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那天,有人抬著她出來的時候,蓋著的白布揚起了一角,看不出來顏色的臉上,一雙瞪得渾圓的眼珠子定定地瞅著我。

以為從此以後我就會從恥辱的生活中解脫的我,那一刻,我知道了,那一雙眼睛將伴隨著之後的每一個黑夜。

不光那一雙眼睛時常在午夜來我的夢中叨擾,我又被迫回到了那個冰冷沒有溫度的家。

那個從來不關心我的男人,還有他那個刻薄的女人。

好在,再難熬的那幾年也熬過去了。

我滿了18歲,我從那個不能算是家的房子裏走了出去。

走出去的那一天,我在想,如果可以一話,我一輩子也不願意再回到這個肮髒的地方。

一個人在外麵的日子雖然艱辛,但比起在那個沒有溫度的家來說,那種艱辛並不可怕。至少我是快樂的。

但是,那個地方給我下了魔咒,數回我從夢中醒來的時候,夜色下,我就站在那一片廢墟前麵,那年的那個畫麵就如放露天電影一般,在我麵前循環播放。

我在網上谘詢我這種情況的時候,認識了陳星河醫生,他是一個好人,讓我每周個周六去他的診所免費治療。

治療是有效果的,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我都沒有在半夜跑到那地方的習慣了。

哈哈,老天總是公平的,羅大毛一輩子沒有幹過什麽好事,上天也開始懲罰他。

他得不治之症,他身邊那個勢利女人也跟著離開了他。

這麽一個在我骨子裏就十分厭惡的人,連帶著我也厭惡了自己。

因為我身體裏流著他的血,他對我無情,我卻不能對他無義,在他最後的日子,我努了一些力,盡管我知道那於事無補。

那段時間,我頻繁回到羅海村,回到那一棟兩層小樓。

工作,醫院兩頭跑,我沒有再多的精力去到陳醫生那邊。

午夜時分,我站在二樓的窗前,看著那一片當年被火燒成的廢墟。

我消失了好久的心理疾病又開始頻繁來叨擾,半夜醒來的時候,我又站在那片廢墟麵前,那個擔架上,那雙眼睛定定地瞅著我。

羅海村開始拆遷。

盡管羅大毛沒有什麽家產,但那套兩層小樓還是值一些錢的。

那個不要臉的女人和她的兒子又回來爭家產,他們住進了小樓裏就不肯走。

她不走怎麽辦?這種無賴,攆也攆不走。

好吧,既然她不走,那就永遠也別走了。

那個晚上,當我醒來的時候,我又站在那片廢墟之前,一個邪惡的想法浮出了水麵。

我悄沒生息地站在那個女人床前,她甚至沒有來得及喊一嗓子,就去了另一外世界找羅大毛去了。

夜色黑暗無比,她和她的兒子就被埋到了那片廢墟之下。

得,她終於得到機會去另一個世界向母親懺悔了。

其實那裏拆了也好,過去的種種不好的記憶會隨著新的樓宇建起來的時候一並消失。

然而,天總不遂人願,因為開發商的原因,那一片地方遲遲不肯拆遷。

我的心開始焦慮起來,夏天來的時候,熾熱的天氣,總會讓那一段記憶擋也擋不住地縈繞在我的身邊。

盡管我開始頻繁地去陳醫生那邊,但都無濟於事。

陳醫生也陷入了迷茫之中,他的治療方案沒有問題,為什麽不管用呢。

好吧,既然他也沒轍,我也不想再去了,他那裏的那一張床每回去躺在上麵,總有一股讓人不舒服的味道。

陳醫生也給我打來了好多次電話,我騙他說工作忙,我的病也好久沒有犯了,讓他放心。

其實隻有我心裏清楚,我那一種午夜遊魂一般的靈魂,開始頻繁來叨擾我的生活。

有的時候甚至一晚上要跑出來數回。

羅敏敏,其實從她到夢之星上班的第一天,我就注意到她了。

世界如此大,我們還能在這種地方相遇,也是一種緣分。

當天,當那個男人的屍體被抬出來的時候,警方在廢墟裏找到了一個殘破的錢包。

錢包裏有半張照片,那個男的人半張臉被燒沒了,但他旁邊的那個小女孩卻完好無損,照片上的她笑得無比燦爛。

她是一個愛笑的女孩。

她讓我嫉妒,憑什麽她的生活可以如此般陽光燦爛,而我偏偏要活在陰暗當中。

天氣越發的火熱,我要用我自己的方式與那個地方告別。

懺悔,這些可惡的靈魂需要懺悔,方能救贖我那無處安放的靈魂。

先是羅梅梅,再是楊芳菲,然後又是柳依依。

我並不想要她們的命,她們的命並不值錢,我隻是要她們懺悔。

她們後來怎麽不見的,我一點都不關心。

女人,在我的世界裏可有可無,我對她們愛不起來。

這或許是那些年的經曆給我造成的陰影,我和王建是什麽時候走到一起的,我記不太起來了。

他也不過是我無聊生活中的一個調劑品而已,我之所以與他走到一起,隻是因為我們都不太喜歡女人。

沒想到他的性子卻十分偏激,對於我身邊出現的任何一個女人或者男人都懷有一種敵視的眼神。

他越這樣,我越想疏遠他,我越疏遠他,他越糾纏不清。

羅敏敏,楊芳菲,柳依依是怎麽不見的。我後來意識到跟王建有關的時候,警方已經在那棟樓裏找到了柳依依。

7天一輪回,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麽要以7天為一個周期,或許跟小的時候的經曆有關,起初,母親還有所收斂,周末的時候,家裏是平靜的。

後來,她越來越無所顧及,周末也帶男人回家。

那天,是第四個星期,本來我已經有了目標,那個**的現場經理。

說得好聽一點,她是一個現場經理,說得不好一聽一點,她就是一個拉皮條的。

相比別的女人,她才是最應該懺悔的那個。

但我最終沒能得手,一來那個女人比較警惕,她並沒有來赴約,二來警方確實也盯得緊。

令我沒有想到的是,王建,他著急了,他沒有等到人,開始對白梅下了手。

白梅這個姑娘從什麽時候入了我的眼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這樣一個靈魂寄居在黑暗中的人,始終不配走進她的心靈。

雖然我對白梅並沒有表現出那方麵的意思,但明顯沒有逃得過王建的眼睛。

我當然不能讓白梅毀在這個殺人魔鬼的身上,我決定去找王建,讓他放過白梅,讓我做什麽都可能。

但王建明顯沒有那麽好說話,我上了他的當,喝了他遞過來的酒,我和白梅就都落到了他的手裏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