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三身敗名裂

……

午時時分,隨著考場遍布的鍾鈴聲響起,經曆了一上午的策論考試終於結束了。

考生們交完考卷,陸陸續續從教室內步出,臉上無不掛著沮喪的神情,這一個時辰的考試,對他們來說簡直就是莫大的煎熬。

很多考生至今都不知道到底考了什麽,暗歎怎麽會有這種稀奇古怪的題目,各個都是心中忐忑,也不知道自己寫答的題目會不會讓軍督府的批閱官滿意。

走出考場,吳世昭深吸一口氣,緊了緊身上的棉衣,對顧子嚴說道:“子嚴兄,你考的如何?”

顧子嚴搖搖頭,苦笑一聲:“一言難盡,這策論考驗的就是人情世故,光靠死讀書是沒用的,唉,也不知道我所答的題會不會被軍督府看中……”

吳世昭深有所觸,和顧子嚴一起走下樓梯後,望著仰躺在座椅上的馬國成,又是一聲歎息:“看樣子這位馬都尉說的沒錯,這午飯怕是真要食不知味嘍……”

顧子嚴幹笑幾聲沒有答話,和吳世昭一起,隨著考生們向考場外走去……

午時,各大酒樓飯館之內哀鴻遍野,考生們都圍坐在一起,商議剛結束的這場策論考試。

“唉……萬沒想到居然會這麽難,本以為也就默寫詩詞歌賦,不想卻主要是考驗個人對天下事物的認知,太讓人意外了……”

“完了,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寫了什麽,回想起那密密麻麻的題目,我都不敢相信我居然能撐下來……”

“是啊,就拿那道士紳優待的弊端來說,你們是怎麽回答的?漢陵侯真是讓人耳目一新,這種題都敢出……”

“還有那道題,農戶原有良田一百三十畝,每畝納十斤糧食,總計納糧一千三百斤,現隻有田畝四十,糧食產量減半,卻要納每畝二十斤,合計二千六百斤,讓我等回答其中緣由,這,這簡直就是……唉……”

各人都交換著考卷的內容,彼此間都是唉聲歎氣,感慨這考試試題是這般的困難。

藍勝此時早已是呆若木雞,一臉無神的望著桌上的飯菜,腦裏一片空白。剛結束的這場考試,自己都不知道是如何答題的,完全超出了他應有的所知範圍。

就這樣,考生們在一片“悲壯”的氣氛中渡過了午休的時光,一直到未時時分,才起身繼續去往考場參加下午的考試。

下午考的是算術,相比白天策論無跡可尋,似乎要輕鬆一點。

不過,臨行前,那些第一次趟雷的前輩臉上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卻是讓他們心中七上八下,感覺似乎這算術也並不簡單。

有了白天的經驗,下午考生們進入各自所在教室也就駕輕就熟了許多,顧子嚴、吳世昭、藍勝等依舊來到二樓教室按白天的座位坐好,等待考試的開始。

不一會兒,一名身高約一米六左右的授師和兩名輔師進入了教室,待他來到講台後,拱手鞠躬行了個見麵禮。

“各位學生,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高島由紀夫,來自瀛洲,現任冀州學院高級數科授師,有幸能成為你們監考官,希望大家多多關照,共同渡過這次難得的相處時光,拜托諸位了……”

聽完高島由紀夫的介紹,室內考生無不心中詫異,不想學院裏還有來自海外瀛洲的教師。

高島由紀夫跟隨郭濤和川崎秀瀨來到冀州後,等他適應了這裏祥和安寧的生活,就主動放棄雇傭軍的待遇,前來冀州學院應聘教師,因為自身在數學方麵有著驚人的造詣,很快就被學院入聘,十分認真的教授起學院內的孩童數學知識。

閑暇之餘他也並不寂寞,跟商務司總司吳學禮一起探討起關於數學的奧義,兩人一拍即合,成為了知己好友,經常在酒肆茶樓研究數學,往往能從午時探討到深夜時分,還不耽誤第二天教授學生的科目。

兩個月前,因為高島由紀夫兢兢業業,通過了教化司考核,直接從初級教師升任到了高級數科授師,待遇也翻了好幾番,並已經收到通知,來年要前往中學院教授高等數學,並擔任副學院長一職。

高島由紀夫是深深愛上了這片土地,相比自己故鄉那混亂不堪的局勢,他十分珍惜軍督府給予他的一切,暗暗發誓要憑自己的學識教育出出類拔萃的學生來報答劉策的知遇之恩。

“現在,派發試卷,請諸位學生認真對待,除了必要的數學器具之外,禁止有其他物件出現在考場,請……”

高島由紀夫又欠身行了一禮,然後將這次的考卷一一派發到各人桌案前。

每個考生依然得到一卷考卷,相比早上的策論似乎要稍微厚重一些,隻因內中除了考卷外,還夾帶了三張草稿卷。

考生們迫不及待的翻開考卷,看了眼上麵的內容後,不由再次暗暗叫苦,因為內中許多題目他們基本都是第一次接觸。

這其中涉及了各式方程,幾何代數,那些對算術不精的學子注定下場淒慘。

“嗬……”

顧子嚴和吳世昭看著考卷上的內容,同時輕笑一聲,因為他們在數學方麵也有不小的涉獵,不少題目難不倒他們,雖然有些題目十分難解,但這也是有跡可循的……

“叮鈴鈴……”

隨著清脆的搖鈴聲響起,考試正式開始,考生們從隨身攜帶的包裹裏取出算盤,直尺等工具,提筆開始答題。

……

申時四刻,搖鈴再次響起,宣布今天的考試結束,考生們陸陸續續的步出考場,相比早上的策論考試,他們臉上是憂喜參半……

就連藍勝也是十分的愜意,對下午的算術考試信心滿滿。

大約半個時辰後,各考場的考生基本都回到了各自的就宿之地,開始議論起這一天的經曆,都是感慨萬千。

雖然明天還有一場“專業”考,不過各人心中的緊迫感也少了很多,都走到這一步了,也已經沒有什麽好怕的了。

顧子嚴坐在靠窗台的桌邊,忽然瞥見了什麽,忙起身向酒樓外跑去。

吳世昭定睛一看,原來對麵有一個報攤,這才讓顧子嚴這麽激動,他和自己一樣,養成了看報紙的習慣。

不一會兒,顧子嚴就手持一份報紙回到了酒樓大廳,對吳世昭笑了笑,就打開報紙開始看去。

漸漸地,吳世昭發現顧子嚴的麵色變了,甚至出現了罕見的怒容。

“啪~”

忽然,顧子嚴狠狠一巴掌連同報紙一起拍著了桌子上,連同桌上的茶水都被震翻,這劇烈的動靜驚動了大廳內不少人,齊齊對他露出疑惑的目光。

吳世昭連忙拿過抹布擦拭了起來,防止報紙被打濕,同時問道:“子嚴兄,你這是怎麽了,很少見到你發這麽大的火……”

顧子嚴拿起報紙遞給吳世昭,憤怒地說道:“奇恥大辱,簡直是我大周立國三百七十餘載以來前所未有的奇恥大辱啊!”

吳世昭聞言,忙向報紙望去,不想頭版上赫然印著一行深黑楷體大字:鎮國公李宿溫引胡騎縱兵劫掠京師,百萬京師百姓深陷囫圇。

震驚,前所未有的震驚,吳世昭隻覺得自己的氣血湧上腦海,有一陣眩暈的錯覺。

他強自鎮定後,繼續看向標題後的內容,以及一副圖文並茂的素描印刷圖,馬上跟顧子嚴一樣,呼吸都變得粗重,雙目急欲噴出火來。

“太過分了!”吳世昭大喝一聲,不顧周圍學子同袍的詫異目光,惡狠狠地說道,“夏國羌騎縱兵神都城內燒殺搶掠,無數百姓身陷胡亂之中,

婦孺被當街汙辱,上萬房舍被付之一炬,更有十幾萬良家女子被滿意掠至蠻夷之地淪為奴婢!

真是豈有此理!奇恥大辱,奇恥大辱啊,堂堂駙馬爺居然會做出這等有辱國體的劣舉,當真不配為人!”

大廳內聞聽吳世昭的咆哮,頓時熱鬧起來,不少人趕緊湊到他身後查看報紙上的內容,更有考生跑出酒樓外購買報紙觀看。

很快,酒樓內沸騰了,學子們對李宿溫的此舉是聲淚俱下的控訴,還有些考生甚至直接批判起朝廷的不作為。

“原以為李駙馬是文武無雙的儒將,不想他竟然會做出這種遺臭萬年的舉措,他究竟是怎麽想的?”

“李宿溫這個偽君子,以前我真是錯看他了,虧我還當他是我輩楷模榜樣,現在想想真是令人作嘔……”

“居然和那些野蠻的胡人做出這等交易,李宿溫簡直就是一個人渣,畜生都不如……”

“朝廷在幹什麽?報紙上所寫這事是發生在京師收複之後,那他們就眼睜睜看著胡人迫害我中原子民而無動於衷麽?”

“當真是讓人失望透頂,李宿溫何來這麽大膽子敢跟夏人簽訂這麽個恥辱的契約?定是有朝廷在背後授意才敢這麽幹的……”

酒樓內學子們各個悲憤交加,都對李宿溫和大周朝廷萬分失望,不少人眼裏是包含著淚水,為那些在京師遭受胡人**的百姓和淪為奴婢的婦孺感到痛心。

顧子嚴和吳世昭互望一眼,齊齊搖了搖頭,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對大周朝廷的失望。

“子嚴兄,我一定要加入軍督府,為軍督大人效力,改變這種令人不恥的局勢!”

“顧兄,在下也正有此意,這大周朝廷真的是越發令人失望,也唯有在軍督大人才能改變中原這種被動受辱的局麵。”

顧子嚴、吳世昭二人同時擊掌發誓,要緊隨軍督府盡自己的所能扭轉中原這種越發糜爛的局勢。

從報紙得知此噩耗的各大酒樓人聲鼎沸,紛紛斥責李宿溫和朝廷的無恥,這一消息很快將傳遍整個遠東各地,李宿溫和大周朝廷身敗名裂的結局已然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