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三休戰

……

一月二十二日,虞州城郊,渭河以北……

“所有居戶聽著,軍督府新令,馳道兩側需要拓建,定居與此的民戶必須在三日內全數搬入大興城內,

你們的房屋土地賠償會在戰事結束後一並結算,現在先行登記領取遷徙費,按每一戶四口五兩白銀結算,開始吧……”

由於虞州馳道狹窄難行,大軍通過極為緩慢,為了方便後續遠東軍能快速通過此處,陳慶決定還是得擴建重修馳道,第一步就是把那些居住在馳道兩側的千餘戶百姓全部遷徙走才能動工。

相比與金國威的明搶政策,軍督府的搬遷策略絕對算的上是宅心仁厚了。搬遷還給補償費?房屋損失還能後續結算?讓這些百姓簡直是在做夢一樣……

其實大周在鼎盛時期,官府需要百姓遷徙征用他們的土地時,是會支付一筆補償款的,但隨著國力日漸衰弱,這條惠及民生的律法就被刪改成無條件接受官府搬遷。

不少士紳也借此做文章,趁機吞並了不少百姓的民宅民田,逼的他們隻能淪為農奴或者流民,由此士庶之間的矛盾幾乎已經到了不可調和的地步。

軍督府的這一行徑,可以說是大大提升了百姓對劉策以及軍督府的好感,間接獲取了民心支持。

半日時間,一千二百戶,合計五千八百人在極其短的時間內,從大興城外的馳道兩側搬入了城中安排好的出租屋內。

看著那些搬遷的百姓陸陸續續進入城門中,梁武感歎軍督府的辦事效率著實快的驚人,要換以前沒十天半個月怕是連起草的書文都沒寫好呢……

“這軍督府麾下的將領不單能領兵打仗,連處理政務都如此得心應手,當真是文武兼備,讓人刮目相看!”

梁武嘴裏不停讚歎著陳慶的手段,要換以前,這麽多人搬遷不搞的怨聲載道,出幾條人命怕是根本就別想搞定,哪會如現在這般和諧平靜,甚至這些百姓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陳指揮使人在哪呢?我想請他喝點酒,也好盡一下地主之誼,這麽多天過去了也沒個機會,怕他以為我們怠慢了他……”梁武對身邊的親信問道。

親信回道:“陳指揮使現在正在營地與朝廷來使交談,怕是無法見你了……”

“朝廷使者?嗬……”梁武嘴裏發出一陣不屑地冷哼,對那朝廷派來的宣撫使十分鄙夷。

“咯噠噠……”

也就在此刻,剛清理完民戶的馳道上,傳來一陣轟鳴的馬蹄聲,以及整齊如一的跑動聲,引起了梁武的注意。

他忙從城牆上探頭望去,卻見馳道之上,張昭通所部的士兵在見到那支部隊時,卻齊齊分立兩側,恭敬地擺出軍姿肅立在原地,給那支軍隊讓開了道路。

因為,這支部隊的主將不是他人,正是剛風塵仆仆趕至虞州的劉策本人。

“這少說也有上萬人馬吧,軍督府的實力到底有多強悍……”

梁武望著那一眼望不到邊的步騎鐵甲洪流,喉結也忍不住滾動了幾下,心下對劉策所擁有的實力又有了個全新的認識。

……

渭河大營之內,劉策坐在陳慶主帳的正案之上,與前來充任宣撫使的甄似道展開了彼此間的交涉。

“說吧,甄宣撫,發生這種衝突,朝廷打算怎麽給本軍督一個合理的解釋?”

劉策冷眼死死盯著甄似道,如同一頭餓虎,讓他心中不停打鼓。

甄似道回道:“軍督大人,皇上也是被奸人所蒙蔽才會發生如此大的誤會,請軍督大人相信,這決非皇上本意……”

劉策輕哼一聲:“奸人?哼,那麽甄宣撫,本軍督想知道,你口中這個奸人又是何人?為何不將他綁縛到本軍督跟前?”

甄似道說道:“請軍督大人放心,皇上一定會給您一個滿意的答複……”

“不必了!”劉策大手一揮,止住甄似道的話,“既然京畿就在眼前,本軍督就親自進京麵聖,當麵問皇上討要這奸人,順便問一下,他為何要違背當初的協定,想置本軍督與死地!”

甄似道聞言,心中一凜,忙對劉策說道:“軍督大人,卑職已經說了,造成這一切都隻是一個意外,皇上真的沒有想過與軍督大人為敵……”

“沒想過與本軍督為敵?”劉策麵如寒霜,“甄宣撫此言真是睜眼說瞎話,那兩千俘虜還在營中扣押著,要不要本軍督把他們找來,與你在此當麵對峙?”

甄似道歎了口氣,起身向劉策鄭重行了一禮:“軍督大人,您就直言吧,怎樣才能答應退出渭河三省?卑職一定親自向皇上言明……”

劉策當即說道:“第一,讓朝廷上下宣告天下,向我遠東軍道歉!

第二,交出慫恿皇上發動戰爭的奸詐小人,由本軍督親自處置!

第三,朝廷上下要為此次衝突負責到底,需賠償遠東諸部一切損失!

隻要朝廷能答應以上三點,本軍督立刻選擇退兵,甄宣撫能把這三點告之皇上麽?”

甄似道心中直叫苦,劉策這三條每一條想想都知道是無法讓朝廷上下接受的。

首先讓朝廷向全天下承認錯誤?這可能麽?自古以來就沒有朝廷向天下請罪認錯的道理,更沒有中央朝廷向地方軍閥道歉的先例,因為這顏麵根本就放不下。

其次,交出策劃進攻劉策的主謀?這矛頭很明顯就是指向李宿溫,但李宿溫可是皇親國戚,又兼身世背景顯赫,誰敢動他?何況就算真的交出來,不也承認是朝廷策劃的這場北伐麽?

最後,賠償衝突損失?這和第一條同樣丟人,國與國之間倒也罷了,但朝廷要對一個地方軍閥認錯賠款,這又有誰能接受?

“軍督大人,就真的沒有商量餘地麽?”

“就這三條,決不改動!”

得到劉策堅決不肯退讓的態度後,甄似道隻能無奈的歎了口氣,向劉策拱手行禮:

“既然如此,卑職這就回去向皇上轉達軍督大人的意思,但還請軍督大人在皇上回複前,莫要派兵進入京畿……”

“自然……”劉策點了點頭,又道,“本軍督保證,在朝廷給予答複前,**渭河北岸不動,但最好快一些,

本軍督的耐心可是有限度的,我軍中的將士也急切需要皇上給個合理的解釋,明白麽?甄宣撫?”

甄似道恭敬地說道:“卑職明白,一定會將軍督大人的話如實和皇上稟明,時辰不早了,卑職就先告退了……”

劉策頜眼點頭,衝身後的韋巔大聲說道:“韋巔,送甄宣撫出營!”

韋巔得令,來到甄似道跟前俯視著他二話不說,用力揮動一下手臂,做了個請的手勢,帶著甄似道步出了大帳。

甄似道離開後,一直旁聽的陳慶不解地問道:“軍督大人,為何不趁勢領兵直搗京師?

既然朝廷如此不守信用,我軍督府又何須跟他將君臣情誼,京畿地形末將已經命人探察過了,

隻要渡過渭河,到達渭河以南就是一馬平川,不消十日大軍就能直逼神都城下,

加之現在李宿溫初戰大敗,京畿各地人心惶惶,趁此良機正好一舉南下,覆亡這個腐朽不堪的朝廷!”

劉策搖搖頭說道:“京畿之地已是本軍督囊中之物,打或不打,主動權皆在我遠東軍掌控中,

當務之急,應該以最快速度取下雍州,西北之地,才是我遠東軍不可不防隱患……”

陳慶思索片刻,很快就明白了劉策的戰略意圖,是打算把整個北方都連成一片,防止進軍京畿時,西北方向李家忽然攻占虞州地界,這樣的話自己後路就被切斷,將麵臨首尾不能相顧的威脅。

見陳慶已經明白自己的部署意圖,劉策轉頭對鄔思道說道:“鄔幕丞就留在大營之中,如果朝廷再派人來交涉,就由你出麵和他拖延周旋,盡量為本軍督拿下雍州爭取足夠時間。”

鄔思道拱手領命:“既然軍督大人如此信任屬下,屬下一定會竭盡所能,與朝廷來使周旋到底。”

劉策淡淡地應了一聲,隨即和陳慶說道:“給本軍督所部備齊十五日糧草,兩日後,本軍督便要揮軍西進……”

陳慶領命後,又小心翼翼地問道:“軍督大人,當真隻有你本部人馬西進麽?兵力會不會太過單薄了一些?”

劉策說道:“不少了,北府軍、近衛軍兩部合計一萬兩千人,哥舒憾所部三千胡騎,夏侯瓊本部五千兵卒,

再從玄武關調來張義潮部四千人,滿打滿算也有兩萬四千精銳,也足夠應付雍州的戰事了,

你渭河大營五萬大軍切記不要輕舉妄動,時刻需防備朝廷人馬進犯,隻要你這邊能穩固,本軍督即使進軍雍州不利,也能從容而退。”

陳慶不無擔憂地說道:“軍督大人,讓末將的慶字營也歸你調遣吧,也好為此戰增添些勝算,

畢竟雍州李家在西北可是擁有足足十五萬大軍,西北民風本就彪悍,不能與上陵等地相提並論。”

劉策笑道:“雍州十五萬大軍固然多出本軍督所領兵力數倍,但這十五萬大軍不可能同時派上戰場,

必須要留下至少五萬兵馬防備涼州羌胡進犯,我大軍所麵臨的壓力並沒有所設想那麽大,何況,我精衛營成軍以來,哪次不是以少勝多?”

“末將知道了!”

既然劉策心意已決,陳慶也不再多言什麽,直接按照劉策吩咐去做就行了。

處理完正事之後,劉策舒展一下雙臂,見已近午時,於是說道:“閑來無事,帶本軍督去大營各處巡視一下,順便勘察下防禦工事修建的如何了……”

陳慶當即領著劉策一幹人向帳外大營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