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靖送走父親後,就立刻給南清發了一條信息,問他是否到家了,張承逸有沒有為難他。南清沒有回,紀靖全當他沒有看到。

可這條信息一直到晚上都沒有回複,紀靖隱隱覺得不安,於是就打了個電話,電話卻是關機的狀態。他想也沒想就穿上外套朝著門口走去,可一開門就看到門口站著兩個西裝革履的人,是他父親身邊的保鏢,紀靖頭疼地看了他們一眼

他差點忘了,明天還要去見什麽陳小姐。他父親防止他臨時變卦逃走,派了兩個人看著他。

“我現在有事,要出去一趟。”紀靖說著就抬腳向外走去,果然他剛跨出去,那兩個人一動,筆直地站在紀靖麵前,擋住了他的去路。

“我說了,我有事,要出去。”紀靖語氣冷了幾分。

那兩個保鏢不動如山,也沒有要說話的意思,就這麽站著,光源被擋住,黑壓壓的一片,讓人莫名不舒服。

紀靖看著不苟言笑的兩個人,心道,不愧是父親的人。躊躇再三,隻好選了個謹慎的退路,他不知道張承逸對他父親說了什麽,但是從他父親的談話和此刻強硬的態度,約莫猜到了。

肯定是自己的性向。

不然也不會這麽著急地帶他去見什麽陳小姐。

張承逸果然有手段,知道怎麽拿捏別人的七寸。

紀靖有些賭氣地摔上了門,現在他隻能等見那個陳小姐,再去找南清。

第二天,紀靖被強製套上了正裝,頭發也被打理得一絲不苟,甚至連同耳邊的紋身都用遮瑕給擋住了,準備好一切,紀靖就被“請”上了車,在他父親的監視下,被迫進行了一場食不知味的中飯,說實話陳小姐真的不錯,長得好看,行為舉止也很得體,隻是紀靖心裏有人,即便沒有人,他也無法喜歡上一個女性。

好不容易熬到中飯結束,陳小姐卻邀請他一起去美術館,紀靖為難地看著她,很想拒絕,可鄰座的人就是父親安排的,他隻好點頭同意,等逛完美術館已經到了飯點,紀靖可以看出陳小姐對自己還是挺滿意的,在她提出吃晚飯前,自己先委婉地拒絕了,陳小姐一愣臉色變了一點,聰明的女人立刻明白了紀靖的意思,保持著得體的微笑和紀靖道了別。

紀靖任務完成後,轉身走到路邊那輛白色的汽車邊,敲了敲車窗,車窗緩緩降了下來,裏麵的人很恭敬地喊了一聲少爺。

紀靖:“現在我要辦我的事,別跟著我,你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車裏的人的一副想要下來的模樣,紀靖按著車門,整張臉沉了下來:“現在是在外麵,我並不想鬧出很大的動靜。”

不是威脅,卻是警告,車裏的人果然沒了動靜。

紀靖收了視線,在路邊隨便攔了一輛車,直接去了南清住的地方。

到了樓下,紀靖掏出電話一邊打一邊朝著樓上走去,電話那頭一如既往是冰冷的機械聲,那一句句關機,惹得紀靖心頭煩躁,他有南清家的鑰匙,為什麽有,是莫深給的,但是他沒有貿然去開,怕發生之前的事。

紀靖敲了敲門,站在漆黑黑的樓道上等著,門縫裏沒有光,也沒有動靜。紀靖又敲了敲……

不安的情緒慢慢地又上來了,紀靖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掏出了鑰匙,鎖扣打開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裏彌漫了開來,伴隨著開門的聲音,鋪天蓋地的詭異感朝著紀靖卷卷而來,他看著漆黑一片的房子,伸手打開了牆邊的燈,然後試探性地喊了一聲南清的名字。

可房間裏無人回應。

紀靖站在玄關處隻是猶豫了一秒,就朝著南清的臥室走去。

“南清?”臥室的門沒有關緊,紀靖抬手就推開了。

臥室裏沒有人,敞開的衣櫃空無一物,在月光下散發著冷白色的光。

打不通的電話。

空無一人的房間。

幹淨的衣櫃。

紀靖環視了一下。

沒有看到琴。

有兩個念頭瘋狂在紀靖腦海裏冒了出來。

要麽南清離開了。

要麽南清被張承逸強硬帶走了。

但是直覺告訴他第一個念頭才是真的,因為張承逸不可能帶走南清的同時,再替他收拾隨手可買的衣服。可即便這樣,紀靖依舊帶著僥幸,自私想往第二種可能靠近,因為隻有第二種他才可以有辦法再把南清帶出來。

紀靖在意識到這點後,立刻轉身跑到了樓下,打通了莫深的電話。

莫深那邊應該是剛起床,語氣有些慵懶。

“莫深,南清有聯係你嗎?”紀靖跑得氣喘籲籲,跑了一段路才打到車。

莫深聽著紀靖的語氣有些奇怪,立刻正色地問道:“沒有啊。怎麽了?”

紀靖張嘴剛想說南清不見了,可下一秒他停住了。

莫深在國外,即便告訴他,他也沒有辦法找到南清,他正在籌備音樂會,這次如果順利很有可能會成為首席,這時候的莫深不能分心,紀靖咬了咬唇,平息了一下胸腔裏氣起伏的氣息,才緩緩開口道:“沒事,就是南清和我說他最近一段時間要找新的工作可能會很忙,我以為他和你說了。”

對麵的沉默了良久:“所以你打電話過來,特地來問這個?是不是南清出什麽事了。”

紀靖心裏罵著自己,大腦在瘋狂思考,試圖來彌補這個拙劣的謊言:“不是……就是……有一件事拜托你。”

“什麽事?”

紀靖突然靈光一閃,開口道:“我想看你表演,你能搞到前排的票嗎?我還沒有看過你在舞台上彈鋼琴樣子。”

電話那頭又開始沉默,紀靖聽到莫深的呼吸深略微沉了一點。

正當他以為這個謊話又要被拆穿時,電話那頭的人終於說話了。

“好。”莫深說道,“到時候給南清寄的時候把你那張也寄過來。”

紀靖見蒙騙過去連忙嗯了幾聲,說了一聲再見就掛了電話。

車已經匯入了最繁華的商業區,掛了電話的紀靖和剛剛打電話的人簡直判若兩人,好看的眼睛沉著目色,像是一灘渲染不開來的黑墨。隨著車子地停下,紀靖走出車門,他看了一眼大樓,付了車錢以後,朝裏走去。

大樓裏的人都認識紀小公子,沒有人阻攔,卻在去往張承逸辦公室的路上被攔下,那個忠心的秘書,不允許在沒有安排和詢問的情況下進入董事長的辦公室。

於是紀靖不得不站在門口等那位秘書去詢問情況,他不怕張承逸不見他,他怕自己在這樣長久的等待中失去耐心和理智。

大約過了幾分鍾,秘書次才從裏麵走出來,示意紀靖可以進去了。

紀靖二話不說朝著辦公室走去。

張承逸見紀靖進來,微微抬起頭,整個人依舊是一副一絲不苟的模樣,唯有臉上淡下去的淤青告訴著紀靖,之前和他扭打在一起的人是張承逸。

“找我什麽事?”張承逸問道,緊接著收回視線,手裏握著的鼠標開始發燙,他一想到紀靖和南清有那麽親密的關係,一想到他手裏還有南清家裏的鑰匙,壓在身上的怒火就會控製不住地升起來。

張承逸現在還願意和紀靖保持著禮貌的談話,已經是他長年沉澱下來的素質和忍讓,也是紀靖身為紀黎弟弟的優待。

“南清被你藏在哪裏了?”

“什麽意思?”

紀靖盯著張承逸,生怕錯過他撒謊的微表情:“我說的什麽意思,你不明白嗎?張承逸放過南清這件事對你來說很難嗎?”

張承逸站了起來:“什麽叫南清藏在哪裏了?南清怎麽了?”

不愧是張承逸,立刻在紀靖的話裏找出關鍵。

紀靖雙眼一動不動地看著,企圖在他臉上找出演戲的痕跡,可沒有,張承逸滿臉疑惑,皺著的眉居然還看出了幾分心慌。

“紀靖,南清怎麽了?”終究是沒能偽裝好自己,見紀靖沒有要說話的意思,再次詢問的語氣沒了紳士的模樣,夾雜了威脅和質問。

紀靖本來情緒就不好,張承逸的反應坐實了他第一個想法,這讓他不安和自責,他張了張嘴對著眼前這個他恨之入骨的男人說道:“張承逸你已經奪走我的哥哥了!你還要逼走南清嗎!”

張承逸上前的步子停了下來,這句話裏的兩個名字是張承逸跨不過的坎,他語氣瞬間冷了下來:“什麽意思?”

紀靖苦笑了幾聲:“他好不容易找到工作,你把他逼得把工作辭了,他不容易有個家,你又把他逼著不得不離開。張承逸你的喜歡真是太可怕了,能讓死,也能讓人消失。”

紀靖知道張承逸的禁區是幹什麽,他也知道張承逸會看在紀黎的麵子上不會對他做過分的事,於是他殘忍地往他心窩裏捅,想讓他不得安生。

張承逸的表情帶著隱忍的痛苦,這些話有實質性地傷害到了他,他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不被紀靖的話影響到,否則他無法好好思考。

“什麽叫南清離開了?消失了?”張承逸問道。

紀靖靠近了幾步,兩個人身高差不多,形成了很直白的對視:“南清他不見了,被你逼的。”

最後的刀片落下,恍如那夜大雨,那個森林。

張承逸在瘋狂地奔跑,卻沒能救下紀黎。

而這一次,依舊是他,他把自己的愛人親手扼殺,親手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