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江癱瘓了,從樓梯跌下去的時候撞到了脊椎,胸骨以上的部分沒了知覺。

他這一出事,盛家人揪著李琴要賠償,沒人去管盛江今後的生活怎麽辦。

李琴為了救盛玲玲,不能離婚分割財產,在看到盛江沒人照顧也沒人管的時候,提出了不離婚不追究的請求,盛江考慮了一下就答應了。

他一直都是個聰明人,也知道自己家裏的人比自己更聰明。如果今天他好好的什麽事也沒有,離婚對他來說是有利的,可現在他癱了,今後基本都得在輪椅上渡過了,家裏人靠不住,隻有靠李琴。

他和李琴簽署了協議,隻要李琴照顧他,他就同意複婚,這樣不用分割財產就能救盛玲玲,李琴答應了。

隻是,從今往後他們一家三口的命運算是被死死地綁在了一起。李琴沒有工作,但有這套房子,盛江沒有房子,不過有單位的病退退休金和之前李琴還給他的工資卡裏的二十來萬,靠著這些退休金也能夠過在這個城市裏過下去。

盛江妥協的同時,李琴也同樣在妥協。

不妥協沒辦法啊!就算是一夕之間從雲端跌落到穀底,該生活的還得繼續生活,隻是,從今以後,他們那以前相對於普通人來說開了掛的人生就到頭了。

柴米油鹽醬醋茶……對於曾經有錢,向往有錢,不甘貧窮的人來說,生活是他們最大的討債者,它會在每天每月分秒走過的時間裏,持續不斷地騷擾者這些人,也許終其一生都能讓他們痛苦不堪。

盛傑看到手頭上最新的一家三口的照片,隨手將它們丟在了碎紙機中,撕的粉碎。

還有一個人了!盛傑心想。

三月最後一日,老街的拆遷委員會正式入駐這塊區域,被劃入拆遷房範圍內的民眾們沸騰了。

從那天開始,這裏的市井小民們心中憋著的唯一的念頭就是怎麽樣想方設法地在拆遷當中賠償到更多的財物。

家家戶戶開始忙裝修,有的家裏除了留一條能走路的過道,房間裏幾乎每個能利用的空間裏都在加裝櫃子。

這其中有兩家人沒有動手。

一家是林姥姥家,一家是隔壁肖嬸子家。

肖嬸子其實也是動了想要裝修一下好得更多賠償的心思的,老張勸了她一句後,她就歇了那念頭了。她現在每天都在幫著照顧林姥姥,家裏的餅鋪也不開了,開不了,街上到處都在搞裝修,搞私建,烏煙瘴氣,菜市場裏頭賣菜的小販們的生意都跟著少了許多。

呂鬆平在過完元宵節正式出國去了,肖嬸子沒了別的顧念,想著要好好報答盛傑,不用盛傑說話就主動提出要照顧林姥姥的事來。

盛傑答應了。

並且在肖嬸子細心地照顧了一個月時,給她開了一筆數目喜人的工資,比肖嬸子賣餅辛辛苦苦起早貪黑要多的多。

肖嬸子曾婉拒過這麽多的錢,她心中有愧。

盛傑卻說:“就算不是你,我也會請別人,同樣給這麽多的人工,既然都是請人,當然請一個熟悉的人最為妥當。”

肖嬸子這才答應了下來,並且把林姥姥照顧得更仔細了,林姥姥基本上都住在她家,隔壁的老宅算是半空著。

林芳是在四月初的一天,找上門來的。其實她在附近已經觀察了好幾天,看不到自家大門打開,倒是經常看到隔壁肖嬸子帶著她老娘走動的身影後,她選擇了現身。

一現身就直接去找了肖嬸子,話沒說兩句,就指桑罵槐地指責肖嬸子別有用心,是不是想要妄圖侵占她的房子。

肖嬸子在看到她的第一時間,就知道,這還債的來了。

她還記得盛傑在聽到這人消息時那恐怖的樣子,從那之後,肖嬸子越發地打從心底敬畏著盛傑。那孩子越來越冷冽的眼神和性子,讓肖嬸子明白……某些事情隻是剛剛開始。

林芳這十幾年過得還不錯,帶著當初李琴給她的那筆錢她跑南方待了兩年,可惜遇人不淑,和在那邊談的男朋友在一起,被對方帶著吃喝玩樂很快把那錢花得差不多了,最後灰溜溜地回了本市。

起初,林芳是打算再敲李琴一筆的。可去看了李琴家的排場後,她心裏犯悚了,帶著最後剩下的兩萬塊在本市的另外一頭租了個小房子,跟著別人擺地攤為生。

本來這應該算是新生活的開始。可這個女人有些花癡,容易為情所困,見到個街上走動的人,隻要人家長得不錯,稍稍勾搭一下她,她就能很快墜入情網。她擺地攤賺錢賺得生活費大部分都填補了她的男朋友,直到這樣生活了四五年後才在別人撮合下,和另外一個擺地攤做小買賣的男人結了婚。

結婚後的林芳又犯了之前的老毛病,犯懶,她不再出去擺攤了,在家裏也不做家務,整天和街道上閑著的婦女們打麻將,靠此為生。

生活過得不算差,可也算不上好,尤其是生了兩個女兒後,男人還想讓她生兒子,她不樂意,最近兩年和她男人因為這個問題吵了無數次。

去年李琴在電視上出現的時候,林芳才想起自己還有個兒子。她對盛傑沒一點兒感情,看到這新聞後也隻是嗤之以鼻,沒有多加關注……後來,她接到肖泰的電話,聽說她老娘病了,她可不想再照顧一個老的,馬上就拒絕對方見麵的要求……直到她聽到了老街那片要拆遷的消息,心思才再次跳動起來。

拆遷——最近這些年,到處都在拆遷蓋房子、賣房子,林芳也從周圍的人群中聽說了不少的拆二代,一夜暴富的。

她是她媽唯一的孩子,現在要拆遷了,她是不是能獨得那些賠償的財物?

打電話谘詢,得到肯定的答案後,林芳是信心滿滿地上門的。她如今已經知道自己老娘糊塗了……糊塗了更好辦啊,把房子一接收,老媽子往養老院一送,房子拆掉後,起碼能賠兩套房子再加一筆為數不少的錢,夠她瀟灑自在地過後半輩子了。

從始至終,林芳沒有看一眼被肖嬸子護在身旁的林姥姥。

盛傑趕到的時候,遠遠看到那個沒有半分印象的女人,他原來在心中幻想過的場麵並沒發

生。他無喜無悲,心緒沒有半分起伏,對林芳同樣也沒有半分感情。

隻是這一切在看到林芳無視林姥姥,隻問肖嬸子有沒有動她家的房本時,他有些怒了。肖泰從後麵按住了盛傑的肩膀,“小爺,別激動。”

盛傑深吸一口氣,擺擺手。他不激動……隻是為他姥姥抱不平。

盛傑忽然停下腳步,把帶來的房本交給了肖泰,“你過去處理吧,我就不去了。”

他怕自己會忍不住對生了他的那個女人動手。

肖泰過去了,站在林姥姥的旁邊,打量了一下林芳。

林芳穿著俗氣的土黃色大衣,配著起球的毛衣和鬆垮的打底褲,腳上還蹬著一雙土黃色的靴子,麵容上可以看到昔年的漂亮,隻不過目前被滿臉的黃斑和細微的皺紋給遮掩了大部分的美貌。

小爺的眼睛和這位女士挺像的,尤其當小爺心冷的時候,表情和這位最為想象。肖泰在心裏稍作評估。

“我是你兒子的代理人。”肖泰道。

林芳皺皺眉,“我沒有兒子。”

她恨毒了盛江,包括流著盛江血液的盛傑她也恨。恨那個孩子沒有保住她的地位,沒有替她爭取到更多的利益。她巴不得盛傑過得不好,反正,那是盛江的種。在她心裏有著這種扭曲病態的想法,這也是這麽多年來她對盛傑不聞不問的最大一個原因。

“林姥姥在病重之前,把這裏的產業留給了盛傑先生。”肖泰繼續道。

“那不行!”林芳馬上脫口而出,“我是我媽的女兒,我姓林,他姓盛,他休想占我家的東西,要想要房子問他自己的爸要去!別拿我林家一分一毫。”

肖嬸子自己也是帶著兒子過的,雖然和前夫離婚了,可她對自己的兒子那是好到沒邊了,她實在是弄不懂,孩子也是自己生的,為什麽這個女人沒見過他會那麽恨他。

“小傑也是你身上掉下來的。”肖嬸子抱不平了一句。

“他才不是。他是姓盛的的種,姓盛的都是狠毒的家夥,我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林芳冷著臉惡狠狠地咒道:“要是早知道他不能幫我,我當初就該把他給打掉。沒用的東西!”肖嬸子急了想罵她,被肖泰給拉住了。

“盛傑先生說了,這東西是林姥姥留給他的,你要想要也可以,有個條件。”

“狗屁的條件!那就是我的東西,他敢不給我,我就、就打官司告他!”林芳僵著脖子,霸道地吼道。

“就算是打官司你也不會贏的。你沒有對自己的母親盡到贍養義務,這幾年是盛傑在照顧老人家的。從法律上來說,你在放棄贍養的同時就不具備分配老人財產的權利……你去告的話,不過是浪費時間和金錢。我這裏可是有充分證據,證明你犯故意遺棄老人罪,你在這城市住了十三年,對近在咫尺的母親不聞不問……這已經是遺棄罪了。”

林芳的臉上出現了慌亂的表情,“你胡說!”

“你先別急,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去谘詢律師看看我說得對不對。”肖泰仍舊和氣地說道:“我的委托人並沒有說不把這東西給你。他的要求你還沒聽呢?”

“什麽要求?”林芳問。

“很簡單!”肖泰笑笑,“隻需要你三跪九叩繞著老街磕頭一圈,再在林姥姥麵前跪上兩個小時……這東西馬上就交到你手上。”

“那不可能!”林芳立馬拒絕。

“你確定?”肖泰把裏頭的地契房本拿出來晃了晃,“你要是同意,這東西可以馬上過戶給你。不同意的話……我的委托人不介意幫你保管著,直到你同意為止。當然,你同意了,林姥姥的贍養也不用你負責,你白得這產業,拆遷的時候可以換不少東西了……”

肖泰很會抓住人心的弱點,他這麽極盡渲染力地一鼓吹,林芳當即就猶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