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暫退

……

“颼~”

“咻~”

兩聲破空扭響,一支疾馳的弩箭從城關之上攢落,與關外一支飛馳的狼牙箭錯身而過,帶起兩聲尖銳的嘶嘯,仿佛要將空氣給撕裂一般。

“噗~”

“篤~”

一聲破軀,一聲入木,隻見城關下一名異族弓箭手,整個人倒翻著被掀下盾車,待他身形穩住之時,卻見他咽喉出插著一支漆黑色的弩箭沒至羽尾,而射向城頭之上的狼牙箭,卻被一麵長盾給阻擋了下來。

“趴下~”

盾車後的蒙洛人開始有些慌了,連忙呼喊著縮到盾車之後,從剛才到現在,已有九名弓箭手被城頭上的弩箭給射死了,還有六人身上不同部位中箭,正在同伴的幫助下向後挪動,其中三人估計是救活也廢了。

“可惡,這群周狗的箭怎麽突然變的這麽準了?是施展了什麽妖法麽?”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以蘇榮紮布為首的死士頓感不解,他望著一具蒙洛人屍體上的弩箭,眼中充滿了疑問。

在近衛軍弩箭的反擊之下,城外蒙洛人的冷箭立馬開始偃旗息鼓,給守軍爭取到了喘息的時間。

“哇~”

“啊~”

城關之上,一名奴隸剛躍上垛口,卻剛好與守在此處的韋巔四目相對,那猙獰地麵孔讓那奴隸心神瞬間一緊,還未來得及做出反應,卻聞耳邊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呐喊,直接將他震落了關頭,響起一陣淒厲的慘叫。

不過這時,韋巔邊上另一處垛口躍上一名身披鐵甲的死士,隻見他冷目如凝,確定眼前無阻之後,猛的縱身一躍而下……

“咯叻~”

然而,死士的腿還未著地,就忽然被一雙鐵手鎖住了頭箍,甚至還來不及看清眼前之人是誰,就被狠狠的扭斷了脖子。

“滾~”

“砰~”

韋巔一聲暴喝,將死士高舉頭頂拋出垛口,直接將兩名正在攀爬的奴隸一起給掀落了城頭,而後抄起雙鐵戟向另一處垛牆躍上來的蒙洛人撲殺過去。

“噗~”

“呀~”

“呲~”

韋巔的呐喊一聲驚過一聲,手中兩支黑戟如同鐵血風暴,帶起一愁雲慘淡,將奪關的蒙洛人盡數分筋斷骨,金屬破開軀體的聲響和蒙洛人淒厲的咆哮交錯回**,編織成一片血網**漾……

短短一瞬間,四名攀登上城頭的蒙洛人就在韋巔那暴戾的攻勢下盡數變為一具具冰冷的屍體,現在城頭之上已經沒有了蒙洛人的身影……

而受到韋巔鼓舞的崔諒守軍,士氣大振,加上城外弓箭手被死死壓製住,終於開始展開凶猛的反擊。不少士兵舉起礌石直接來到垛口處向正在攀爬的蒙洛人拋下,直砸的那些蒙洛人頭破血流哭爹喊娘。

“讓他們退下來吧,別再攻了……”

處在城關外後陣位置的顏紮,目睹戰場局勢被扭轉,知道再攻下去隻會造成更大損失,當機立斷對身邊的親兵下達了退兵的命令。

“嗚~~”

隨著撤退的號角吹響,正在關前忍受死亡煎熬的蒙洛奴隸軍如蒙大赦,立刻如潮水般向後退去。

“唉~撤退!”

聽聞撤退號角的蘇榮紮布隻能無奈地歎了口氣,命人收拾好那九名蒙洛弓箭手的屍體,便帶著麾下死士也一起向顏紮本部退去了。

“嗷嗷嗷~”

而在城關之上,見蒙洛人退卻,頓時爆發出一陣震天動地的歡呼聲。

“呼~”

崔諒丟掉手中鐵槍疲憊的靠牆癱坐而下,感受著四周守軍將士歡聲雀躍的聲音,忍不住閉目仰麵,長吐一口濁氣。

連續的舍命廝殺總算守住了這段防線,現在,崔諒隻想好好休息一下恢複自己的體力以應付接下來的戰鬥。

……

顏紮本部,望著躺在地上排列的整整齊齊的十一具繡紅幡射手屍體,顏紮瞳孔中散發著徹骨的寒冷。

隻見他來到一具麵頰被弩箭透穿的屍體前蹲下,仔細打量了一陣後,用力將弩箭拔出,開口說道“這十一名人,皆是我繡紅幡旗下弓馬嫻熟一等一的控弦之士,如今,卻毫無意義的折損足足十一人,你們說,這讓我如何跟宇文旗主交代?”

蘇榮紮布等人聞言,低頭不敢開口,要知道八幡之內四等階級嚴明,而這死去的十一名蒙洛人都是處於最高一等階級的八幡親衛,其一人的性命甚至能頂過上百奴隸,如今一下折損十一人,可想而知顏紮此刻心中,壓抑著怎樣的怒火。

見無人答話,顏紮起身將弩箭舉在半空中,繞著眾人走了一圈,又說道“你們看,就這麽一支不起眼的箭矢,就奪走了一名自小在馬背上磨練長大的勇士,誰能告訴我,這支箭這麽短,為何卻能將勇士們身上的鐵甲輕易撕碎?

要知道這些死去的繡紅幡勇士身上所披可都是精鐵打製的鐵甲,這區區一支箭是如何辦到的?有人能回答我麽?”

靜,死一樣的寂靜,蘇榮紮布瞥了眼似乎還在淌血的弩箭箭鏃,瞧瞧吞咽了下口水,見顏紮將目光掃向自己,立刻別開眼不敢去看,同時心裏打鼓,接下來會不會讓自己的死士營去奪關。

“哢嚓……”

顏紮用力折斷手中弩箭,然後繼續來到那些屍體前,在一具胸膛中箭的年輕蒙洛人前停下腳步,蹲下身子撫摸著他的臉。

“我們蒙洛人,為了生存,與天鬥,與地鬥,哪怕是草原上最凶蠻的狼群,我們也有勇氣與之正麵應對,從出生那一刻起,就與死亡為伴,

死,對我們來說不算什麽,但是,必須要死的有價值,勇士該有勇士的死法,決不能輕易枉死,

看看這孩子,他還不到二十歲,多年輕的生命,要知道在蒙洛草原之上,養活一個孩子是多麽的不易,幾乎需要整個部落的丁口合力才能培育出如此茁壯的勇士,

可是如今,他卻停止了呼吸,永遠的沉眠在了這片土地之上,他的榮譽雖然依舊會被家人接納,但他的妻子,他的孩子,生他的母親,以及那拉著馬頭琴的慈祥老父親,卻再也看不到他露出笑容的模樣了……”

說到這裏,顏紮語氣似乎有些哽咽,仔細的替那死去的蒙洛人梳理了下容貌,最後將他雙手交疊放在冰冷的胸膛前,緊緊握成拳頭。

待做完這一切後,顏紮閉目沉息,緩緩起身,對著死去的十一具蒙洛弓箭手屍體低頭鄭重行了一禮。蘇榮紮布等人見此,也齊齊向那些屍體施禮致敬。

收禮完畢,蘇榮紮布湊到顏紮跟前小聲問道“顏統領,接下來是不是該繼續奪關,為死去的蒙洛勇士報仇?”

“當然要報仇!”顏紮聞言,斬釘截鐵的說道,“而且這是一種恥辱,我們必須要一雪前恥,讓城頭那群劊子手付出慘重的代價!”

蘇榮紮布舔了下自己幹裂的嘴唇,雙目一頜“那顏統領,我這就去安排奪關事宜,待會兒讓我的死士營去攻吧,定能一戰而下!”

顏紮搖搖頭“既然已經退了,就暫且休整下,奪關之事午後再說,現在立刻清點出我們到目前為止一共損失了多少勇士,我必須要知道確切的數字才行!”

蘇榮紮布立馬應道“是,我這就去辦……”

蘇榮紮布走後,顏紮回望那道高聳的厚壁,眼中的怒火中燒,似乎就要克製不住燃燒起來……

“我顏紮發誓,你們每一人都不會白死,待入關後,我會讓一百個,不,一千個中原人為你們每人陪葬!你們的家人此生將會永在榮華富貴,中原人將世代為蒙洛人的奴隸!”

顏紮再次對那十一具屍體低頭致敬,臉上的神情也逐漸開始扭曲。

……

“退,退兵~”

“嗚~~”

玄武關正門之前,第一道和第二道鐵絲網之間組成的防禦工事,已經成了一條名副其實死亡禁區,凡是步入此處區域的蒙洛人幾乎無一幸免,都被關牆上的守軍射成了刺蝟。

整個鐵網防線內屍橫遍野,血腥的氣息充斥著整個關外戈壁灘,沸騰的熱血已化為凝固的血溪,入目所見,一片殷紅。

隨著撤退的號角吹響,進攻的蒙洛人立刻如潮水般向來時之路退去,臉上的神情再也沒有昨日那種囂狂的氣息,有的隻是對死亡最為深厚的恐懼。

劉策依舊舉著窺鏡,矗立在寒風中,任憑寒風吹起身上的披風飛揚,依舊一副冷然的神情。

“軍督大人,蒙洛人又退了……”

蕭煜來到劉策身邊指著那些退卻的蒙洛人,興奮地說道。

劉策聞言,放下窺鏡頭也不回地說道“立刻清點傷亡情況,另外檢查下還剩多少弩箭,統計出來後立刻回報!”

“遵命!”

蕭煜領命後,立刻去執行劉策的命令了。現在劉策最擔心的就是弩箭不足,從目前戰場傷亡來看,鐵絲網前的蒙洛人半數是被臂張弩射殺的,一旦弩箭用盡,敵人再不退兵的話,必須要做好下一個準備。

這其實也是劉策所部裝備的一個弊端,由於一切都太過標準化,導致戰時武器損壞或箭矢射空之際,很難得到及時補充,對後勤能力那是一種極大的考驗。

畢竟這個時代,各匠坊根本就沒有係統化、標準化的概念,整個大周也隻有自己獨一份。

不過,這套標準他還會繼續堅持下去,畢竟這是未來的趨勢,不能因為客觀因素存在而放棄,也絕不容有半點閃失。

想到這裏,劉策立馬將焦絡喚來對他說道“去將張定邊喚來,本軍督要問問他玄武關內還有多少脂油可用!”

“遵命!”

焦絡大吼一聲,扛著長槊大步離去前去尋找張定邊的身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