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七和頭七不同,通常是不需要人守的,五七的魂是不會進屋的,這也是真正意義上的陰陽兩隔。

院子裏,一張老舊的藤椅,查文斌坐在那一直盯著桌上的油碗,那碗裏盛的是地耗子油,也就是俗稱的鼴鼠身上的油脂。要趕在每年入冬之前,糧食豐收的季節,這個時候的鼴鼠最為肥碩。取下它身上的脂肪後煉製的油脂,被認為是長明燈中的上品。

鼴鼠生活在地下,它身上做沾染的泥土氣息與人死後入土有相同之處。那燈撚子則是查文斌自己用燈芯草搓的,這樣的燈火不大,小如黃豆,但卻又很耐燒,但火苗有任何一絲變化便又很容易被察覺。

藤椅的左側台階上,放著一個小鍾,指針已經到了三點一刻,那燈芯依舊是沒什麽動靜。鄉下地方,後半夜冷,不知不覺的查文斌的頭上都落了一層露珠。他起手彈了一下,忽見那一直插著的招魂幡微微晃動了,接著那碗裏的火苗“噗”的跳動了一下。

“來了!”他連忙起身,手中一枚小令旗往那台上一插,口中喝道:“三清在上,天地為鑒;三魂為輔,七魄成弼……”一邊插就一邊念,片刻功夫已經將那四個角分別插上了小令旗,乃是青、白、黑、紅四色。

這些小旗都是三角形狀,上麵寫著“赦召萬神”,待這四枚令旗落了角,就等於有四路神兵替自己護住這個望鄉台,這一時半會兒的亡魂便走不掉了。這時,他再手持那枚象征著權利的施令黃旗,在手中一抖,朝著那桌子正中猛的一插道:“以燈為魂,以香為魄;香燈不熄,直應天罡;上感天罡,下應玄牝!急急如律令!”

手中一把長香,足足有百十來支,一起點燃後往腳下的香爐裏一插。再起一張黃紙,用手指夾著往那長明燈上來回的繞。

要叫那火苗剛好能熏到黃紙,但又不能將黃紙點燃,待那黃紙受到火烤好留下了一道道微黑的印子便是剛好。查文斌就這麽來回繞了幾圈後再次拿起,隻見那紙上已經被熏出了一個“人”的模樣,此為鑄魂,這就是一個道士的基本功了。

再拿著這張有人的紙來到那一把長香上麵,用紙去沾那已經燃燒起來的香。那香頭紅彤彤的足有百來個,要保證這紙碰到長香不能被燒穿,隻能被燒出黑點。

隻見那查文斌如同蜻蜓點水一般貼了一下,再起,那“人”的周身已然多出了七個燒焦的黑點,這叫聚魄!這一招的難處就再於,那麽多香頭,如何保證隻有七個會碰到紙張,且要求這七個點對應人七魄所在的位置上,這其中的道道還真不是靠技巧就能完成的。

拿到了這張珍貴的黃紙,他轉身將它貼在了那小陶的靈位上。再閉眼起一個通靈手決對那靈位喝道:“五行共稟,七政同科;天門開,地門開,天地門開;畫符為人,落地生根,借你八字,通靈尋魂!”

人尋遊魂難,但魂尋魂要簡單的多,查文斌就是給了這個男主一個差事,讓他以望鄉台上眺望親人的優勢來替自己尋到女主。據說,每個人在死後的最後幾秒鍾內,會迅速的把這一生最重要的人和事全部都在腦海裏過一遍,如同放幻燈片一般,雖有成千上萬張,但在那一瞬間統統都會過一遍,這也是人對這個世上最後的一點懷念。

其實望鄉台便是根據這個說法而來,那麽這小陶除了自己的爹媽,在這個世上最牽掛的當是那未婚的亡妻了。大約短短數秒之後,西邊角落的令旗倒下了,查文斌連忙上前查看。

這桌子上他早就用羅盤畫好了一道道的線,這線便是代表著距離,再加上這旗角對應的方位,很快他便算出小陶看見女主所在的位置。

再看一眼那鍾,離天亮還有兩個小時,他立馬出門匆匆而去,有這五行令旗守護,天亮之前小陶的魂魄都不會離去。

桌上線條的一圈代表著是一裏,後麵是二裏,三裏,四裏,依次疊加。西南方位,九裏半地開外,那裏還屬於洪村的範圍,但也屬於沒什麽人的犄角旮旯了。因為再往前,就是洪村的集體林場,走到那大概的位置時,一處廢棄的木頭加工廠出現在了眼前。

這處工廠屬於村集體所有,建於上世紀八十年代中期,後來政策搞封山育林它也就被逐漸廢棄,平日裏鮮有人來往,早已成了危房一處。

鏽穿的鐵門輕輕一推便是開了,查文斌手裏提著一個白紙糊的燈籠,輕輕搖晃了一下手中的辟邪鈴。“叮”的一聲,在那空曠的廠房外遊**開來,一股寒意逐漸升起。前麵說過,這鬼新娘一旦敗了,便會成為大凶之物,試想她身著一身紅色的鳳冠霞帔兩次嫁人都不成,那怨氣早已滔天。

其實,查文斌的心中早已打定了主意,今晚若不能送他二人亡魂,明日他便隻能將這女子收了。這般的惡鬼留在世上隻能成為禍害,雖然她命苦,也情有可原,但將來釀成的苦果卻不是活人們得以承受的。

才往前走了幾步,他便察覺到背後那股涼意已經襲來,停下腳步,還未來得及轉身,便覺得有什麽東西纏住了自己的脖子。用手一搭,乃是一卷黑發,而一旁的葉秋看來,不過是被風吹來了幾根稻草恰好落在了查文斌的身上。

捏決,起符,符燃,對那頭發上一戳,頓時四周彌漫起了一股焦臭的味道。再看,幾根稻草已經被點燃後落了地。查文斌隻聽身後傳來了一聲厲叫,他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八卦銅鏡猛地一個轉身,那女子瞬間便被擊的倒飛了出去。

不等她起身,腳下天罡步,七七連環,手中七星劍依然出鞘。

“天罡北鬥陣!”一把黃豆拋灑了出去,如同漫天流星一般準確無誤的落在了那女子的身旁,那女子再想起身卻發現自己已經被困。張牙舞爪的連續幾次都未成功之後,查文斌見她那副凶戾的模樣歎了口氣道:“想不到一月不到,已成了這般的模樣,你的罪我有逃不脫的關係,罷了罷了,今日我便替你了了!”

脫下身上的道服往前一揚,在那空中猶如一張大網飄然落下,待將那女子蓋住後,查文斌上前,左右上下一通翻疊,竟是將那衣服包成了一個圓球的形狀。再仔細一看,那衣服的麵上耳朵鼻子,嘴巴眼睛,清晰可辨,鼓在那衣服之下隱約還會動彈。

隻見他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氣,然後捧起那衣服,用嘴對了上去,再猛的又是一口氣吸了出來。那衣服頓時便幹癟了下去,倒是他的那張臉逐漸逐漸變的越發的白,白到一定的程度後,那臉上的血管一根根都清晰可見,過了一陣子後,喉結猛地一動,像是把什麽東西給吞了進去,這臉色這才微微有所好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