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損失

……

夜幕降臨,激戰一整天的玄武關再次沉寂下來,四周空空****,隻餘寒風不停呼嘯。

繡紅幡大營內,經曆一整日血戰的蒙洛人,此刻無精打采的圍在篝火堆前取暖,烤火架子上尚在烘烤著幹硬的肉幹或奶酪,從火光中映出的麵容可以判斷,他們十分的疲憊,甚至連話都不願意多說一句,目光呆滯的望著篝火堆。

宇文紂的主帳之內,羊脂火把掛在帳篷一角不停搖曳,將內中坐立的身影盡數顯現了出來。

“回稟宇文旗主,今日連同昨日兩天,我繡紅幡共計損失六百三十七人,其中正幡營十一人,薩摩陀羅也陣亡了……”

一名蒙洛親兵跪在宇文紂麵前,將統計上來的傷亡數字完完整整的呈報出來。

一時間,整個牛皮大帳之內都充滿了沉痛的氣氛,才兩天時間就折損了六七百人,這玄武關上的守軍何時變的這麽可怕了?

宇文紂揮著手中的鞭子,坐在主案前眯著雙眼,做出一副淡然的神情,然而站在邊上的布珍紮西,還是能十分清晰的感受到此刻自己這位主子內心的情緒十分的激動,僅從他那不停抽搐的臉頰就可以準確判斷出來。

“哈哈哈……”

驀然,宇文紂忽然笑了起來,笑的是異常瘮人,讓牛皮主帳內各部統領直感頭皮一陣發麻。

卻見宇文紂睜開雙眼,正了正自己的身軀,然後自言自語地說道:“兩天時間,六百多人沒了,結果我繡紅幡連對麵雄關一道防線都沒能占據。”

說到這裏,宇文紂頓了頓,手中馬鞭遙指了一下顏紮:“好不容易攻上城頭,結果又被打了下來……”

顏紮咂了咂嘴,一時也不知該如何解釋,索性沉著臉一言不發,畢竟今日自己確實沒能取下指定的區域。

“我們繡紅幡才多少人?還經的起多少這樣的損失?來,大家說說,明天還打算死多少人?本旗主也好有個數,說,盡管說,暢所欲言嘛……”

宇文紂的語氣讓整個主帳內的氣氛降至冰點,唯有中間的篝火依舊在“劈裏啪啦”的發出聲響。

“旗主,您也不用氣餒……”為了緩和帳內尷尬的氛圍,布珍紮西鼓起勇氣小聲對宇文紂勸道,“雖然這兩天我旗下勇士損失甚重,但死的都是些無足輕重的奴隸而已,正營勇士損失微乎其微,對旗內不會造成太大損失……”

不想布珍紮西話音剛落,宇文紂淩厲的目光直刺他心扉,驚得他差點魂飛魄散。

“也就是說,本旗主旗下的奴隸就該白白送死了?”宇文紂麵色陰沉地問道,“你的意思是說,明日還是讓那些奴隸主動去奪關對麽?那本旗主問你,如果那些奴隸死光了,該誰上?死士,依附營?他們也死光了怎麽辦?豈不是輪到我繡紅幡正兵營了?

智囊?嗬嗬,你能說出這話也不想想,那些奴隸如果不顧及他們死活屢屢強逼,以後傳出去誰還會肯為我蒙洛人賣命?”

布珍紮西連忙跪下,邊磕頭邊顫聲說道:“對不起,旗主,都是奴才的錯,奴才不該這麽說,惹您生氣……”

望著在地上不停跪拜的布珍紮西,宇文紂臉上閃過不屑之色,鄙夷地說道:“你和慕容駙馬之間的差距,真的無法用言語來形容啊……”

布珍紮西忙道:“慕容駙馬乃草原之狐,奴才豈能跟駙馬爺相提並論?旗主你太抬舉奴才了……”

“起來吧,別跪了……”宇文紂甩甩手,厭惡的讓布珍紮西起身,然後又對帳內其餘人說道:“現在最重要的問題是該怎麽把這座雄關攻下,仔細替本旗主想想。”

一直沉默的疏勒聞言,立刻對宇文紂說道:“旗主,正門之前阻擋旗下勇士最大的難處就是那些瘮人的鐵網木樁,奴才建議還是想辦法先將那三道鐵網拔去,這樣攻城器械就能暢通無阻的進入關下,何愁玄武關不下?”

宇文紂點點頭:“疏勒你說的有道理,那麽你打算如何將那些阻礙我蒙洛勇士前進的鐵網拔去呢?”

疏勒說道:“既然那些木樁鐵網是人挖的,那自然也就是用人將它們挖走,奴才建議明日派人帶上斧子去將那些木樁全部砍斷!”

“笑話!”疏勒話音一落,一名臉上有燙疤的蒙洛人忍不住大喝一聲,反對道,“疏勒射雕手說的倒是輕巧,拿斧子去砍?難道你忘記那半空中掉落的巨石麽?更何況,三道鐵網,越近一寸就越多一分危險,

等你處理完三道鐵網怕是又要折損好幾千人都是輕的,到了那時再攻關牆,又要折損數千人,怕是要死上一兩萬旗下勇士的性命才能攻下玄武關,

試問,到了那時,我繡紅幡都已經廢了,還不是被其他各幡隨意拿捏?怕是這次奪關的功勞都要被人搶走了!”

說話的人叫索朗達傑,和疏勒一樣,同是繡紅幡優秀的射雕手,麾下同樣有一支五百人的正兵營,實力不比疏勒差多少。

疏勒聞言,瞥了索朗達傑一眼,隨後冷哼一聲,對宇文紂說道:“旗主,奴才既然說讓人去處理那些鐵絲網自然不會讓我旗下的勇士去了,如今天氣寒冷,幡內吃白飯的家夥太多了,也該拉他們出來幹些力所能及的活了……”

宇文紂聞言,眼前一亮,立刻明白了疏勒口中“吃白飯的家夥”是誰,自然就是處在幡旗內最為低賤的奴仆,中原奴隸。

八幡之內,論身份最低賤的自然就是從中原捕獲的百姓,他們在各幡之內往往幹著最低賤的活,經常被其他奴隸欺負,由於人數遠遠多與其他各部奴隸,所以被稱之為“吃白飯的家夥”。

對於這些中原奴仆的死活,主帳內所有人都不會費心去關注,死多少個都無所謂,反正不夠再去抓就是了,而且他們性格溫順,天生就是被欺負的對象,不用擔心他們會反抗,拿來去處理鐵網防線倒是不錯的選擇。

想到這裏,宇文紂立馬招來兩名蒙洛親兵說道:“傳本旗主之命,火速回轉繡紅幡部落,命宇文魃召集五千,不,一萬周國奴仆到玄武關前聽候調遣!”

“旗主三思!”

就在那兩名蒙洛騎兵要領命離去之際,布珍紮西忽然攔住了他們,對宇文紂好言勸道:“旗主,請您收回成命,聖皇去歲已經下令,八幡之內奴隸人丁不得擅自妄用,包括那些中原人也同樣……”

“布珍紮西你多慮了……”疏勒聞言撇了撇嘴說道,“聖皇的旨意並不包括那些中原奴仆,他們隻能世代受我蒙洛人驅策的牲口!不算我八幡的丁口。”

“對,就是!”蘇榮紮布也符合著說道,“那些中原奴仆也算是人麽?怎麽能算作蒙洛丁口?”

疏勒和蘇榮紮布的話很快得到帳內所有人的認同,布珍紮西歎了一聲,也不再說話。

“去吧……”

宇文紂對那倆蒙洛騎兵揮揮手,示意他們繼續按自己的命令去通知宇文魃了。

一切安排好後,宇文紂坐回主案之前,身子微微向後一仰,掃視了帳內一圈,開口說道:“諸位,我蒙洛王朝能否問鼎天下,就在此一舉,望你們務必謹遵號令,待攻下玄武關後,本旗主一定會稟明聖皇,為你們請功封賞!”

帳內眾人聞言,立刻起身匍匐在宇文紂之前,麵色堅定地說道:“多謝旗主栽培,我等願為蒙洛帝業,奉獻自己一切!”

……

玄武關內……

空曠的宿房內,劉策親自動手,將從關內找出來的脂油透過幹淨的布料過濾到一個磁瓦罐中,神情是萬分的凝重。

張定邊望著劉策一臉認真的模樣,好幾次欲言又止,隻能默默等待著他將手頭的事做完。

好不容易劉策過濾好一瓶脂油,張定邊忍不住對他問道:“軍督大人,末將不明白,這脂油為何還要這樣處理?直接放鍋裏煮沸,傾瀉而下不就行了麽?”

劉策聞言,頭也沒抬,繼續抓過一個脂油罐,繼續順著布條往另一口罐子裏澆灌,對於張定邊的疑問,隻是嘀咕了一聲:“雜質太多,燒不旺……”

張定邊自然無法理解這“雜質”究竟是什麽意思,隻是看著從布條上流下來的脂油比之前過濾前要幹淨清澈的多,不由拿起油燈,好奇的湊了過去。

“小心,把燈移開,本軍督不想無緣無故被燒死……”劉策連忙攔住張定邊靠近,並讓他將手中油燈移開一些,以免發生意外。

約莫又過了半個時辰,劉策跟前地上所有的瓦罐都已經裝滿了過濾好的脂油,然後又將近衛軍早就備好的棉塞搓成一條條,死死堵住脂油罐後,總算鬆了口氣。

“好了,我倒想看看蒙洛人的意誌有沒有這脂油猛烈。”

望著眼前近百油脂瓦罐,劉策臉上絲猙獰的笑容一閃而過,而後對張定邊說道:“張副將,剛才本軍督處理脂油的步驟你都看清楚了麽?看清楚的話,將剩餘的脂油全部按照這些步驟處理好,剩下的殘渣也別浪費,到時難免會有用處,記住,遠離火種,免的意外……”

“末將看清楚了,這就前去處理……”

張定邊雖然還是無法理解劉策這麽處理脂油究竟是什麽意思,但還是恭敬的領命,前去按照劉策的方式去處理脂油了。

長舒一口氣,劉策起身來到宿房之外,感受著寒風吹刮臉頰帶起的微微刺痛,心中突然閃現一絲淡淡的惆悵。

“亂世,何時結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