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清被迫靠在張承逸的懷裏,被迫聽著他自以為是的深情告白。渾身上下的毛孔,都因為這些炸了開來,他努力地讓自己不情緒化,可那靠近耳畔的氣息,無不在淩遲他。

我愛你……

相信我……

南清看著眼前沒有生機的枯枝,幹癟著身子,虛弱地佝僂著,那些有氣無力的動作,都是風的恩賜。此時蕭條的景象,配上這惹人耳朵的告白,顯得有些滑稽和不應景。

“南清。”張承逸的話終止在了南清的名字上。他當然感受到了懷裏人的僵硬,在南清沒有回應他的前提下,他不想放開。

過了幾分鍾,或者更長的時間。那長久未動的人,終於有了那麽一點反應。

隻是這反應,讓張承逸的心底一涼。

南清的肩膀很輕微地抖了一下,緊接著傳來了一陣笑聲,很輕也很快,短促一聲隨即就消失了。

“張承逸你真的好有趣。”南清什麽動作都沒有,甚至沒有一點點掙紮的幅度,任由張承逸抱著,不抗拒。可正是因為這樣,張承逸才覺得懷裏的人在一點點消失,一點點不見。這種不是物理肉眼上的離開,是某種摸不到看不到的東西的消逝。

這比歇斯底裏的反抗更加讓張承逸害怕。

“我想要的時候,你一點點也不願意給我。”南清說道,“現在我不想要了,你告訴我,你愛我?”

張承逸手上的力道隨著南清的話,越來越鬆。

“你說,你好不好笑?有不有趣?”南清語調微微上仰著,帶著一點一點笑意,“張承逸啊。”

南清向前了一步,很輕鬆地逃脫了張承逸的懷抱,他轉過身雙眼看著張承逸。

風突然大了,緊接著有東西從雲層中落了一下來。

是雪。

下雪了。

南清指了指自己:“我不是紀黎,你看清楚了,我不是他。所以不要愛我,因為你愛的不是我。”

“南清。”張承逸腳步動了動,出於本能地朝著南清走近了一步,他的嘴唇很輕微地發著抖。

紀黎,南清。兩個名字,四個字,現在成了絞斷張承逸的繩索。

南輕撫去落在睫毛上的雪籽:“在我知道自己是替身之後,張承逸,我們兩個人再無可能。”

“南清,喜歡紀黎這件事我無法否認,曾經把你當做替身這件事我也不辯解。可是,可是,我愛你也真的。是我知道得太遲,明白得太晚。”張承逸有些著急,話說得很快,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南清甚至聽到了那麽一絲絲的哽咽。

南清攏了攏身上的外套,盡量把自己包裹得緊緊地,可能是風太大,或者是突然下雪了,南清覺得自己冷極了,從內到外,每一個細胞都要凍僵了。

他想趕快回去,他想回家。

“張承逸,你剛剛是不是讓我相信你?”南清問道。

張承逸迫切地點了點頭。

雪慢慢變大了,掉在地上不再很快的融化。

張承逸隔著雪,看著雪中的南清,那張好看的嘴巴一張一合的。

他聽到南清決絕又堅定地說道。

“我不相信你。”

南清說完這幾個字,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就好像把所有的可能都親自絞殺了。

南清怎麽可能會相信張承逸的話,他在張承逸身邊那麽久,張承逸都沒有說一句我愛你,反而在他離開後,幡然醒悟,突然發現。

這世界上怎麽可能會有這樣的事發生。

況且紀黎是誰?

那是張承逸從小喜歡的人,是一個善良到寧可自己死,也要把張承逸救下的人。

紀黎是張承逸的愛而不得,是張承逸的愧疚,是張承逸永遠不可能抹去的存在。他會一直長在張承逸的心髒中,始終如一地占據著一部分。

張承逸不可能放棄愛紀黎的,怎麽可能呢?

南清思緒逐漸歸為,朝著張承逸笑了笑,最後說道:“別再見了。”

張承逸是看著南清消失在自己視線裏,他本可以上前,像之前的無數次一樣,帶走南清,可這一次,他猶豫了,或者說不敢了,因為他發現無論他做什麽,仿佛每一次都在把南清推得越來越遠。

南清在路邊打了一輛車,因為雪漸漸大了,車開得有些慢,到家的時候已經快到飯點了,南清沒有立刻回家,在便利店隨便泡了一碗方便麵,應付了事,他帶著一身的方便麵味回到了家,隻是他沒想到原本應該狼藉的地麵被打掃幹淨了,連同碎片的垃圾都不見了,地麵甚至拖過了一遍。

南清也是隻呆愣了一秒,徑直走到沙發上坐了下來,最近幾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了,無論是張承逸還是紀靖都給了他不少壓力。

他有些疲憊地靠在柔軟的沙發上,盯著有些發黴的天花板。

張承逸一定還會來,這是毋庸置疑的,南清真的沒有什麽精力再去應付他了,每次和張承逸見麵多少都會出點事,況且張承逸的攻勢一次比一次強烈,說的話一次比一次出乎他的意料,倒不是怕自己心軟,隻是單純覺得煩。

他現在隻想和過去說再見,不拖泥帶水的再見,

至於紀靖……

紀靖的喜歡太過明顯和直白,並且大有你不答應就猛烈攻陷的架勢,南清真的不想因為這種事和一個什麽都契合的朋友疏離。可是轉眼又想,紀靖喜歡自己,而自己還和他保持著親密朋友的關係,無論對他還是對著自己而言都是不妥並且不負責任的。

南清知道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是什麽樣的狀態,南清對紀靖的一些朋友上的行為,在紀靖眼裏可能會變了味道,會是一種邀請,也會是一種變相的曖昧。

南清並不想紀靖越陷越深,那種深陷泥潭是什麽感覺他太清楚了,非常不好受。

南清緩緩閉上了眼睛,思量著輕重和結果,過了幾分鍾他才一點點地睜開眼睛,他坐了起來,又慢慢站直了身體,走向臥室,走到櫃門前,也隻是秒針滴答一下的時間,櫃門被打開了了。

南清把行李箱拿了出來.......

沒錯,他得離開,不告訴任何一個人。這個念頭一旦起來,就沒有了任何阻止的理由和意義,南清的行李不多,半個小時就整理好了。他把行李箱立了起來,把大提琴背到了背上。

其實南清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他的決定很突然,沒有任何規劃,甚至沒有目的。但正是因為這樣,南清才更該走,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的目的地,別人更加不會知道。

因為這是他的臨時起意,沒有任何蛛絲馬跡的殘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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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木子魚:

老婆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