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沫兒,起來吃點東西吧。”白沫看到媽媽給自己端來了一碗排骨蒸藕,還有一小碗米飯。媽媽身邊的孫姑姑也端來了一個精致的瓷器燉鍋,白沫想裏麵應該也是一些肉湯,自從她搬來白府調養身體之後三太太一直都是親自下廚做飯給白沫吃。

其實三太太不常下廚,白沫印象中隻記得她為白老爺下過廚,三太太以為愛吃甜食,所以很擅長做湯羹做甜點。白沫自己倒是不記得吃過幾次媽媽做的飯菜,但是生病這段時間裏,白沫吃過的媽媽的飯菜比她長這麽大以來都要多。

或許生病也不見得是一件不好的事情吧,白沫自我安慰著。“媽媽,你不要喂我吃飯了。一會兒易許就要過來了。我不想他看到我這個樣子。你知道的。”三太太聽到白沫的話後,輕輕點頭,孫姑姑幫忙把飯菜拿到一旁的桌子上。

白沫試著掀開被子,從裏麵活動四肢,現在對於她來說哪怕是使用一份力氣都要格外地艱難,她害怕三太太再次因為疼惜而流淚,白沫衝著三太太的方向無力地淺笑著。“媽媽,你不要難過了,我很好的,你看,我可以起來的。”但是自己究竟是用了多大的力氣和怎麽樣的意念才勉強從床上站了起來,隻有白沫自己知道。

她大口地喘著粗氣,趿拉著拖鞋,從床的位置到飯桌隻有五六步的距離,但是三太太卻看著心愛的女兒花了好像一個世紀那麽長的時間才終於在飯桌前坐下。

“好了,你坐著吧。不要太辛苦自己了。我知道你現在的心思,你想如果易許來我這邊看到你一切都能夠自理自立,你的病情有好轉,他就可以放心地離開了,是嗎?你還是想要他去參軍嗎?沫兒……你有沒有想過,萬一,萬一……”三太太轉過頭,裝作去整理白沫的床鋪,因為她的淚水早就控製不住地往下淌,那麽大一滴一滴的,自己又怎麽能不讓敏感多疑的女兒多想呢?

“媽媽,你剛才想說的究竟是害怕易許再也無法從戰場上回來,還是說你的女兒無法等到那一天?”白沫吃著孫姑姑端到她麵前的蒸藕片,藕片味道好極了,鮮嫩可口,輕輕一咬就裂開了,化在口中,幾乎不用特意咀嚼。

三太太沒有說話,轉身慢慢走出了房間。“孫姑姑,你去照顧媽媽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白沫不是故意地去惹媽媽哭泣或者傷心,但是她自己現在已經控製不了自己,她知道自己身體的情況,她也知道現在全家人都知道自己的鬼樣子,可是她無法做到像其他人家的女兒一般的乖女兒。

如果傷害可以不留下太多的傷痛,那麽又有什麽顧忌呢?自從自己過來養病之後,白沫幾乎天天都會在三太太麵前提到自己隨時可能離開的相似話語,目的很簡單,無非是白沫想讓媽媽早做好自己會走的準備,等那一天真的來臨,沒有太多的傷悲。

但是現在她還想親自看安易許離開,看到她心愛的人去戰場參軍打仗,做他想做的事情。她想做的太多,可是時間沒有多少了。她隻是不想給自己留下遺憾。

白沫吃了幾口藕片就放下了筷子,她根本吃不動米飯,雖然三太太每一次都會給她盛一碗飯,而且她每次都會留下一樣的一碗飯,但是三太太還是勸白沫稍微吃些麵食,不然身子會受不了的。但是白沫覺得自己現在會有饑餓感已經是一件很期許的事情了。

三太太走了進來,白沫沒有說話,她知道媽媽是來幫她穿衣服的,僅僅靠她自己,她真的是什麽都做不了。而她必須穿戴齊整準備“迎接”自己的男人,必須以最美麗最自信的樣子去見他。

母女兩個人全程都沒有說話,三太太幫白沫挑選了很喜慶的桃紅毛呢套裝,穿下半身裙子和褲襪的時候白沫幾乎已經氣喘到了停不下來的程度,三太太很害怕她犯病,兩人停停,然後繼續,白沫終於看上去明豔動人多了。

“媽媽,對不起。”三太太收拾了碗筷,拿起托盤準備離開的時候,白沫突然拉緊了她纖細冰冷的手。

“沒關係的,沫兒,好好坐著吧,易許一會就該來了。”三太太把白沫的頭輕輕靠在自己的懷裏,但是隻有短短幾秒鍾的時間,三天天還是拿上托盤離開了。

白沫知道媽媽一定又是偷偷流了眼淚。

安易許每天過來看望白沫的時間都是這個時候,因為還沒做好決定參軍,這主要是因為白沫最近身體連續的“崩潰”,安易許還是每天準時上班。然後提前動身,先來看望白沫再去上班。下班了直接來白府陪著白沫,一直待到晚上再回家休息。

“三小姐,安姑爺來了。”孫姑姑連忙進門通報,白沫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用力地靠著飯桌支撐著自己的身子,她皺著眉頭朝著梳妝台那邊走過去。

“你要拿什麽?我來拿吧,三小姐。”孫姑姑看不下去白沫費力的樣子,很是心疼。

“好,謝謝姑姑了,我都忘了自己身子多糟糕了,我想拿那一隻易許送我的玫紅色口紅。我想今天塗一點口紅。好久沒有用心化妝了是吧?女人還是化妝好看,你說呢?姑姑”白沫看著孫姑姑為自己拿過來那隻口紅,她的手抖動地要命,根本沒有力氣完成擦口紅這一簡單的動作。

“三小姐,我來吧。”孫姑姑提出幫忙之後,白沫再次在剛才的座位上坐下。靜靜地調整著自己的呼吸,感覺口紅塗抹在自己嘴唇上的那種冷冷的潤滑感,隨之而來的還有一種芳香的味道。

“三小姐的嘴唇很薄,口紅塗起來很好看。我看著三小姐從一個小姑娘長成了一個美麗動人的嬌女子……小姐把心放寬一些吧,這不是什麽大病,會好的。”孫姑姑還特意幫白沫整理了

頭發,白沫從桌子上的鏡子中看著自己精致而慘白的臉蛋,微微地笑著。

“謝謝姑姑慰藉了,白沫知足了。”孫姑姑離開後不久,安易許就進了門。

“沫兒,今天感覺怎麽樣?”安易許看到眼前嬌豔的白沫之後,一顆壓抑的心立馬就歡騰活躍起來。

白沫在安易許麵前其實每天都要這樣裝扮,每天都格外精致而美麗,每天都讓安易許明白,自己的身子已經逐漸好多了。

“今天還不錯,易許,你帶我去庭院中坐坐可好啊?我看外麵的天格外地藍。”自從搬過來白府兩個周多,白沫一次也沒有出門,即使三太太說攙扶著白沫出門,她也是不肯的。但是今天她想安易許帶自己出門。哪怕隻是在庭院坐一坐。

“我抱著你好不好?就像當初新婚那天一般?沫兒”安易許似乎在用溫柔的聲調請求自己美麗的妻子。

“其實,我正有此意。”白沫的話音剛落,安易許就一下子抱起了白沫。白沫用雙手纏繞著安易許的脖子,兩人來到了庭院。

安易許找到庭院中的一個小涼亭,放下白沫,白沫坐在木製的長凳上。這個冬天已經不再寒冷了,白沫抬頭看著天空,碧藍的空中朵朵白雲幽幽地漂浮著,那麽自由,那麽靜謐,那麽安詳。

“天氣暖喝多了,易許。是嗎?”白沫用細長的手指擋住明亮的太陽光線。她的聲音依舊動人,還是那樣子讓眼前的男人為之疼愛。

“是啊,再有一段時間就到春天了。那時候你的身子就好的更快了,沫兒。”安易許從來不當著白沫的麵前提及“病”這個字眼,似乎這個字眼在他那裏很不吉祥一樣。

“是啊,我也希望如此,你知道嗎?易許,你的話我從來都聽,因為我知道你為我做出的決定一定是為了我好。”白沫把眼神望向身邊的安易許,安易許在白沫說話的時候已經坐在了她的身邊,溫柔地握著她的手。

“沫兒,我和你太熟悉彼此了,你還沒有說話,我就已經知道你要做什麽,你想勸我去參軍是吧?”安易許對著白沫的麵兒做出了一個“shu”的動作。

白沫沒有說話,隻是朝著他的方向點了點頭。

白沫把頭輕輕依偎在安易許的肩膀上,閉上了眼睛,嗅著空氣中即將迎來的春日的溫度。

如果說時間能夠停留這一刻,可惜這隻是一種期許和願望而已。有多少人每天都希望時間定格或者倒退,但是時間如此孤清高傲的又怎麽會聽憑芸芸眾生的安排?

三天之後,安易許離開了這裏,離開了白沫,離開了安府,奔向了他自己的使命和責任。

白沫望著窗外天邊浮動的雲彩,多麽羨慕此刻的它們,如果能終生漂浮,注定孤獨,但卻高貴在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