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承逸這段時間根本就沒有睡過好覺,哪怕睡著了,大腦都在拚命做夢。會夢到小時候的雨夜,他在瘋狂的奔跑,夢到自己父親臨死前拉著自己的手把公司托付給他,夢到紀黎的屍體,夢到南清決絕的背影,每一次醒來背上都是黏糊糊的汗水,昏沉疼痛的大腦會有那麽幾秒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夢境。

他覺得很痛苦無論是精神上,還是生理上,整個人就像是被擠進到一個狹小的空間,他瑟縮在那裏,四肢的不到伸展,隻能僵硬地保持著一個動作,直到麻木,直到什麽也感受不到,他空空如也,宛如一個軀殼,靈魂被懸掛起來,飄**著始終不肯落下。

夜真的太長了……

張承逸又在夢裏驚醒了,他猛地坐了起來,掛著一身的汗長,喘息著,不知道過了多久,才漸漸緩過來,他睜著眼睛,看不清黑夜的景色,隻能用耳朵獲取窗外微末的風聲。

距離南清離開已經快一個月了,張承逸幾乎動用了所有的關係,卻始終找不到南清的蹤跡,機場,高鐵站,火車站甚至連同大巴車他都去找人調查了,可是依舊杳無音訊,根本查不到南清出去的記錄。起初張承逸還在自我安慰,安慰自己,南清可能還在這個城市,並沒有離開,可是又是半個月過去了,還是沒有激起一點水花,南清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沒有一點蛛絲馬跡。

張承逸從來沒有想過,南清會躲得那麽好,連同給他尋找的痕跡都沒有留下。

這一次南清親手開啟了棋局,而被將軍的人從南清變成了張承逸。

緩過來的張承逸,思緒也逐漸開始清明起來,他撐著自己的身子從**爬了下去,然後走到浴室衝了一個澡,他用的沐浴露依舊是南清經常買的那種,是很淡的小蒼蘭的氣味,這個澡張承逸衝得特別久,霧氣撐**整間浴室,水流聲停止了,空間裏彌漫著沐浴露的氣味,張承逸像是感知不到冬天的寒冷,靜靜地站著,一切就好似定格了。一直到浴室裏的氣味漸漸淡去,他才拖著被凍紅的身子,重新回到**。

他看了一眼時間,淩晨兩點,他好像習慣了一樣,把被子往身上攏了攏,然後重新閉上眼睛開始重新醞釀睡意。

再次睡去醒來也不過短短兩小時,四點的冬天顯得格外的冷清,窗外依舊沒什麽聲響,漫天的霧氣讓人看不清外麵的景象,張承逸穿著睡衣打開了窗戶,冷風帶著細雪飄了進來,激起了張承逸的雞皮疙瘩,他拉緊了單薄的睡衣,朝著窗下望去,隔著朦朧的霧氣,院落若隱若現,卻也不難看出,這座本來應該無人問津的院落被很好地打理過了。雖然依舊了無生氣。

“不知道明年,南清能不能看到花。”張承逸的聲音很輕,像是在說給自己聽,又像是在說給風聽。

張承逸隻是看了一會兒,就關上了窗,地暖的溫度隨著寒風的消失迅速彌漫了上來,瞬間回暖了張承逸的身體。

他來到書房,打開了電腦,處理了一下昨天遺留下來的工作,然後一直到六點,別墅的門鈴聲才響起來,張承逸不緊不慢地下去開了門,是他每天預定的早餐,南清不在,張承逸隻好吃酒店送過來的餐,明明每一道都價值不菲,出自名廚之手,可沒有一個味道是張承逸想要的,他就像是完成一個吃飯的任務,沒有半點享受,單純的填飽肚子而已。

早餐剛被打開,手機就響了起來,張承逸把早餐放到桌上,才不緊不慢地拿出手機。

張承逸:“喂。”

“張董,有消息了!”電話那頭的人語氣帶著急切,

張承逸捏著刀叉的手頓住了。

“你說什麽?”張承逸滿臉不可置信,冷硬的刀叉印著他略微呆滯的表情,換做以前,張承逸絕對不會露出這樣愚蠢的樣子。

“張董,南清先生有消息了。”

電話那頭安靜了一秒,緊接著是椅子發出了刺耳的聲音。

“你在哪裏!”張承逸站了起來,桌麵被撞得“咣當”一聲,放在邊緣的餐盤劈裏啪啦地落在地上。

“張董,你沒事吧?”

張承逸像沒有聽到一樣,跨過碎片,朝著門口走去:“你在哪裏!”

電話那頭的人應該下車了,張承逸聽到很重的關門聲:“張董我快到你家門口了。”

張承逸走到門口的腳停了下來,他站在門邊,卻沒有開門,他似乎還沒從剛剛那段對話中反應過來,剛才的所作所為,都是他聽到南清有消息後的一切本能的行為,此時此刻,驟然的停止,像是在拉扯張承逸無法平靜下來的心。

他的手機還處在通話中,他始終不敢掛斷,怕這個小小的動作驚醒在做夢的自己。

自己是醒著的嗎?

還是睡著了?

這是現實?

還是夢?

他默默地站著,像是在等待這什麽。

按下的門鈴,把拉扯的弦震得發顫,張承逸的眼神晃了晃,艱難的吞咽了一下口水,然後抬起手按在了門把手上,緊接著,他極其緩慢地動了一下,門應聲而開,門外秘書氣喘籲籲地站著。

“張,張董。東西,東西。”他說不清楚話,一看就知道一路跑過來的,他伸出手,手心裏躺著一隻u盤,“南,南清先生,是坐車去了高速公路。”

……

張承逸拿著u盤走到了書房,手心裏的東西燙得嚇人,好似要把張承逸的皮肉給融化了一樣,插入u盤也隻不過短短幾秒,可等待的一瞬像是一輩子那樣的漫長。

畫麵隨著時間,逐漸出現,並不清晰的屏幕裏出現了一個人,南清穿著一件灰色的大衣,身邊立著一隻行李箱,背上背著琴,車停下來的時候,南清甚至一點猶豫都沒有,直接把行李箱放進了後車廂裏,然後沒有半點停留地上了車。

監控錄像是被剪輯過的,秘書應該是跑了好幾個地方才弄清楚南清的行動的軌跡,然後又把這幾個監控視頻剪到了一起,南清隻在開頭出現了一下,之後全程都是在車裏,一直到車消失在高速公路的出口處才徹底播放完。

張承逸無限循環著這個視頻,他一遍一遍地看著南清上車,看著南清消失,雙眼通紅一片,隱忍的痛苦像是要一點一點湧出來,那藏著的思念,隨著因為擠壓,而破碎的細縫,馬不停蹄地出現。

南清一點猶豫都沒有,他甚至急切的連司機下車幫他拿行李箱的時間都等不及了,直到消失,南清都沒有出現一點留戀的行為。

他是真的想走。

也是真的毫不留戀。

意識到這點後,比之前更加濃重的絕望彌漫了開來。張承逸開始懷疑,懷疑即便之後找到南清,他是否有能力去挽留,把曾經的南清找回來。

把那個愛他的南清找回來。

張承逸頭一次這樣缺乏自信,對於南清他開始無從下手,也開始不知所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