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追的想法也隻是存在於短短的幾秒,等張承逸有知覺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了南清消失的那個街角,白茫茫的視線中哪裏還有南清的身影,連同印在雪麵上的腳印都被落下的雪花給模糊了。

張承逸拖著自己的身體回到了酒店,身上浸滿著寒意,毛衣上融化的雪水,重重地拉扯著他的身體,隨著回憶中的南清一點點下墜,這樣的溫度和麻木的冰冷讓他無法思考,他走進浴室,用澆灌下來的熱水,來回暖身體上停止的機能,所有的迷茫和混亂的思緒被一點點升高的溫度拉回了正常。

張承逸從浴室裏出來的時候,神色終於正常,他拿出手機擺弄起來。

南清身上有很重的花味,這是長期和花待在一起沾染上的,說明南清現在從事的工作很有可能和花有關。再加上南清是徒步把花送到清河廣場的,這就意味著南清工作的地方離清河廣場很近。

張承逸看著手機裏跳出了的幾家花店,南清一定在其中一家。

意識到這點後,張承逸終於緩慢地吐出一口氣來,他放鬆般地躺在了**。

這一次,他不會放手,無論用什麽辦法,死纏爛打也好,不要臉也罷,隻要南清願意回來,他可以把自己的一切獻給南清,包括長久以來他引以為重的臉麵和自尊。

……

總共也就五家花店,排查起來特別的簡單和迅速,張承逸這次不敢貿然出現在南清麵前,怕那南清會有抵觸的心理,在確定南清在哪家花店以後,就全副武裝地坐在一輛不起眼的車裏,看著他。

南清一到店裏,就把一些花搬了出來,他的臉藏在毛茸茸的白色羽絨帽子裏,顯得一雙眼睛格外的漂亮,他一連搬了好幾趟,後麵可能覺得熱了,出來的時候隻穿了一件咖啡色的毛衣,袖子擼得高高的,露出了細細的手腕。

張承逸看著南清空****的手腕,心裏有些難受,哪裏原本應該掛一串紅色的瑪瑙。

張承逸想得入神。

突然,放下花的南清朝著他這個方向望了過來,兩個隔著距離,隔著黑色的玻璃無聲地對望著,視線相撞,哪怕知道南清看不到,他還是縮了縮自己的身子,企圖在狹小的駕駛座裏藏起自己的身體。

好在南清很快移開了視線,轉身走到了店裏。

張承逸長長地籲了一口氣,感覺自己的背都被汗浸濕了。

就這樣張承逸從白天坐到了晚上,餓了就吃幾口自己隨便在蛋糕店買的麵包。張承逸哪有受過這樣的苦,往常吃的不是酒店裏的高級食材,就是南清精心烹飪的,這種幹澀的麵包,還是頭一槽,不過張承逸並不覺得難吃,把買的麵包全吃完了。

到了晚上四點,南清終於下班了,和前來換班的人交接了一下,背著自己的大提琴走出了花店,騎上了自行車,張承逸立刻啟動車子,默默地跟在身後,卻沒有靠太近,怕南清發現。

張承逸跟著南清來到了一個廣場,卻不再是清河了,可能以後南清都不會去清河了吧。

張承逸是等南清走進人群。他才下的車,他知道背著琴的南清來這裏會幹嘛。當他走到廣場的中心時,果不其然,南清已經坐在椅子上開始調音了,這個廣場沒有噴泉,他隻能坐在外麵的長椅上,身後是廣場特地種植的綠樹,在這個了無生氣的冬天,增加了一抹生機勃勃的綠意。

張承逸壓低著鴨舌帽,戴著口罩,在人群中遠遠地望著南清。

南清調好音,向圍觀的群眾點了點頭,修長的手指按著琴弦緩慢地拉出一個音,手指按著琴弦,忽上忽的。

南清拉琴的時候一雙眼睛總是格外地有神,有時候會看著某一處,有時候會看向自己的琴,有時候雙眼閉著,滿臉享受著自己製造出來的音樂,臉上的表情放鬆極了。

張承逸不懂音樂,自然看不出南清表情中的含義,隻能從他的臉上看出全然放鬆的狀態,和看見他是滿身戒備的樣子完全不一樣,整個人樣子都在發光,好像雪地中折射出來的光暈都落在他臉上,白潔的像是白鴿飄落的羽毛。

張承逸目不轉睛地看著,幾乎貪婪地停留在南清的臉上。

隨著一首又一首的歌曲。有人陸陸續續在他的琴盒裏丟了錢,張承逸也想去放,可是他靠近的話一定會被南清發現,他們兩個人太熟悉對方了,哪怕張承逸裹得這般嚴實他都不敢賭。於是他隻能叫邊上的人幫忙,又不敢給太多,怕南清察覺到什麽,最後隻讓那個人幫忙丟了幾張幾百塊錢。

張承逸一直在不遠處陪著南清拉完曲子,其實他是心疼的,因為南清拉曲子的時候總是把外套脫掉,然後整個人會被凍得通紅,眼睛通紅,鼻子通紅,拉琴的手也是通紅的。他特別想上去,抱住他,把他的人給焐熱了,然後告訴他,別拉了,老公給在你整個樂團出來。

可他知道,南清一定不會願意的。

他滿眼心疼地看著他哆嗦著穿上衣服,然後查看琴盒裏賺的錢,張承逸看到他彎曲著身子,把盒子的錢拿了出來,數了數,雙眼彎了彎,想必今晚的收入不錯,心情看起來很好。

張承逸看到南清笑,自己也跟著情不自禁地笑了笑,路過他身邊的人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了他一番,張承逸察覺到目光後,有些尷尬地壓了壓自己的帽子,原本打算跟著南清去看看他住在哪裏,可後來思來想去覺得不妥,突然的出現已經給南清帶來了不好的體驗,他不想再把他逼得太緊,反正已經知道他工作的地方,遠遠地看著就好了。至少等南清適應接受自己和他在同一個城市後,再出現吧。

張承逸一直到南清消失在廣場的那頭,才轉身離開。

回到酒店後,他又習慣性地對著那個永遠不會回複的號碼發了個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