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鈴晃晃****地發出了清脆的聲響,打斷了南清飄遠的思緒。

“我來拿花。”門外走進來一個人,相貌極其出挑,穿著一件長至膝蓋的茶色風衣。

南清緩了緩神色,把已經包裹好的花遞了出去:“葉先生。”

那名叫葉先生的人,伸手把花拿在了手中,左右看了一圈:“你家的花很新鮮,包的也很有品位。”

南清笑了笑,道了一聲謝。

葉先生走後沒多久,南清收到了一條訂單信息,說是要把花送到清河廣場,南清確認了訂單,因為離花店比較近,便打算親自送過去。

南清剛包紮完花束,另外一個員工也到了,南清和他打了聲招呼,就抱著花走了。

今日雖然沒下雪,但還是冷的,即便南清全副武裝,風吹過來的時候,還是凍得打了一個哆嗦。

雪積得很厚,踩上去的時候直接沒過了腳背,南清走得有些艱難,這條路純屬隻能步行,無法行駛車輛,沒有人清理,十分鍾的路程,硬生生地走了二十分鍾。

南請到的時候其實已經晚了好幾分鍾,好在賣花的小姑娘並沒有為難南清,還誇南清包的花很好看。雖然小姑娘好說話,南清還是出於禮貌地道了歉,還很客氣地說下次買花會給她便宜,小姑娘笑嘻嘻地說了聲好。

南清送完花剛想轉身離開,腳步還沒來得及挪動半分,身後突然響起了一道聲音,和那晚的一樣很模糊,南清一愣,以為自己又出現了幻覺,挪動的腳步沒有停下來。

“南清!”

聲音近了很多,仿佛南清的視線瞟一下就可以找到源頭。

是錯覺。

南清篤定地想著,卻無法自控地加快了腳步。這一次他連確認的想法都沒有,隻想讓這錯覺快點遠離自己。

“南清!”身後的聲音終究是衝破重重人群,衝著南清卷而來。

手腕被人一拽,南清的呼吸瞬間一緊,隨著那份力道,原本朝前的身子一轉,景色緩慢的旋轉了一圈,南清好像又看到雪了。

是又下雪了嗎?這座城市可真愛下雪啊。

最後視線定格在了聲音的發源處。

張承逸憔悴了很多,雙眼微微凹陷,眼底一片青,他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那南清,眼裏布滿的血絲像是纏繞的荊棘,它攀爬在張承逸的眼球裏,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很是狼狽:“南清。”他沙啞的聲音響了起來,“你的手好涼。”

說完就開始單手脫自己的外套,另外一隻手依舊固執的死死地扣著南清的手腕。

南清全程都沒什麽動靜,隻是淡淡地看著張承逸小心翼翼的行為,等張承逸脫完自己的外套搭在南清的身上,南清才開口道:“放手。”

“南清……”張承逸的手沒有鬆開,卻放輕了力道。

“我說放開。”南清直勾勾地看著,語氣森然,充滿著警告。

張承逸有些手足無措,他知道隻要他鬆手了,南清一定會走,所以在這一秒,張承逸把原本鬆了不少的力道再次拽緊,張承逸的體溫順著指尖透過皮膚,滲透了進來。

南清覺得渾身難受,不是因為這個親密的舉動,而是自己那顆依舊會不正常跳動的心髒。

南清抿了抿唇,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沒有給張承逸半點思考和糾結的時間,見張承逸始終沒有動靜,抬起手就是一巴掌打了過去。

巴掌帶著冷風,落在了張承逸的臉頰上,清脆的聲響格外引人注目,張承逸被打得頭偏了幾分,南清沒有留著力道,張承逸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嘴角破了,有淡淡的血腥味彌漫了出來,充滿整個口腔。

張承逸從小到大沒被人這樣打過,為數不多的都是南清給予的,巴掌對於任何一個人來說都會有恥辱感,更何況在這個人很多的廣場裏。

南清想著,這下該生氣了吧,

該後悔來這裏吧。

可所有南清幻想的種種都沒有出現,張承逸隻是偏這頭呆滯了幾秒,用舌頭頂了頂自己受傷的嘴角,再次執拗的緩緩看向南清,然後突然鬆開了手。

“對不起,嚇到你了。”張承逸說道。

南清那隻打人的手還在隱隱作痛發燙著,聽到張承逸這麽說全身上下的知覺一下子消失了,那隻手在空中微微晃了晃,他不可置信地看著張承逸,以為自己聽錯了,可眼前的人就是張承逸,剛剛說話的聲音就是眼前的人發出來的。

他說什麽?

他說,

對不起,嚇到你了。

張承逸的雙眼毫不避諱地看著地看著他,裏麵沒有一點惱怒,也沒有一點作假,好像那句話真的是發自內心的,好像那個巴掌對他來說無關輕重。

張承逸滾燙灼人的視線有質感地落在南清的身上,南清不喜歡張承逸這樣的眼神,也不喜歡張承逸剛剛那句話,這樣會讓他因為張承逸而全身豎起來得刺不知道該往什麽地方放。

他隻好後退一步,什麽話也不同他講了,南清不願意在這裏逗留半分甚至一秒,他抬手拽掉了張承逸披在他身上的外套,轉頭就走。

張承逸是知道南清會這樣的,哪怕心裏有準備,依舊無法控製地露出痛苦的神色,他出於本能地跟了上去,卻不敢追得太緊隻能默默地跟在身後。

南清自然感覺到了張承逸跟在他身後,他不斷加快速度,可身後的人沒有絲毫停下來的意思,保持著一個禮貌的距離跟隨著他。南清覺得煩躁,突然,他毫無預兆地停了下來,低下身子隨意地在地上抓起了一捧雪,轉身用力地朝著張承逸砸了過去。

雪在空中飛過,準確無誤地砸在了張承逸的身上,張承逸並沒有穿外套,雪在他的毛衣上濺了開來,原本一團的雪變成了細小的碎末,牢牢地粘在了張承逸的身上。

“別跟著我!你到底想怎麽樣?”南清氣得身子發抖,手牢牢地握在身側,“我已經離你遠遠的了,我已經躲開了。為什麽還不肯放過我?我說得不夠清楚嗎?”

張承逸看著南清滿身的抵觸既心疼又難過,他不敢靠近,現在南清太敏感了,他隻能保持著一個安全的距離同他說話:“你說得很清楚了,非常清楚了,我知道那你不想見到我,也不想和我有任何瓜葛了。”

“你知道?你要是知道就不會出現在我麵前。”

張承逸舔了舔嘴唇,沒有穿外套的他很好地感受到了這座城市的寒冷,他覺得自己四肢快要發僵了:“對不起,南清,我忍不住。我本來是來這裏工作的,最近投資了一家做遊戲的工作室,可那天我好像在廣場上看到了你。

然後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就每天在哪裏等,哪怕可能是我的錯覺,我都願意在哪裏等,因為我會想,萬一呢,那個模糊的身影萬一就是你呢?我知道這一切都是我的錯,失去你是我活該,是我不知道自己的心早就在你那裏了,是我愚蠢,是我自討苦吃。可是南清,喜歡你我無法自控,想擁有你,我也無法自控,想見你,我亦無法自控,南清,你已經成為我的本能。”

南清聽著張承逸的話,那些直白的表白,每一個字都好似發自內心,要是南清不知道紀黎的存在,他也許會相信,也許會被現在張承逸凍得發抖的可憐模樣給說服,於是南清笑了笑:“那紀黎呢”

果然張承逸在提得到紀黎的時候臉色突變,本就因為冷而紅的臉更加狼狽,張承逸沒有立刻回話,兩個人隔著雪靜默地站著,南清破天荒地沒有走,他就站在不遠處很有耐心地等待著張承逸的答案。

在張承逸的眼裏,南清麵無表情,好看的臉沒有一點表情,看著他的模樣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他明明站在不遠處,卻遠在天邊,張承逸閉了閉眼睛,在這件事上他不想騙南清:“南清,過去的種種都是我的錯,所以無論你怎麽對我,都活該受著。紀黎……”張承逸頓了頓,“紀黎他救過我,我不可能去忘記他,我的命是他給我,我會終其一生去記住這份恩情,以朋友的身份。我也的確喜歡過他,從少年時就喜歡了,南清你得允許我喜歡過別人。”

聽著張承逸說完,南清更加冷靜了:“張承逸你現在還是不懂,我和你中間橫跨的一直都不是紀黎,紀黎是一個很好的人,我不會因為你去對他有敵意,我和你橫跨的是你把我當做他,你對我的好,和我成立的關係,都是因為我像他,如果不像他,你根本不會看我一眼,我和你根本不會有這麽多曲曲折折的事。你明白嗎?你現在所謂的喜歡,是因為我像他,你隻是把對他的感情嫁接到了我……”

“不是的!南清!”張承逸立刻打斷了他的話,語氣裏充滿著哽咽,“你不是他,你是南清,我知道的。你是南清,你和他完全不一樣。”

“張承逸別再自欺欺人了,好嗎?”南清無情地說道。

南清冷若冰霜的臉讓張承逸心慌,他無措地說道:“南清,我真的愛你。我沒有騙你,也沒有自欺欺人,我是......”

“別說了。”南清的目光慢慢地從張承逸身上移開了,“放過我吧,還有……別跟著我了。”說完最後一句話,南清拉緊了自己的領口,寒風的侵襲讓他胸口發疼。

南清轉身之際,眼角暼出了的輕微的情緒,像是刺了張承逸一刀,那是無奈外加不信任的眼神。張承逸看到那樣的眼神沒敢追,那些未說完的話還卡在喉嚨裏,他看著南清,慢慢變小,然後消失在轉彎處。

他張了張嘴,聲音嘶啞:“我是真的愛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