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二窮途末路

……

八月二十四日,涿州境內……

“轟~~”

“砰~~”

遠東軍鐵火炮的攻勢依然沒日沒夜的轟擊著裴慶大軍,宛若流星的火球在落地炸開的刹那,碎裂的鐵片掀翻了無數的士兵,淒喊的嘶鳴不絕於耳,仿佛永遠不會停歇……

八月十九日至今為止,足足五天時間,裴慶率領二十五萬上陵軍左突右殺,想要突出遠東軍的包圍,但每一次都被呂肅、張昭通、武鎮英的守軍給逼的寸步難移,隻能來回在被禁錮的圈子裏來回奔走。

他也嚐試過向邊郡方向突圍,與後軍部隊取得聯係,暫時撤回邊郡再做打算。

但陳慶、楚子俊、牧風的鐵騎組合,牢牢把控住裴慶的退路,幾次對騎兵發起進攻,均在鐵騎進攻下大敗而回,不得不繼續向呂肅所把守的方向進攻。

然而,呂肅的兩萬步兵,配合一萬輔兵,在鐵火炮、弓弩、弩車的攻勢下,不但沒有占到任何便宜,反而又遭受了重創,不得不轉而又去攻打張昭通所部。

可是張昭通所部同樣不好打,他所部近四萬人配備的鐵火炮數量比呂肅所部足足多出一倍,大軍還未開始短兵相接,就再次遭遇了火球狂轟濫炸,突圍企圖再次以失敗告終。

最終,精疲力竭的上陵軍不得不退回到中心地帶堅守,他們的行動始終被遠東軍控製在方圓八十裏內的平原地帶無法突圍。

上陵軍中的糧草早已斷絕,自八月十八日之後,所有上陵軍就沒有再吃過一粒糧食,加上長途跋涉不停來回轉圈,軍中的士氣已經跌到了冰點……

而武鎮英確定裴慶所部銳氣已失,無法再展開攻勢的時候,立即命令呂肅、張昭通連同自己本部開始收縮防線,步步向裴慶大軍逼近。

此刻,得知遠東軍企圖的裴慶卻再也指揮不動餓了數日的上陵軍突圍,隻能就地擺開陣勢開始固守。

可顯然,武鎮英、呂肅、張昭通根本沒有讓裴慶休整的打算,在逼近裴慶軍營的時候,三路軍隊從東、南、北三麵用鐵火炮不停的襲擾。

深夜,看著半空中上千火球一波接著一波落入軍營內外,那轟鳴的爆炸聲一點點將這群上陵軍最後一絲血勇之氣,慢慢的吞噬殆盡……

聽著帳外喧嘩和鐵火球炸雷般的震響,裴慶也沒時間去穩定軍心了,索性縮在自己帳中,啃著烤好的馬肉,仔細思索著下一步打算。

“將軍……”

就在這時,一名侍衛跌跌撞撞的闖入帳中,麵色慘白,極其虛弱的對裴慶說道:“楊,楊先生被火球擊中,快,快不行了……”

“嗯?”

裴慶聞言,立馬起身衝出帳外……

等他看到楊國泰時,但見他腰部以下血肉模糊,正呆滯的躺在一座營帳口,周圍到處都是被鐵火炮炸死的上陵士兵。

“楊先生……撐住啊……”看著奄奄一息的楊國泰,裴慶一把上前握住他的手,激動的說道,“等我殺出重圍,一定會找大夫治好你的……”

楊國泰氣若遊絲,聽聞裴慶的話,艱難的搖了搖頭,對他說道:“將軍,都是我害了你啊……現如今……請將軍帶上小股親信,或許有機會突圍……

隻是……我不能輔佐將軍成就一番霸業……當真是……不甘心……劉策的實力……比我想的遠要可怕的多……”

裴慶忙止住楊國泰說下去:“楊先生你不要再說了,休息一下,本將軍一定會護送你出去的……”

楊國泰用盡最後的力氣,死死握住裴慶的手掌,似有回光返照的跡象,大聲說道:“將軍,大勢已去,不要再死撐了,趁現在遠東大軍尚未圍上來,火速帶親信突圍吧,劉策是不會放過……你的……”

話音未落,楊國泰握緊裴慶的手掌一鬆,隨即頭一歪,斷絕了生機。

裴慶頜上楊國泰的雙眼,緊咬了一下牙關,一拳狠狠砸在幹硬的土地上,隨後傲然起身回到帳中抓過翅金鏜槍,喚來僅存的三十五個親信。

“你們隨本將軍突圍出去,隻要衝出敵人的包圍,憑借本將軍的武勇,一定能重新東山再起!”

裴慶身邊僅存的八虎將呂子讓聞言,當即帶頭拱手說道:“末將誓死追隨將軍殺出重圍!”

“誓死追隨將軍!”

剩餘三十四人也齊聲吼道。

裴慶用力點頭:“好!上馬!隨本將軍一起,殺出重圍。”

三十六騎在裴慶的帶領下,撇下已經殘存的二十萬大軍,向著呂肅方向疾馳而去。

“轟~”

“籲~~”

然而,三十六騎剛衝出軍營,一顆鐵火炮就在自己眼前炸開,四散的鐵片擊中兩匹戰馬,令他們忍不住嘶鳴起來,將馬背上的騎兵掀翻在地,活活摔斷了腿。

而其餘的馬匹也被巨大的轟鳴,和燃燒的火焰受了驚嚇,紛紛踏動四蹄不停來回轉動。

“駕~~”

待好不容易控製住馬身,看著半空中火球再次襲來之際,裴慶和呂子讓繼續帶著騎兵向前突殺過去……

“騎兵?”

聽聞有馬蹄聲逼近,而且還不止三五匹時,聽覺一向敏銳的呂肅睜開了雙眼,借著羊脂火把的光芒起身探去。

待看清來騎隻有三十幾騎的時候,呂肅不屑地冷哼一聲:“困獸之鬥,飛蛾撲火……”

然後手一揮,六台早已搭上弩矛的弩車被推到陣前,排成,瞄準了裴慶所部的騎兵。

在逼近自己陣前八十步之際,呂肅高揚的手臂狠狠一揮。

“呼……”

三十支弩矛呈一字形,帶著撕裂空氣的扭響,呼嘯著向對麵的裴慶所部疾馳而去……

“將軍小心……”

死亡逼近,敏銳的呂子讓本能的將身邊的裴慶一推,在他落下馬背瞬間……

“噗……”

粗重的弩矛無情的貫穿了呂子讓的胸膛,強大的慣性直接將他從馬背上向後掀飛出去。

“呃……”

感受著耳邊呼嘯的風響,呂子讓在倒飛的過程中,雙手死死抓著透穿後背的矛杆,最後在落地之際,輕輕呻吟一聲,便與黑夜淪為了一體。

“籲~~”

“啊~~”

剩餘的弩矛將裴慶所率領突圍的親信騎兵一一掀翻,在一片人馬悲鳴的嘶吼聲中,除了裴慶之外,全部陣亡。

可憐這個所謂的奮力突圍,在呂肅的軍陣麵前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還未開始近戰接觸,就在極短的時間內宣告失敗。

裴慶努力從地上起身,看著四周殘騎裂甲,隻餘自己一人的情形,他心中是怒火中燒,極其怨恨的望著對麵肅立的呂肅本陣。

“我裴慶,天下無敵!”

這一刻,裴慶崩潰了,他披頭散發,揮動沉重的翅金鏜,邁開雙腿,向著呂肅本陣瘋也似的衝了過來。

呂肅見此,從副將王銳手中接過臂張弩,淡定的往箭槽裏塞入一支弩箭,爾後拉開弩弦固定在機擴之上,瞄準了裴慶。

“敵方主將可敢與我裴慶大戰三百回合!”裴慶渾然不覺危機臨身,不停舞動手中鏜槍,快速逼入到了呂肅軍陣三十步距離。

“又是單挑?”呂肅聞聽裴慶瘋癲的話語,微微錯愕了一下,冷笑一聲搖了搖頭,“好像幾年前有一個名叫項羨的匹夫也是在這種情況下說著相同的話……”

然後,呂肅又把臂張弩瞄準了裴慶……

“可惜,軍中個人武勇的時代注定已經落伍了,任你武勇冠絕天下,在絕對的實力麵前……”

說到這裏,呂肅重重的扣下了按在食指處的扳機……

“噗……”

二十步距離,弩箭呼嘯著洞穿了裴慶的咽喉,直透後頸……

裴慶瘋癲的神色就此一凝,向前跌跌撞撞的又跑了幾步,最終無力的跪在呂肅陣前,眼中的生命氣息如潮水般流逝,最後變得空洞無比……

“哐啷……”

“砰……”

裴慶的身軀和翅金鏜槍一起,重重倒在了地上,一代上陵猛將,還未最後一次展現武勇,就此殞落,也代表著上陵裴家這個在北地經營百餘年的名門望族,徹底被連根拔起……

“注定被淘汰!”

射殺裴慶後,呂肅將手中臂張弩丟回到王銳手中,說出了之前未說完的那句話。

“取下裴慶首級,可以勸降了,派人通知武指揮使還有張昭通以及陳指揮使他們,裴慶已死,可以展開總攻了……”

……

八月二十五日清晨,失去指揮,宛若一盤散沙的十八萬殘餘上陵軍向遠東軍正式投降,連同後軍投降的士卒,足足有二十九萬人。

自此,遠東軍對上陵的攻勢大獲全勝,但戰後所調查下來的損失卻同樣不少。

從與上陵軍對峙初期到大戰結束,遠東軍傷亡總計一萬五千餘人,其中戰死六千,中途因為病疾死亡一千多人,其餘皆為傷患。

好在有近七成的傷患在經過醫治休整一段時間後,又能回到軍中繼續征戰四方,且經過這一戰後,不少參與此戰的新軍士兵都成為了合格的老兵,戰力也有了大大的提升。

除了士卒損失之外,更大的損耗就屬軍中輜重糧草以及藥材了。

初步統計下來,在與上陵軍對峙的近四個月時間,軍中二十多萬人馬僅糧草一項便耗費了近一百四十萬石,這些都是由遠東分數次運輸過來的。

其次,鐵火炮在武鎮英、張昭通、呂肅這群敗家子手中用起來跟不要錢似的,在對裴慶大軍展開圍攻之際揮霍了足足四十萬枚,幾乎快打光了此次所攜帶的所有鐵火炮。

還有藥材、武器鎧甲損耗等等自不必說,等後續劉策統計下來,這一次北地八省戰役足足耗費了二千三百萬銀元,折合市銀的話,那就是五千至六千萬兩白銀,驚的他好幾天沒有回過神來。

不過,上陵之戰結束後,靖泰、河源隨之響應歸附,到了十月初,整個北地八省基本已被劉策牢牢控製在了手中,第一次中原之戰就此告一段落。

自此從遠東到北地,劉策擁有了中原足足十四個省的廣袤土地和近三億人口,成為北方最強大的軍閥,震驚了朝野上下。

而下一步,劉策把目光瞄向了渭河以北剩餘的幾處省份,打算等休整一段時日,北地八省民生穩定後,就揮兵南下將他們全部納入自己版圖,繼而達成和許文靜之間在塞外謀劃的戰略企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