她滿心以為,從此之後哥哥就會全心全意愛她,讓她成為厲家的少夫人……可誰知,哥哥卻隻是輕描淡寫地笑了,說,‘哦,是嗎?我怎麽不記得有這回事?’

“蘇雪如遭雷擊,整個人都崩潰了。她憤怒地與哥哥對質,可哥哥卻嘲笑她癡心妄想,說像她這樣出身卑微的女人竟然想要嫁給他,簡直是不知天高地厚。他用盡世間最惡毒的語言折辱她,摟著放浪的美女,當著所有人的麵嘲笑她,後來……

“蘇雪瘋了。

“她曾經是那麽軟弱的女孩,隻為了他的一個承諾,才能心如鐵石地舉起屠刀。他是她的信仰,讓她堅信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對的,也讓她在這條血腥的道路上堅定地走下去,不至於崩潰。可如今,信仰坍塌了。

“她變成一個真正的瘋子,哭著鬧著,要從他的領地裏逃離。

“他把她抓回來……”

說到這裏,厲雷沉默了。

夏綾不敢催他,這個故事太恐怖,她多希望這隻是一個故事。

厲雷的聲音變得很痛苦:“是我沒能救她,原本我以為,隻是一段負心薄幸被拋棄的愛情而已,小女孩不懂事,吃點苦頭也好。等她醒悟了,就會回來,接受我們的照料……

“可我沒想到,再也沒有這個機會。

“蘇雪發瘋的那段時間,我正好在做成人禮的試煉,跟著傭兵隊東奔西跑,整整兩年,不曾與家裏聯係。等我回去的時候,他們告訴我,蘇雪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