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五好歹毒

……

“老賈,你不是說這支軍隊都吃人麽?既然吃人為什麽還要給我們吃這些幹的,說實話老子當了八九個月兵,就在軍督大人底下這頓飯吃的最飽……”

晚飯過後,天已完全暗了下來,扯著嗓子忙碌一整天的趙軍士兵三五成堆坐在一起聊天胡侃,同時消化著腫脹的五髒廟。

小乙對老賈所言精衛營吃人的事,不斷開始嘲諷,惹的老賈在眾人麵前十分尷尬,好在天色已晚,沒人看得清他臉上的神情。

“哎,沒準,要把我們喂胖了再,再吃……”麵對小乙的嘲諷,老賈隨便找了個連自己都不信的理由妄圖搪塞過去。

結果他這話立刻引來周圍同伴一陣哄笑,甚至有人當即反駁:“既然吃人為什麽還要幫咱要餉?老賈你再給好好解釋解釋啊……”

老賈啞口無言,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這實在是太丟人了,同時心裏把趙元極全家狠狠問候了一遍,要不是聽信他的鬼話,今天也不會成為眾人的笑柄。

嬉笑過後,一名精瘦的趙軍士兵小聲問道:“你說咱能把總督大人欠咱的軍餉發給咱麽?”

另一名趙軍士兵聞言,無所謂地說道:“管他呢,反正今天這一天過的可算舒坦了,光這頓飯,平日裏你們多少人能吃到?怕是一年也吃不到幾回吧?”

“唉……”小乙歎了口氣,指著不遠處全身精甲的巡邏士兵說道,“瞧瞧人家這裝備這架勢,再看看我們身上的破銅爛甲,人比人真是氣死人啊……”

周圍趙軍士兵聞言齊齊向精衛營一排步騎望去,老賈說道:“你們看看他們的身上的鐵甲,一副至少三四十斤上下,還有那鐵環刀,以及戰馬,就算給我們這些裝備,沒有足夠的體力也支撐不了多久吧?

主要還是他們吃的好,方才我偷偷看過了,他們吃的可是羊肉湯,這湯裏都是煮爛的羊肉,還有那餅,各個都是油旺旺的,比給我們吃的可好多了……”

小乙無不羨慕地說道:“怪不得他們幾千人就能殺的我們十萬人抱頭鼠竄,光吃的這一項,就把我們遠遠甩開了,唉,你們說他們還要人麽?同樣當兵,為啥不在軍督大人麾下當呢?”

“拉倒吧……”老賈說道,“人家是客兵,等平了流賊也就離開了,你以為他們會在這裏久留麽?”

小乙聞言,原本高漲的情緒立馬焉了下去,心中不無惋惜,周圍其他趙軍士兵也是露出同樣的神情……

“喂喂喂,有夜貓子沒?有的話趕緊起來跟我去辦件差事!晚上加一餐!”

這時,一名近衛軍士兵來到他們棲息的陣前大聲喊道,立馬引起了他們的側目。

所謂“夜貓子”,當然不是指會熬夜的人,而是指沒有夜盲症,身體健康的士兵。大周各地官兵大多因為營養問題,或多或少都有夜盲症。

這點哪怕在劉策軍中也沒有得到妥善解決,三十萬遠東邊軍,至今仍然有近十萬人被夜盲症困擾,大部分都是自小缺少營養引起的,不過這個情況正隨著冀州農業和醫學發展逐漸好轉起來……

“我是夜貓子……”小乙一聽說晚上加飯,當即起身舉手對那近衛軍士兵喊道。

“你?”見小乙那瘦弱的模樣,近衛軍士兵狐疑地問道,“別妄圖蒙我,我們軍師大人可說了,膽敢欺騙他,是要軍法從事的……”

近衛軍士兵陰冷的話語,立馬讓周圍妄圖濫竽充數的趙軍士兵偃旗息鼓,畢竟腦袋要緊,這兩日在這支部隊待下來,他們也明白這支軍隊是出了名的嚴格,他們可不敢去捋虎須。

小乙吞咽了下口水,咬咬牙說道:“回將軍的話,我真是夜貓子,不信你可以試試我……”

近衛軍士兵點點頭:“好吧,姑且信你一次,跟我來,有個美差讓你來幹……”

說完,近衛軍士兵轉身就走,小乙興奮地朝坐在地上的同伴眨眨眼,然後快步跟上那士兵的腳步而去。

“那是什麽東西?”

當小乙來到一座投石機前,頓時愣住了,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利器,不由在心裏嘀咕了一句。

等他怯生生的來到投石機前,望著幾名殿前司士兵用力將拋杆上的繩索固定在地上的絞盤時,近衛軍士兵又問了他一句:“見過血麽?”

小乙忙道:“見過,見過,當兵的怎會沒見過血呢……”

近衛軍士兵點點頭,然後指了指不遠處一個籮筐,對小乙說道:“待會兒把籮筐內的東西裝到投石機的拋袋內,一次裝十顆,你的任務就這些……”

“就這麽簡單?”

小乙頓時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不就是體力活麽,還以為什麽大事。

“就這麽簡單!”近衛軍士兵拍拍他的肩膀說道,“在這裏等候命令吧……”

話畢,近衛軍士兵就離開了。

小乙望著不遠處一個個籮筐,忍不住上前看去,隻見籮筐上蓋有一層幔布,出於好奇之心,他一把掀開布幔……

“嘶……”

當小乙看到籮筐內裝的“東西”後,不由驚的倒吸一口涼氣,那是一顆顆被生灰水泡過後的人頭……

流賊的首級……

……

而在蔡州城城樓之上,顧謙將劉策托自己轉告給趙元極的話,一字不漏的轉告給拉了他,臨了還不忘添一句:“總督大人,拖餉本身就是惡疾,本官認為還是把所欠的軍餉盡數發放給各營將士平定軍心,也免得再生事端……”

趙元極臉頰輕輕**,顯然他是不願意發放軍餉,不過聽顧謙的意思,劉策是鐵了心不見兔子不撒鷹,萬萬沒想到這麽一個二十出頭的黃毛小兒居然敢這麽威脅自己,偏偏自己還真拿他沒辦法。

不過,劉策所言願意把段洪交給自己處置,還願意平分收複高陽的功績,也著實令他心動。

隻是一想到那麽多軍餉如流水般要送出去,又非常的不願意……

“爹~”

就在趙元極為難之際,一聲嗲裏嗲氣的女聲傳入自己耳中,令他猛地一怔,連忙回頭望去。

隻見火把照射下,趙金蓮和一個手持折扇滿臉含笑的白麵錦袍儒生一起,向著趙元極慢悠悠走來,頓時讓他臉色一沉。

“你來這裏做什麽?”趙元極衝趙金蓮怒喝一聲。

趙金蓮沒察覺趙元極現在的臉色有異,依舊踏著歡快地步伐,向趙元極靠近,順手將手腕上帶的紫色手鐲向趙元極晃了晃說道:“爹,你看,這是蘇公子送我的紫玉水晶鐲,據說是用緬寮之地進貢的器玉打製而成呢,漂亮麽?”

趙元極看著趙金蓮一臉歡快的神情,氣的是胸膛不住來回起伏,最後在看向那蘇家公子時,臉都跟晦暗的天色融為了一體。

蘇公子見趙元極望向自己,手中折扇一收,爾後對他低頭拱手施禮道:“蘇銘拜見伯父大人……”

“你們到底來這裏幹什麽!”

趙元極怒不可遏,這都什麽時候了,這倆貨居然還給自己添亂?難道他們都不知道眼下蔡州城是什麽局勢麽?

見趙元極發火,趙金蓮立刻淚眼婆娑的說道:“爹,你到底發的什麽火啊?這麽晚不回家,女兒擔心你,才讓蘇公子陪著我來找你啊,你居然這麽凶我,爹,我不理你了,哼~”

說著,趙金蓮立馬背過身去,做嬌嗔之態,不遠處的蘇銘也是拱手對趙元極致意。

見女兒這副姿態,趙元極這心也就軟了下來,連忙安慰道:“好了好了,別鬧了,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趕緊回家吧……”

“我不……”趙金蓮走到城牆邊,望著城外燈火通明的大營,氣鼓鼓地說道,“爹你凶我,我很不開心……”

“哼……”

站在不遠處的顧謙聞聽趙金蓮的話,忍不住輕哼一聲,對這種沒閱曆,心腸又歹毒的女人,非常的不屑。有其父必有其子,當真是無可救藥。

“呼~”

就在趙元極正想著怎麽哄趙金蓮的時候,忽然城外發出一陣齒輪卡葉轉動的轟鳴,緊接黑暗中似乎有什麽東西向城頭飛來。

“砰~”

“啊~”

一顆圓滾滾的東西不偏不倚正好躥到趙金蓮懷中,她忍不住嬌喘一聲,被掀翻倒地上。

“什麽鬼東西!敢襲擊本小姐,不要命啦!”

趙金蓮直起身子坐在城樓上,氣的破口大罵,望著身邊一個黑色毛茸茸的東西,一把抓過想要丟回去發泄,但是當她看到那顆圓物真容時……

“啊~媽呀~”

嚇的驚叫連連,因為她手中所捧是一顆十分猙獰的人頭,頓時花容失色,瞬間變得慘敗。

“媽呀~”

這時不單是趙金蓮受到了驚嚇,就連周圍的官員發現城外丟進來的是一顆顆人頭時,同樣嚇得的慘叫不絕,很快整個蔡州城頭是亂做一團,哪怕那些守城的官兵也被這種可怖的情形嚇的瑟瑟發抖。

“軍督大人,真有你的……”

唯有顧謙卻一臉平靜的望著腳底下的流賊人頭,反而對劉策這種擾亂軍心的手段感到由衷佩服。

即將成為趙家女婿的蘇銘,在看到一顆滾落到腳邊的人頭時,表現的十分穩定,臉不紅心不跳,兩眼一閉,直接嚇暈了過去,省去了尖叫的麻煩,倒是幹淨利落。

而趙元極此刻抱著一顆人頭,神情萬分緊張地說道:“連死者都要玷汙,劉策,你不是人,真的好歹毒,好歹毒啊……”

事到如今,望著城頭滿是抱頭鼠竄的身影,趙元極覺得如果不答應劉策的條件不用他攻城,就怕眼前這些人都會趁自己不備偷偷開城放外麵的大軍進來。

“傳我命令,立刻籌備軍餉,給,我給,要多少本督就給他多少,快去準備,一個時辰內必須備妥送去城外劉策大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