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承逸把車一路開到了酒店,卻沒有下車的意思,後座上的人一動不動地等著張承逸下一步指示,連大氣都不敢出,乖得不像話。

“你下車吧。”緊接著就是啪嗒一聲,是車開鎖的聲音,張承逸沒有轉身,“你去前台報我的名字,他們就會給你房卡。”男孩剛想張嘴說些什麽,就看見駕駛位有什麽東西閃了一下,緊接著就有東西拋了過來,不偏不倚地落在那他的腿上,是一張卡。

“卡裏沒多少錢,找個正經工作。”說完這句話後,張承逸就沒再開口了,一直在等那個人下車,可過了好久,後座沒有一點動靜。

張承逸本來就不是好心的人,今天純屬是因為“大提琴”三個字讓他沒了要人的興趣,後座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張承逸本就不是很足的耐心,即將告罄。

“還不下車嗎?”

話音剛落,後頭就傳來了哭泣聲,壓抑著,像是怕驚擾到前頭的人,聲音沉在鼻腔裏。

張承逸皺了皺眉,終於把身子轉了過去,舍得把目光落在那個被他隨意選中的男孩身上。

男孩察覺到了視線,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努力用自己哽咽地語氣,拚湊出一句完整的話:“先,生……先生……我不要錢……。”

張承逸的臉隱在沒有開燈的車內,隻有路燈投射下來的光落在擋風玻璃上,折射出一條怪異扭曲的光線,散在方向盤上。

“不要錢?”張承逸的語氣平平,聽不出裏麵的情緒。男孩撞著膽子回答道:“我隻想跟在先生身邊。”

張承逸目光**,審視般的眼神上下遊走了一番,連同落在臉頰上的碎影看起來都驚心動魄,他笑了笑,卻猜不透這笑容是什麽意思。

張承逸輕哼了一下,這聲音倒是聽出了幾分不爽快:“這話誰教你的?”

男孩的臉上還掛著眼淚,一副引人疼惜的模樣,聞言一愣,那眼淚還垂在眼瞼上,他本能地吸了口氣,抬起眼睛看了一眼張承逸的臉色,可是車內太暗,唯一的光線也隻落在方向盤上,男生看不出張承逸現在的心情是什麽。

他隻好僵硬地說道:“沒,沒人……”

“我想是溫小少爺吧。”張承逸打斷了他的話,那人臉色唰地一白,嘴唇被抿緊了。

“他給了你攀高枝的機會,索要的報酬是什麽?”張承逸是商人,利益對於他來說格外的敏感,“他想從我這裏拿到什麽?”張承逸的眼神越來越危險,他盯著那人繼續說道:“不對,溫小少爺應該不會這麽做,雖然他看起來沒有一個正形,但還是蠻講義氣的,他今天叫我來應該隻是單純地炫耀一下我和他的關係。”

“所以……是溫家大少爺嗎?”張承逸自顧自地說著話,“我運氣倒是好,隨便一挑,就選了你這麽一個人兒。隻是溫大少爺選人眼光不好,選了個藏不住事的。隻是挑了一個長相中我意的,怪不得溫家日漸落寞,全落在草包頭上了。”

張承逸把話說得極為難聽,一點也不避諱著,溫家這次踩了張承逸的線,又恰好撞在了張承逸心情極差的時候。

如果剛剛這個人義無反顧的下車,張承逸不會想那麽多,可同樣是被挑選的,再不被選擇的瞬間,這個人和包廂裏那個人的反應太不一樣了,眼神也不一樣。

張承逸最後笑了笑:“要是換做平常,我還可以給些臉麵,可非常不巧,今天的我心情很不好。”

......

幾天之後,溫家長孫就被爆出非法牟取暴利,這檔子破事夠讓溫家安靜一段時間了,張承逸雖然是商人,但是也不是任人拿捏的主,不可能人都安排到跟前了,還沒有行動,張承逸沒有下死手,隻是給溫家了一個忠告,別把手伸那麽長,政商還是分開比較好。

事情一旦翻篇,張承逸就不會再去在意了,他不怕溫家反擊,他雖無什麽權利,但是錢還是有的,在這個有錢能使鬼推磨的世界裏,錢的重要性難以想象,不然溫家大少爺也不會塞人到他身邊。

事情一旦忙碌完,突然空出來的時間,讓張承逸後知後覺地發現南清已經有一個月沒有聯係他了,這是一個非常不正常的數字,也是從未出現的一個數字。

在張承逸的概念裏的南清鬧別扭的時間範圍一定隻有一兩天,沒錯,一定,他自信地認為,一兩天過後,南清一定會回來道歉並且承認自己的無理取鬧,他姑且可以原諒他,看在那麽多年的分上。

但是這一次張承逸似乎不理解了,開始懷疑自己的想法中,是不是哪個地方出現了什麽問題,不然為什麽一個月了,南清一點反應都沒有,甚至連個短信都沒有發過來。

他盯著手機來回翻了好久,在密集訊息中沒有一條是屬於南清的,在短短的一個月內,南清就這麽輕而易舉地從他世界退了出去,主動的。

主動……

張承逸眼眸一緊,終於在這段奇怪的情緒中找到了一絲裂縫,他窺看到了細縫中的景色,攝取到了流過來的陽光和空氣,他興奮找到了南清離開後,自己怪異的理由。

沒錯就是主動。

張承逸不允許籠中的金絲雀,自己打開鐐銬,推開籠門,飛出去,他也絕不允許自己養著的東西,逆了他的意思,即便這隻鳥要走,也是他親自放飛,這是飼養者的高傲以及給予金絲雀的憐憫。

他被自己這套縝密的邏輯給說服了,怪異得到了解釋,他莫名的忐忑被這個自欺欺人的想法給撫平了。

他坦然自若地用指尖隨意滑了幾下,找到了南清的頭像,點了進去,愉快的啪啪地打了幾個字,點了發送鍵,可隨著信息的發送,張承逸臉上輕鬆的表情一點點僵硬起來,被屏幕的光照的陰沉了幾分。

手機的屏幕中,紅色的感歎清晰地出現在裏麵,顏色亮得刺眼,他緊緊盯著那個屏幕中鮮紅的顏色,胸膛重重地起伏了幾下,然後瞬間站了起來,極度煩躁地捏著手機來到窗前,他迅速地在通訊錄中找到了南清的電話,打了過去。

電話那頭,毋庸置疑,打不通。

那個反複的機械聲一下拽住了張承逸的脈搏,很重地捏了一下,脈搏迅速跳快了,手機被他捏得咯吱作響,他垂著眼睛,看著腳底流轉的霓虹燈光,看著車水馬龍的城市夜景,他有種自己要被這些微不足道的光吞噬的感覺,它們好像順著大樓的牆體,一寸一寸攀爬上來,和他那顆又開始不正常的心髒一同商量著,怎麽把他拉下去。

他恍惚的站不住腳,伸手撐在了玻璃上,倒映出來的表情,是他都沒有察覺到的慌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