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清極不自然地別過了頭,手裏的筷子被他死死地捏在手裏,那句吃完就走,還來不及說出口,就被張承逸的眼淚弄得有些無措,南清實在不想承認,在看到張承逸因為這種小小的事流眼淚的時候,他有些難受。

他低著頭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企圖用疼痛來麻木剛剛突如其來的心疼。兩個人無言地吃完了早餐,張承逸主動站了起來把自己和南清的碗筷放到了水槽裏,挽起衣袖打算洗碗,可下一秒南清抽走了他手裏的碗,一副想要和他撇清關係的模樣。

“我自己來。”南清說道。

張承逸尷尬地站在一邊,卻沒有要走的意思,南清不喜歡和張承逸獨處於一個狹小的空間,他冷漠地看了他一眼,不需要多說一句話,張承逸就已經明白了南清眼神裏的意思,他朝著南清笑了笑,眼睛還是紅的,會意地朝著廚房外走去,可剛走到門口就聽到南清極其小聲地說道:“把桌上的藥吃了。”南清故意把聲音放低,就是為了防止張承逸聽到他言語裏無法抹去的擔心。

張承逸的腳步差點淩亂了,他轉過身看向南清,南清的背影微微彎曲著,是一個彎腰洗碗的姿勢,纖細的腰因為這個動作更加盈盈一握,如果南清這時候回頭,一定會看到張承逸眼裏滔天的情緒,以及濕潤的眼眶,他嘴唇顫了顫,回答了一個好字。

以前的張承逸壓根不可能想到,以後的南清可以把他拿捏成這樣,哪怕隻是一句簡簡單單不帶感情的關心的話,都能讓他紅了眼眶。

張承逸回到飯廳,倒了一杯水,把南清買的退燒藥給吃了,還換了一張退燒貼。南清在廚房裏待了很久,不知道在幹什麽,退燒藥似乎有副作用,張承逸才睡醒,就又有點困了,沒有南清的指示他不敢亂走,隻好又走回到沙發上,躺了下去。

困意來得太猛,張承逸剛粘上沙發就睡了過去。

等南清把廚房打掃好出來時,就看到了張承逸縮在沙發裏,南清站在廚房門口,看了良久,才回到房間把櫃子裏的毯子拿了出來,蓋在了他的身上。

沙發並不適合張承逸這種體型的人躺在上麵,他蜷曲在上麵,看起來像一隻可憐兮兮的被人拋棄的大狗,張承逸睡著的時候總給人一種很乖的錯覺,不過這段時間他表現出來的樣子也的確很乖,一點也不像從前那個西裝革履的張承逸。

南清居高臨下地看著,陰影全部投到了張承逸蜷縮的身體上,看著這樣的張承逸,南清這才突然想起,自己其實比張承逸大了三歲,因為張承逸是跳級上去的,又早早地接手了家裏的公司,導致南清常常忘記,自己比他大這件事。

在這場不平等的關係中,他應該是擁有理智的那一方,可自己終究守著年少的那份悸動,一次又一次的妥協和不理智,直到現在,就在剛剛看到張承逸哭,他依舊無法控製自己的心,那個少年明明已經在他心裏死去了,可看到張承逸平靜的臉時,他還是想起了年少時的那一幕。

張承逸救了他的那一幕。

南清緩緩移開視線,自言自語道:“為什麽你不肯放過我。”

……

等張承逸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了,沒吃中飯也不覺得餓,他直起身子,蓋在身上的毛毯滑了下去掉在了地上,張承逸呆呆地看著那條毯子,過了好久才反應過來,伸手撿了起來,然後把他慢慢放在自己的鼻子下聞了聞,是南清的氣味。

南清在他睡覺的時候,給他蓋了毯子,親手蓋了毯子,意識到這點後,張承逸立刻下了沙發,全身的細胞都在顫抖,房子很小,張承逸環顧了一周,沒看到南清,看樣子是出去了。

張承逸一直沉浸在南清給他蓋毯子這件事上,沒瞥見桌上放著的那張白紙。

南清回來已經是一個小時後的事了,手裏提著東西,打開門,就看到張承逸興衝衝地跑了過來,二話不說接下了他手裏的東西,像個等自家老公歸家的妻子。

南清看著還在他家待著的張承逸,不解地皺了皺眉,毫不留情地問道:“你怎麽還在?”

張承逸所有的興奮和自以為是,都因為這句話徹底涼了下去,他的腳步還跨開著,手裏的袋子還拎著,聽到南清這樣說,謹慎地把腳縮了回去,手裏的袋子不知道該拿著還是該放下。南清沒理會張承逸窘迫局促的樣子,徑直走到了桌邊,看了一眼原封不動的白紙,他伸手重新把袋子拿了回來。

“剛剛走之前,給你測過體溫了,燒已經退了。”南清繞過他,來到廚房,蹲在冰箱前把買來的東西一樣一樣往裏塞,“所以你現在可以走了。我們兩不相欠了。”他抬起頭看向張承逸,冰箱裏麵的燈照在南清臉上,看起來格外的溫柔,可說出來的話卻讓張承逸非常的難受。

就好像南清對他的關心,隻是因為他病了,隻是因為自己在他生病的時候照顧了他。

沒有其他理由,隻想兩不相欠。

“還不走嗎?”南清的逐客令下的直白而又無情。

張承逸垂在身邊的手指很輕地跳了一下,手心裏甚至還留著被袋子勒紅的痕跡,以及塑料袋上雪花融化得冰冷。這一切都在昭示,張承逸剛剛和現在的一落千丈。

可最終張承逸還是乖乖的轉身,一點點地朝著門口走去……

“等一下。”

張承逸的心髒真的要跳出來了,他還來不及回過頭,就發現有東西朝著他扔了過來,張承逸本能地伸手接住。

是自己的衣服。

“你的衣服別忘了。”南清說完就又回到了廚房。

跌宕起伏也不過如此了。短短的幾分鍾張承逸承受了心髒極度不規律的頻率。

張承逸懷裏抱著衣服,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張承逸一走,南清的房子瞬間安靜了下來。原本忙碌的南清一動不動地站著,就好像被按下了暫停鍵,不知道過了多久,南清才沿著冰冷的瓷磚滑落在了地上,他垂著腦袋,臉色陰暗,看不出表情,手卻緊緊地握成一個拳頭。

南清,你不能心軟,

你不能再犯賤了。

以前吃的苦你都忘記了嗎?

張承逸對你做的事,你忘記了嗎?

南清,那可是張承逸。

讓你疼了很久的張承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