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堅的心態是在下飛機的時候再度轉變的。他遇上了乘坐這趟私人飛機飛往國外,接替他手頭上工作的族弟——親的堂兄弟。

付塹帶著自己的一班人馬站在飛機的升降梯旁,靜靜地抬頭望著他,嘴角掛著一抹笑。付堅在看到付塹的那一瞬間,本來甘於平靜的心再度跳動起來。

付塹是他最大的對手。從前是,現在仍然是。當年老家主選中了兩位候選繼承人,其中一個是他,另外一個就是付塹。他的年紀比付塹大一些,老家主更看重他一些,後來就說了以後他來繼承本家。

付塹這家夥從小什麽都跟他比,連給自己兒子取名字都學他,請太爺取。

如果說付善瀧是付堅心中一道逾越不了的鴻溝,付塹就是他死都要淌過去的小河流。

怎麽偏偏是付塹。他不是一直在處理國內的事務嗎?

“你?”付堅和付塹四目交接,從鼻子裏發出了一聲鄙夷的嘲諷,“又一個去占現成便宜的。”

付塹樂嗬嗬地笑,“大哥,我隻是臨時借調過去的,等大哥跟太爺解釋清楚,您還回去呢。”

付堅會相信付塹的話那就見鬼了。付塹就和他那個慣會裝孫子的祖父一樣,最喜歡的就是嘴上說一套,手上做一套。

海外拓展的首席CEO從一開始定的就是付堅,這是個特別的位置,這個位置是太爺親自定下來的,在外擁有百分之八十的決策權。如果能夠坐穩這個位置,在整個‘廣正’係統中,就屬於二把手了。

付塹如今得到了這個機會,還肯把到嘴的肥肉吐出來?

付堅還沒從升降梯走下來,付塹就往上上了,和付堅擦肩而過,他還意味深長地追加了一句:“謝謝大哥!”

這可把付堅給刺激著了。

兩年,這兩年他在海外的一切成就如今什麽都不剩了,偏偏太爺把這些送給了他最大的對頭付塹,這無疑是在他傷痕累累的心口上又撒了幾大把的鹽。

不能再這樣懦弱下去!他得反抗,就算最後反抗的結果不如意,也好過現在這樣被別人騎在自己的脖子上。

付堅先是被送去了‘廣正’集團京城總部,做了個情況問詢,隨後才去見了自己的爺爺。爺孫倆關在房子裏嘀嘀咕咕了一個晚上,商量出了他們自以為的‘辦法’。

付堅的問詢書麵報告很快送到了付善瀧的手上,付善瀧看都沒看就丟在一旁。

盛傑拿起來翻看了一下,“這家夥避重就輕呢。”

“我以為他經過這麽多年的曆練,會成熟一些的。沒想到……還是如此幼稚。”付善瀧對付大爺一家的看法都是——幼稚。

付大爺性子衝動,又愛麵子,好出頭。付堅完美地繼承了他這一點,卻總是不自覺。總覺得他們絕頂聰明,沒人能比似的。事實上,不知道多少雙眼睛在一旁虎視眈眈地盯著,就等著他們犯錯。

付善瀧本不打算和付大爺一般見識的。隻是,付大爺現在所作的一切已經遠遠超出上輩子做過的。

看來,人一旦有了能夠膨脹的野心和機會,多少都會生出點兒別樣的心思來。

也好!作為長輩,就讓他好好來教教這些晚輩,該怎麽做人做事。

“你猜接下來他會有行動嗎?”盛傑和付善瀧交流。

付善瀧點點頭,“這次……對他們家來說是很大的打擊。按照我對他們的了解,這次他們不會忍下來的。”

盛傑抱住他家瀧哥的肩膀,“那就徹底地把他們給製服了,讓他們以後別總是不安分。”

“放心!”付善瀧親了他的耳垂一下。

離付家家祭還有最後一天,這一天,大部分的付家人都在拚命地往京城趕。

倒數最後一日,一大早,盛傑就在李叔的服侍下穿上了熏香過後的祭祀冠服,開始斷食。

一路上他忍著腹中饑餓,乘車來到了這座古老的村落,從離村還有二十裏的地方就有崗亭崗哨把守,這整塊地方都被圈了起來,成為了隻有特定人群才能進入的場所。

“待會兒由我來為你沐浴。”付善瀧見盛傑又渴又餓,很是心疼,輕輕地摸了摸他的後脖子。

“瀧哥,我明天可以吃東西不?”盛傑覺得自己的血糖有點低,他被付善瀧養了這麽長時間,早就習慣三餐定時吃了,這會兒忽然間讓他斷水斷食,真有點兒難以忍受。

“乖,祭祀完成後才能吃東西呢。”付善潑再度摸摸他的脖子。

“哦!”盛傑一連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把注意力轉移到外麵,唯一一條開往付家村的公路上,左右兩邊已經停了不少的車輛。

遠一些的付家子弟們已經提前趕了過來,等著和本家一起參與這場四年一度的盛會。

盛傑看到不少人家的車上還捆著他們自己準備的貢品和祭祀用品。

路旁的人行道上還有人結伴,正在三跪九叩行大禮往村子的方向前進。

“那是向老祖宗發願的。”付善瀧看出他眼裏的不解,解釋了一句,“據他們說,老祖宗還挺靈驗的。”

“哦!”盛傑軟綿綿地應了一聲。

路上的車子在認出這是付家太爺的車隊後,自動往兩邊停靠,有些人從車裏走出來,伸長了脖子一輛車一輛車地看的,就是想看一看,他們這個古老大家族現任當家人的真麵目。

盛傑能在那些人的臉上看到各種敬畏、崇拜的表情。

他也覺得與有榮焉。

車隊往前開了許久,在一座依山而建的古樸村落下麵停了下來。

付家本家經過戰爭的洗禮,新的祖宅從原來的京城搬去了後來的龍城。隻是,本家祠堂並沒有搬,仍舊在郊外這處山清水秀的村落裏頭。在這裏,也有著最古老的本家祖宅的樣子。

這裏就是付家的根。村子裏的建築可追溯年代最晚也在一百多年前,最早的已經有一千二百多年,那就是付家的宗祠。

付家宗祠分內外兩個部分,外部是新建的,每年都會有族人自動來此維護。內部則分不同的年代,幾乎每個朝代都有屬於各自特色的建築,其中最裏麵那一間也就是最古老的宗祠,據說經曆過多少代槍炮火藥的洗禮,仍舊巍峨不倒,那裏頭供奉著的就是付家本家曆代家主和主母的牌位。

這裏的一塊磚都能成為學者們研究那個時代文化的基準。

此時,村落下麵修建了一座偌大的廣場,正中央搭建起了肅穆莊嚴的祭棚,祭棚裏頭擺放著整整齊齊,氣息厚重的祭祀用品——都是很有些年代的古老祭祀用具,有專門的族人正在負責清點這些用具。

這些祭器一大部分是本家在保存的,另外一部分則分交給各個分支,各個家族來保管。一旦因為戰亂走散了,祭器就是他們尋根的重要證據。

當年付星宇的家族就是靠這祭器被本家認證後收歸回流的。

一個家庭裏頭能有資格保存一件祭器,那也是無尚的光榮。

這些祭器會在正式祭祀的時候使用到一小部分,更多的則是擺放在這裏供族人瞻仰。光是從這些祭器上都能看到這一家族昔日的輝煌,絕不亞於現在。

祭棚裏還有一部分人在擦拭銀製祭器,這些是後來仿製的,這些東西在祭祀中會大量地使用,保存度不會像古物那麽精細。

在這裏,盛傑再一次看到了朱玉德——那位付家的大管家。他正在有條不紊地調派著人手,看到付善瀧的車隊之後,立馬停下手上在做的事情,帶著他的助手迎了過來,等著這裏的唯一主人,回來。

這座付家村確切來說是本家的產業。因為其他分支早就在這村裏沒有住處了。所以,說付善瀧是這裏唯一的主人那也是正確的。哦,不,如今不算是唯一的主人了,還有盛傑,他也是這裏的主人。

盛傑先下車,車延和肖泰在他身後,分別替他提著襦服的下擺,他自己也抱著袖子和前擺,艱難地在地上走著。

“小爺!”朱玉德率先和盛傑打了聲招呼,“小爺穿這一身真精神。”

盛傑快被這身衣服墜得走不動路了,精神也是強打起來的。

“湯池準備好了嗎?”付善瀧從車子的另一邊出來,直接問朱玉德。

朱玉德趕緊把臉轉向付善瀧的方向,“已經準備好了,太爺現在就過去?”

“算了吉時沒有?”付善瀧又問。

“遠伯已經算過了,說是已時一刻大吉,現在快已時了。”

“走吧!”付善瀧拉住了盛傑的胳膊,稍稍為他搭一把力,讓他好更有力氣走路。

湯池就是沐浴的地方,在村落裏頭,祠堂最外圍。

光是上山這段路,盛傑快把喉管兒從嗓子裏喘出來了。

最後幾步要不是付善瀧抱著他,他懷疑自己根本上不來。

進入湯池之前,他還得先衝洗幹淨自己的身體,這才能夠進入到池水裏頭浸泡自己,驅除邪祟。

盛傑舒坦地靠在池子旁邊,眼睛不由自主地閉了起來。太舒服了……他已經想睡覺了。付善瀧隔五分鍾就往他頭頂澆下一瓢池水,順便拍他肩膀和後背幾下。

被這麽一拍,盛傑隻得再度打起精神來,強迫自己不能睡著。

“瀧哥你輕點兒!”盛傑哀嚎。

“這是把你體內不好的東西打出來,洗幹淨的意思。一定要這樣做,你忍一忍。”付善瀧把他的腦袋往上扮了扮,“別睡。”

“好多人想來這裏享受一次,都還沒那機會呢。”付善瀧和他說話,分散他的注意力。”這麽好啊?那你也下來洗一洗嘛!”盛傑極力邀請付善瀧。好東西當然要分享給他的愛人。

“我洗過好幾次了,現在是你來洗……”付善瀧用虔誠的態度,遵循著族裏的古老規矩,替盛傑梳理筋骨。這也是他一定要讓盛傑來主持家祭的另外一個重要原因,他得讓自家老祖宗替他多多關照他家小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