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四條件

……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顧謙隨著衛兵來到了劉策主帳之外,待衛和守在帳口啃著一條羊腿的韋巔打過招呼後,韋巔瞪了顧謙一眼,放下羊腿,緩緩起身向帳內走去……

不多時,韋巔鐵塔一樣的身影再次出現在顧謙眼前,和衛兵說了一句:“進去吧……”然後拿起羊腿繼續啃了起來。

等顧謙一走進主帳,就見主案邊上,劉策正在端碗喝著羊肉湯,靠近看去,他才發現眼前這位傳聞中,凶名赫赫的遠東邊軍主帥居然會是這樣的年輕……

“啟稟軍督大人,殿前司監軍,顧謙顧大人帶到……”衛兵恭敬地朝劉策拱手行了一禮。

劉策抬頭望了顧謙一眼,隨後跟衛兵說道:“你先下去吧……”

“屬下告退……”

“等等……”

“軍督大人有何吩咐?”

“吩咐夥營,照本軍督吃的這樣,再來一份!”

“遵命!”

等衛兵退出主帳後,劉策才放下筷子對顧謙說道:“顧謙,你就是來馳援河源殿前司的監軍……”

顧謙拱手行了一禮,回道:“啟稟軍督大人,正是本官。”

劉策點點頭,說道:“既然同是奉命馳援河源的朝廷援軍,那就不必拘謹,隨便找個位置先坐下說話吧……”

顧謙謝道:“既然如此,那本官就先謝過軍督大人了……”話畢,顧謙就找了把椅子坐下。

等顧謙剛落座,劉策就開口問道:“顧大人,這次你替趙總督當說客,可要想清楚該怎麽說話,本軍督的意思很簡單,這河源二十萬士卒所積欠的軍餉以及該給我馳援大軍的糧草必須明日天亮之前送抵我軍中,如果有異議,就讓趙總督親自來我軍中商議……”

顧謙聞言,神色坦然,對劉策拱手說道:“軍督大人,眼下河源主敵仍是流賊,這欠餉一事能否緩一緩,等消滅盤踞在高陽城內的流賊後再商議也不遲啊。”

劉策眼眸微微一頜,開口說道:“顧大人,高陽城內的流賊本軍督自有安排,就看趙總督究竟有沒有誠意了,本軍督既然在河源各地將士麵前誇下海口,答應幫他們向趙總督討回所積欠的軍餉,那就必須得做到,

何況,本軍督的大軍到河源來舍命平叛,難道還得自己籌糧不成?顧大人,你說是不是這麽一個道理。”

顧謙笑著搖搖頭,對劉策說道:“軍督大人,這莫非就是你邊軍的行事手段?”

劉策回道:“顧大人覺得本軍督說的有什麽不對麽?”

顧謙歎道:“還是軍督大人手段高明,說來慚愧,本官自入河源以來,處處受製於人,若討逆將軍有軍督大人一分魄力,形勢也不會變的如此落魄。”

就在這時,帳外一名夥營主廚端著食盤進入帳中,笑著對劉策說道:“軍督大人,今日你胃口怎麽這麽好?侍衛跟屬下說起你還要一份,屬下還以為聽錯了,是外麵那憨貨要呢……”

劉策對廚子笑了笑,然後指指顧謙,說道:“這份是給顧大人準備的,這時候來,想必顧大人也還沒用飯,別怠慢人家……”

“是……”

廚子聞言有些失落,但還是依令將放有羊肉湯以及油餅和羊肉的食盤端到顧謙跟前。

顧謙聞言一愣,連忙起身,木然地接過食盤,望著海碗內香氣四溢的肉湯,衝廚子感激的點了點頭。

“啊哈,爽~”

帳外忽然傳來一聲愜意的大喝聲,但見韋巔端著喝空的湯碗來到廚子麵前對他說道:“再給老子盛一碗!”

廚子眼角一跳,回頭望了眼劉策,見劉策點頭,便歎了口氣接過韋巔手中的海碗,和他一起走出了大帳。

等韋巔和廚子出帳後,顧謙將食盤放到邊上的茶幾上,對劉策拱手說道:“軍督大人真是客氣,本官這一天來也確實水米未曾打牙,正好腹中饑餓,如此就多謝招待了……”

劉策笑道:“顧大人莫要嫌棄,軍中條件有限,委屈大人了,請慢用……”

顧謙也不客氣,端起羊肉湯吹了吹,當即吃了起來。他本身就在行伍呆過,也是自小習武,本就是胃口極好之人,隻是從神都出征開始,一直憂心軍中之務,這胃口又怎麽會好?今天來到劉策軍中,聽聞劉策穩定了河源局勢,這心也就放寬了不少,胃口自然就開始恢複了。

劉策默默看著顧謙不顧形象,一陣狼吞虎咽,風卷殘雲般將食盤內的食物全部消滅的幹幹淨淨,微微搖了搖頭。

等顧謙將海碗內的肉渣舔完後,才滿足地放下碗來,取過食盤內放置的一條毛巾,抹了抹嘴巴,對劉策拱手說道:“多謝軍督大人,本官真是慚愧,自到河源以來至今,還是第一次吃的這麽舒坦。”

劉策輕笑一聲,然後取出一封信放到主案上對顧謙說道:“顧大人,這是禦前諫史大夫姚仲姚大人在本軍督出征之前送來的信件,信中所言顧大人為人耿直剛正,讓本軍督多照料顧大人,

說實話,本軍督和這位姚大人之間也無甚瓜葛,不過既然姚大人能在數千裏外給本軍督送信,信中又對顧大人的生平經曆簡略概括了一下,想必這位姚大人一個不是什麽大奸大惡之輩。”

顧謙聞言心生一陣感概,對劉策說道:“不想姚禦史會如此照料本官,軍督大人,姚仲是朝中難得的好官,和那些隻知阿諛奉承的朝臣完全不同,是真正願意替社稷著想的賢良肱骨……”

劉策點點頭,又說道:“能聽顧大人這麽說,那本軍督倒是很想見見這位姚禦史,對了,顧大人,那些殿前司將士目前處境如何了?”

顧謙聞言,臉上浮現一絲黯然之色:“不瞞軍督大人說,殿前司大軍現在完全被趙總督所要挾,加上軍中主帥……遇害,本官身為監軍,卻無掌兵實權,也無法調動他們……”

劉策灑然一笑:“顧大人放心,史宗傑已經脫身,目前正在五梁鎮養傷,過些時日就能回到殿前司與你們匯合……”

“此言當真?”顧謙一聽,激動的立馬起身對劉策說道,“討逆將軍真的尚在人世?”

劉策頜眼說道:“這是自然,本軍督斷不會拿這種事和顧大人開玩笑。”

顧謙本來以為多日不聞史宗傑音訊,其必然已經遇害,沒想到居然還活著,如此一來,殿前司就能重燃希望,哪怕趙元極再施陰謀詭計,也不敢明目張膽的和史宗傑爭權。

他更沒料到的是,劉策居然沒有趁機幹掉史宗傑奪取殿前司的兵權?傳聞中劉策這人權力欲望很大,照理是不會錯過這麽好的機會,如今他告訴自己史宗傑的消息,已經擺明了應有的態度,這確實也讓顧謙深感意外。

見顧謙神色激動,劉策望了他一陣,然後說道:“不過,史將軍遭遇這麽大的挫折,目前精神狀況有異,恐怕暫時無法再指揮殿前司士兵,本軍督想顧大人能否代替史將軍暫時管理殿前司大軍,待班師回朝時,再將軍權歸還給史將軍……”

顧謙想了想,為難地對劉策說道:“軍督大人,本官怕是無法勝任,畢竟本官隻是隨行監軍,管理軍紀事務,若插手軍權指揮,怕是逾越了啊……”

劉策搖搖頭道:“這點顧大人無需憂慮,畢竟事有緩急,如果顧大人怕被朝廷怪罪,那就由本軍督配合顧大人一起掌管殿前司,這樣朝廷怪罪下來,本軍督該負主責,你看如何?”

顧謙仔細想了想劉策的提議,覺得還是可行的,畢竟現在殿前司急需一名頗具威望的指揮將領來帶動全軍士氣,目前來看,確實沒有比劉策更合適的人選了……

與是顧謙立馬跟劉策說道:“既然軍督大人有此意,本官自然求之不得,隻是軍督大人,殿前司是朝廷的軍隊,還請……”

劉策揮手止住顧謙說下去:“本軍督明白顧大人的顧慮,殿前司本軍督不會過多插手,隻是,既然同是奉命馳援河源的援軍,殿前司一點功都不立,未免也實在說不過去……”

顧謙聞言,麵帶苦色無奈地說道:“軍督大人,想必你也知道殿前司目前是怎樣的情況,本官倒是指望他們能立功,可是……哎……”

劉策笑著說道:“無妨,顧大人到時隻需按本軍督所言去做,誰說軍隊一定要在戰場上才能立功?”

顧謙眼前一亮,忙道:“請軍督大人明言……”

劉策罷罷手:“顧大人,本軍督覺得咱倆是不是跑題了?你今日不是來替趙總督當說客的麽?”

顧謙一愣,隨後尷尬地一笑,對劉策說道:“軍督大人,本官也是糊塗了,的確本官是來勸軍督大人解散要餉大軍的……”

劉策說道:“顧大人,本軍督還是那句話,趙總督隻有答應本軍督最先和你提的條件,親自來軍中商談,否則一切免談,不過本軍督也可以退讓一步,

隻要趙總督肯答應本軍督提的要求,擒拿賊首段洪的功勞可以算在他頭上,本軍督也能將段洪交由他處理,哪怕日後取下高陽,也可以算趙總督一份功勞,顧大人隻需將本軍督的意思原封不動的轉告與他,相信趙總督知曉該怎麽做的。”

顧謙點點頭,起身對劉策說道:“軍督大人放心,本官一定將您的話一字不漏的轉告給趙總督知曉,如今天色已晚,本官就先回去了,至於在軍督大人軍中的殿前司士卒,就有勞軍督大人多多照料了……”

劉策點點頭,做了個請的手勢,剛要說“慢走”二字,帳外突然傳來韋巔喝湯的咆哮。

“啊~爽~”

劉策不由眉頭一蹙,衝顧謙點了點頭。

顧謙朝劉策躬身行了一禮,然後緩緩退出了主帳。

他一走,許文靜就從劉策身後掛地圖的屏風處閃了出來,望著顧謙離去的身影,對劉策說道:“軍督大人,你當真要將功勞讓給趙元極?”

劉策瞥了許文靜一眼,然後取起桌前的一根筷子,輕輕敲擊著湯碗,麵色陰沉地說道:“軍師,你覺得本軍督會做出那種小兒之舉麽?”

許文靜想了想,立刻明白了劉策的意圖,忙對他躬身說道:“軍督大人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