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大路後就是一條幽深寂寥的小巷子,人煙稀少,而且因為剛剛下了小雨,路麵濕滑的模樣竟然讓人從每條神經裏感受到莫名的悲涼。她輕輕地在門上敲了三下,聲音不大,卻在這條小巷子中被格外地拉長。

“你來了”門開之後,一位年長的老人戴著黑框圓眼睛出現在年輕女子的麵前。

“是的,好久不見了,最近還好嗎?”年輕女子不需要眼前的老年長者引路,熟悉地把身上斜跨的褐色精巧小皮包放到了沙發上,自己則自然地坐在了沙發上。

麵前早已經放置好了擺放整齊的一套茶具,年輕女子自覺地為兩個空茶杯倒上了茶,她的手既纖細又白淨,絲毫看不出在如此幹燥天氣下的任何影響,茶杯中還冒著熱騰騰的氣體,沁人心脾的芳香撲鼻而來。

“你知道,我不歡迎你過來的。我們有多久沒見麵了,讓我想想。啊……對了,有半年多沒見麵了吧。上次見麵還是盛夏的天。”老年長者一手扶著眼鏡框,一手拿起茶托,小心地喝著茶杯中還滾燙的茶水。

“是啊,一直都知道您不想要見到我。我又何嚐不是不那麽喜歡見到您?當然了,這話不能之聽表麵言辭,不然任何人都怕是要責怪我沒有禮數和涵養了。”年輕女子也隨手拿起茶托,她喝茶的時候把淡淡的口紅印抹在了茶杯上,女子皺起了眉頭,盡管一副看上去仍然很精致的麵容,她不動聲色地沒有接著說話,似乎在等待著眼前老年長者的回話。

“怎麽?這次還是因為發作了?很不舒適吧?頻率如何?”老年男子從一個看上去像是桃木製作的組合櫃右手邊的第一個抽屜中拿出了聽診器,自然地坐到了年輕女子

的眼前。

年輕女子起身脫下厚厚的妮子大衣,裏麵是一件很薄的襯衣,老年男子拿起聽診器在女子胸口處的位置放下去,一分鍾後取下聽診器,老年男子又為年輕女子把了脈。

“情況如何?是不是很不好?”年輕女子在老年男子起身背向她走向辦公桌的時候穿上了大衣,再次端正坐下,她問話的時候表情終於有些不自然了。

原來這就是悲哀的模樣,後來大家都知道了。“是的,如果情況很好,或者說情況正常,想必你自己也不會來找我的。你應該是最知道自己身體狀況的人了。”老年男子從辦公桌旁邊的藥櫃中拿出了兩板藥,沒有任何包裝,所以可以看到裏麵裝著的是米白色的小圓片。

然後來到了年輕女子的身邊,把兩板藥片遞給了她。“還是以前的劑量,我和你說過了,本來不想再強調,但是……你不要多吃了,這藥你自己知道的,就算你不多吃,按照劑量來也會造成你的內部器官的逐漸萎縮,給你身體帶來傷害的。更別說如果你不打算按照劑量來。你明白吧?”老年長者說完之後深深地看著年輕女子的方向吐了一口氣,好像房間內長期以來的空氣阻塞已經完全沒有讓人呼吸的氧氣一般。

“我知道,你給忘了,我第一次聯係您的時候,我早就知道了這藥會給我帶來的損害,但是如果我不吃,我暈厥的次數就會更頻繁,而且每次發作的持續時間也越來越長了。起碼吃了藥我可以保證自己有力氣能夠走路,我想如果連動都動不了了,我也就真的是找不到活下去的意義了,我從來不是個勇敢的人,醫生,您說,女人應該勇敢嗎?”年輕女子的一番話顯然引起了老年長者的思考,老

年長者拿起一根煙,點過火就用力地吸吮著煙頭,好像貪婪的嬰兒“長”在媽媽的胸口。

“不管怎麽樣,謝謝您了,醫生,您這次肯給我兩板我是不是應該感激呢?之前您都是最多給我一板的,這說明我的病情加重了,也說明您和我之間也算是建立起了一種信賴是吧?”年輕女子拿起身邊的包,斜跨在身上,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她的麵色從一開門進來到現在準備離開的過程中,始終沒有一點血色。

“對了,你知道?過段時間我可能要搬走了,戰爭來了,這地方大概也是早晚要很亂的,我兒子他們都在四川那邊現在,我想自己早晚都得收拾行李搬過去,人老了……所以下次你來拿藥的時候我可能會不在了。你確定我們之間不留聯係方式了?”年長者從嘴中抽出芬芳燃燒的香煙,以通告的命令口吻傳遞著自己此時的想法。

或許他隻是不敢想象又有一條生命在接下來的日子裏從時間的沙漏中找不到希望,又或許他隻是突然的想到而隨口一提,畢竟當醫生的有誰沒有見過死亡嗎?

“不了,醫生,謝謝您,我還是不想留聯係方式了。前不久有人說我活不過幾個月的光景了,我想這要讓我有了addiction,現在也是花些時間想清楚自己的打算了。”年輕女子把兩板藥片裝進了自己的手提包,然後優雅地穿過空曠而幾乎沒有光線的室內,走到了門邊。

老年長者聽到了她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您真的應該少抽點煙,那對身體不好,不是嗎?”

房間中留下了她剛開始進來身體上散發的淡淡香味,說不上來是什麽具體的芳香,但是應該是一種花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