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三亂的一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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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劉策開始對北地八省開始展開歸屬攻略的同時,中原內地各處也爆發了許多大事。

除了高密偽齊殘部被李宿溫、許崇明擊潰,收複了五省一部全部的京畿之地外。

遠在中原邊境外西南處,居與高原上的勃紇人與五月初,有高原名將論傾淩和哈達讚桑所率領的八萬勃紇大軍,再次對整個巴蜀之地展開了長達三個多月的劫掠。

五月十六,論傾淩和哈達讚桑從蜀地西昌口破關進入蜀地,之後兵分兩路連破雅州、瀘定、宜州、嘉州、達州、茂州、合州、鞏縣,短短兩個多月時間,勃紇人勢如破竹如入無人之境,幾乎將整個蜀地以北平原地區洗劫一空,兵鋒直指雍州邊界。

直到八月二十日,在勃紇人滿載而歸從西昌口向高原撤退之際,蜀地官吏上下已有三千多人被殺,田園房舍焚毀不計其數,一百二十萬軍民遇難,四十萬蜀地百姓被擄掠至高原為奴,經濟損失數以億計,消息傳至京師,舉國震動。

擔任蜀地刺史兼任十二州觀察使的餘玠,看著戰亂過後蜀地各州郡殘破不堪,民不聊生的場景,登時痛心疾首,當即跟合州守將王堅一道聯名上表,向朝廷請求撥付物資恢複民生,安撫百姓。

除此之外,餘玠第二次向朝廷提出勾造以山城為主的巴蜀防禦體係,用以抵禦勃紇人孜孜不倦的進攻……

餘玠,今年三十四歲,江南鄞州人士,二十六歲奉命前往蜀地擔任刺史,後在高密之亂中,因為迎奉前來避難的衛稹有功,被加封為觀察使和中郎將,總領蜀地軍政副指揮使,主要負責抵禦勃紇人的進犯。

在餘玠任職這八年時間裏,勃紇人有六年時間都在劫掠蜀地,他也曾試圖派兵進行過反擊和抵抗,但無一不是失敗告終。

不過,在與勃紇人連續不斷的對峙交戰中,餘玠也對敵我之間的實力有了一個全新的認知。

那就是以勃紇人的戰力,靠目前鎮守蜀地的人馬是無法與其抗衡的,而朝廷的援軍路途又太遠,無法及時抵達進行圍剿。

唯有在高處建造高牆厚壘,憑借天險固守方可避免與勃紇人的鐵騎正麵接觸,造成無謂的傷亡,同時也能讓處於平原地帶的百姓在勃紇人進犯前,進入山城避難。

餘玠的心中理想的巴蜀防線是在山地險要處設立要塞,在得到勃紇人進犯的消息時,立刻將在平原地區的軍民遷至要塞之內,同時開鑿河運,打通蜀地與朝廷的中央水路聯係,好方便朝廷船隻便順流而下,用以運輸軍隊輜重支援。

餘玠第一次將自己心中這大膽想法提出時,是衛稹在蜀地避難時期……

然而衛稹當時所有的心思都在收複京畿,擊敗偽齊身上,沒有理會他的建議,這個戰略也就這樣不了了知,就此擱淺了下來……

這一次,餘玠無論如何都要讓朝廷撥款開啟巴蜀防禦體係計劃,他不能眼睜睜看著百姓再受勃紇人屠戮劫掠了……

九月中旬,朝廷收到了餘玠和王堅的聯名奏報,衛冉對蜀地發生的事情大感震驚,但在看到餘玠單獨上書又一次提及巴蜀防禦體係計劃時,卻陷入了沉默之中。

不是衛冉不願意答應餘玠的請求,隻是朝廷財政拮據,國庫空虛,加上南方黃覆幾十萬大軍在荊楚三省與薛成綜的官軍處於對峙當中,因此根本沒多餘的錢糧和精力去支持餘玠去修建如此浩大的防禦工事。

為此,衛冉接受了張輔國的建議,認為勃紇人年年犯邊,餘玠所提議的山城防禦工事所費時日長久,無法短時間內成效,隻采納其中在蜀地巴州、益州兩省招募良家子,自行籌集軍餉編練新軍抵抗勃紇進犯的建議。

十月初,餘玠收到朝廷的示令後,十分的失望,與合州郡守王堅說道:“朝廷是根本不明白蜀地兩省所麵臨的境況有多嚴峻,

現在蜀地兩省民生凋敝,如何有錢糧購買兵械操練新軍?難不成要本刺史再向那些剛經曆磨難的百姓收稅麽?

何況就算新軍練成如何能在平原地帶阻擋勃紇騎兵衝鋒?高密、歐陽武在時,大周邊軍尚且不能敵,新練不久之軍又如何能抵擋?

山城工事雖然耗費頗巨,但一旦建成,就能減少臨敵壓力從容應對,若遇胡患,可容納百姓物資與山城要塞避難,減少不必要損失,

甚至能形成一個反包圍圈,對勃紇人進行反擊,待時機成熟,更能封住西昌口,截住勃紇人退路一舉殲之啊,

朝廷和皇上難道真的不知道,這可以讓整個蜀地百姓免遭戰火荼毒麽,唉……”

對餘玠的痛心疾首,王堅也隻能和他一同唉聲歎氣,其實他和餘玠都明白,衛冉不是不知道這個山城工事的優勢,隻是苦於朝廷國庫沒錢。

粗略估算一下,各處山城要塞以及河渠江道開通需要四十萬民夫七八年時間,花費至少一億白銀的物資,這還不算新軍軍餉和購置兵械的費用,朝廷會拒絕餘玠的提議倒也在情理之中。

除此之外,衛冉拒絕提議的道理也不是沒有,勃紇人年年進犯,會讓自己在蜀地安心開山鑿河,眼睜睜看著給自己添堵的障礙拔地而起?

其實,餘玠本想讓朝廷再派宗女前去和親,讓勃紇人消停幾年,給自己換取一些時間布置工事。

可夏羌劫掠京師的惡行讓衛氏宗親已經失去了不少世家宗親的支持,更讓百姓對他失望透頂。

事後衛冉更是深以為恥,拒絕再派任何皇室宗女跟胡人和親之舉,為的就是稍微挽回一些顏麵,好重新獲取世家支持,尤其是迫切希望得到薑家的信任,能恢複南方稅收。

因此,餘玠對此隻能是作罷不提,抱著走一步算一步的想法了……

不過,餘玠不敢提,有人卻能堂而皇之的提出來。

提出來的人叫阿勒次仁,勃紇帝國的現任國君,今年五十九歲……

九月中旬,衛稹的姐姐衛寧在勃紇王庭上昭王宮內病逝,享年四十八歲。

阿勒次仁在下葬了衛寧,等哈達讚桑和論傾淩從蜀地滿載而歸後,立刻挾帶勝利者的餘威派遣出使隊伍,由哈達讚桑為主使節向神都出發,打算提出迎娶新的衛氏宗女,頂替衛寧死後空出來的妃位。

於是,哈達讚桑帶著三千全副武裝的勃紇騎兵,與九月初便帶著不可一世的傲慢態度,浩浩****向著神都進發了……

不過,哈達讚桑這邊剛到天子腳下,神都太極殿內,君臣之間正在激烈的爭論一件大事。

十月中旬,曾經助李宿溫和許崇明奪回盛州的偽齊降將,秦宗權忽然叛變,帶著本部兩千人馬,將城郊一處守軍大營洗劫一空,留下五百地方軍的屍體,便向荊楚三省方向逃竄……

出了這樣的事,衛冉頓覺顏麵無光,畢竟當初為了體現自己胸懷廣闊,親自任命秦宗權為中郎將、牙門校尉、督軍觀察使、乾州刺史、平逆將軍、候太尉,加封順鄉侯等一係列的官職。

可不曾想,他好端端的居然反了?這讓衛冉萬分不可思議,一方麵禁軍校尉向誌飛領兵火速追趕,務必要在秦宗權進入荊楚之前將他緝捕歸案。

另一方麵,衛冉還要準備應付來自朝堂的壓力,畢竟當初如此信任一員庶族降將,還是偽齊的逆賊,給予他加官進爵的行徑,早已引起了百官的不滿。

借今日朝議,衛冉和百官就此展開了激烈的爭執,同時也讓雙方積蓄已久的矛盾發生了第一次衝突……

“皇上!當初秦宗權歸降時,微臣就再三建議對這等小人需要多加防備,可皇上非要一意孤行,

對這等逆賊加官進爵,如今發生這等事,皇上又打算如何跟天下百姓和臣子交代呢?”

站在太極殿正中,慷慨激昂斥責衛冉的人是太尉孟固,也就是孟珙的生父。

衛冉說道:“孟太尉,發生這樣的事,朕也是始料未及,朕已命向校尉率領禁軍前去追擊秦宗權,等將他逮捕歸案,問清緣由後,自然就水落石出……”

“那等水落石出之後呢?”孟固問道,“皇上,重點並不是秦宗權為什麽要殺害城郊守營五百軍士,而是該如何跟天下百姓解釋您獨斷專行方釀成此悲劇……”

衛冉眉頭一蹙,沉聲說道:“孟太尉,你話中有話,到底想說什麽不妨就在這大殿之上講出來,也好讓諸位臣公一起聽聽……”

“既然皇上讓微臣說,那微臣也就逾越了!”孟固麵色一凝,昂首而立,“秦宗權一事究其本因皆是皇上您不顧萬民反對,推行新政所導致,

大周立國根本是皇族、士閥共治天下,而皇上登基以來所推行的新法與國體格格不入,各項舉措惹得天下百姓怨聲載道,

遠的微臣也就不說了,僅那推行的新幣就惹了多少非議?大周爵位那是賜予有功之臣的,而不是讓皇上為了斂財拿來賤賣的,

現如今,當朝諸多大臣見到那些商販都要恭敬地行禮致敬,真是本朝立國三百七十餘載以來聞所未聞,

試問,以秦宗權這等降將見到這種局麵,還會對皇室對朝廷有敬畏之舉麽?”

“孟太尉,朕已下令廢除新幣通行,此時也過去有些時日,你為何還要舊事重提,對此耿耿於懷?

另外,朕斂財?當初數萬大軍凱旋而歸,難道讓朕空著手去見他們,不怕浴血奮戰的將士寒心麽?”

衛冉算是聽明白了,孟固這是打算借秦宗權的事與自己算舊賬。

新幣和秦宗權不過是一個借口,最主要的本因就是抨擊自己施行的新政,僅士紳一體納糧和庶族寒門也能入朝為官這兩條,就遭到了世家強烈反對,因為這嚴重損害了他們的利益。

畢竟幾百年來世家已經享受了特權待遇,如今有人要動自己蛋糕,這誰能忍?

站在大殿百官陣列中的寧王衛炯和靜王衛熾,在見到衛冉和孟固劍拔弩張的情形時,嘴角都浮出了一絲陰謀得逞的弧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