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薑恒歎了口氣,對段燁擺出一副極其瞧不起的表情,他扯了扯謝離的衣擺,“舅舅,我還能吃冰淇淋嗎?”

段燁疑惑地看著這小蘿卜頭,小小年紀竟如此勢利,變臉變得可真快,不去當童星可惜了,“喂小孩,你幹嘛這麽看我,我又不是故意的……”

謝離聽明白了,這要麵子的家夥沒帶錢包。謝離支著拐杖往前走了幾步,不小心挨到了段燁的肩膀,很快就往後移開了一步。他不喜歡跟不熟悉的人碰觸。

“我來付吧。”

段燁不說話。

“今天還差20元沒找零給你。”

原來他早就聽出來了自己就是今天搶西瓜跑的人……段燁感覺自己現在窘迫得就像裸奔一樣,什麽都被麵前這個瞎子看得一清二楚了,主要是他還是個瞎子!

他段少從未這麽無語過……

謝離掏出一張50元放在前台,還一副鎮定自若的樣子,好像完全不把段燁現在的處境當回事兒,這使得段燁都有幾分惱羞成怒了。

段燁氣得咬了下自己的嘴唇,這下終於想起自己進來是幹嘛的了,他剛跑完步,口幹得很。

“喂,那個,再幫我買瓶水唄。”

謝離:“……”

便利店門前,年久失修的路燈不停閃爍著,好光的飛蟲在這條街唯一一盞還亮著的路燈周圍縈繞著,導致本就昏暗的燈光更暗了。

兩大一小,三個男生呈“凹”字型坐在這便利店門前的石階上,安安分分舔著自己手上的冰激淩,誰也不說話。

小孩兒把冰激淩舔得滋溜聲賊響,是這三人當中最吵的聲音了。

許是氣氛過於尷尬,段燁咳了兩聲,打算說兩句話調節一下氛圍:“那誰,小屁孩,你還挺會選的,專門挑貴的吃。”

薑恒“哼”了一聲沒理他。

“喂,你什麽態度啊,我隻不過忘記帶錢包,至於嗎三歲小孩,下回再請你吃兩根好吧?”

段燁又趁機捏了幾下薑恒的可愛臉蛋,薑恒的小手一下給他打開了,可見十分嫌棄。

為防止段燁的魔爪再次伸向他,薑恒躲到了謝離背後,氣呼呼地說:“我不叫喂,我有名字,我叫薑恒,而且我不是三歲小孩了,我是五歲小孩了!”

“喲,你還五歲小孩呢!長那麽矮,平時沒少挨揍吧?”段燁恬不知恥地開始欺負小孩。

薑恒的頑皮也被段燁激起了,一大一小圍著謝離一個盲人,不停轉圈圈互相追逐打鬧著——謝離完全如同一個局外人,他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把手上的冰淇淋一口一口吃得幹淨,木棒棒被吃得連一丁點黏糊都看不見。

“叔叔!他欺負小孩!”薑恒終於跑不動了,倒在謝離懷裏告狀。

“嘿,五歲小孩還會告狀了?”

段燁也跑累了,大大咧咧地挨著謝離肩膀坐了下來,身體的熱氣瞬間就傳到了謝離的皮膚上。謝離自從看不見後,觸覺、聽覺、嗅覺便變得尤其敏感,很快他便有所排斥地遠離了段燁一個屁股的位置。

“喂,你倆,不至於這麽嫌棄我吧?”

“你身上有汗。”

“所以呢?”

“臭。”

這瞎子還這麽身嬌肉貴,段燁翻了個白眼表示自己的鄙視,可恨他看不見自己翻的白眼。段燁轉身回到便利店裏,找老板要了一支筆一張白紙,在上麵寫了幾行字,走出來後把紙遞給謝離。

“這是什麽?”

“欠據,今晚的冰淇淋說好我請的,還有那瓶水,我不習慣欠人東西,給你寫個欠據,下次見麵還你。”

“不必了,這裏麵有20元本來就是你的,你今天搶……買西瓜,沒找零就走了,你忘了?”

這個時候段少爺必須挽尊:“我沒忘,你今晚付了40,欠據上我寫的是欠你20元,說好了我請客就是我請客。”

“哦。”謝離無法理解這人的腦回路,“那謝謝了。”

段燁其實已經知道謝離的名字了,但出於禮貌,他還是要親自問一下:“不客氣不客氣,不過,我寫欠據,得知道我欠誰的錢吧?這上麵我寫了我的名字,我叫段燁,段是段燁的段,燁是火華燁,你……”

本想叫謝離自己簽名的,段燁突然想起他眼盲,便把話收住了,他執起筆說道:“你叫什麽呢?我給你寫上去。”

“不用,我可以自己寫。”

一雙幹淨的手掌攤開在段燁的麵前,在昏黃的燈光中竟然白得發出光澤,段燁注意到,他左手白淨的掌中,生了一粒紅色的小痣。

幾根纖細的手指朝段燁勾了勾,示意給他遞筆和紙。

段燁愣愣地把筆和紙遞給謝離,隻見他把白紙放在膝蓋上,一筆一劃寫出了自己的名字——謝離。

字體工整漂亮,筆劃分明,如果不是親眼看著他寫的,段燁根本不相信這是一個盲人寫的字。不過有一點不足的是,“離”字的最後一點,寫出了框,輕輕點在橫折鉤的旁邊,猶如那一粒跌落在謝離掌中的朱砂痣。

“你寫字這麽好看,到底真瞎還是假瞎?”段燁忍不住問了。

薑恒反應比較大,他緊緊抱著謝離的手臂,衝段燁大聲說:“舅舅不是瞎,他隻是生病了!”

“生病了?”段燁也沒跟小孩計較,他明顯對謝離的“病”更感興趣。

“眼角膜先天發育不良。”謝離淡淡道,“兩年前就徹底失明了。”

段燁看著麵前的少年老態龍鍾講述自己病情的模樣,微微皺了皺眉。他滿不在意地答了聲“哦”,又問道:“那我叫你阿離行嗎?”

謝離沒回答。

是個不愛說話的人。

段燁隻好自顧自地繼續發問:“你倆一盲一傻的,怎麽回家?”

“就住這附近,薑恒認得路。”謝離沒理他,兀自拉長了導盲棍,站起身準備回家了。

段燁把薑恒抱了起來,捏他的臉玩兒,“小傻子也認得路?哈哈哈,今兒我心情好,大發慈悲送送你們回去吧。”

謝離聽見薑恒在人懷裏玩得開心,也沒有拒絕。

“所以你到底是叔叔還是舅舅啊?這小家夥每次都叫不一樣。”

“是舅舅,薑恒還小,分不清叔叔舅舅的區別,再長大一點就好了。”

薑恒被段燁捏成了嘟嘟嘴,說話更不清晰了:“我不小了……嘟嘟,我都五睡了!媽媽說你也不比我大多少,還讓看好你!”

原本跟在後麵的謝離,停頓了一步。薑恒這話確實戳到了他的傷心處,他本來就覺得自己沒用,現在竟然還要一個小孩來看自己……

段燁明顯覺察到謝離再次邁出來的步伐沉重了不少,他單手抱著小孩,回頭牽起了謝離的手,但沒想到謝離立刻把他的手甩開了。

“你幹嘛?”語氣有些惱。

“你緊張什麽?我見你走得慢,讓你拉著我後麵的衣服走,這樣快一點,不然得走到什麽時候?”段燁說得理所當然。

如此敏感,倒顯得謝離太過小氣和過激了,他想了兩秒,輕輕把手抬了起來,段燁一下子牽住了,把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衣服後擺處,讓他拉著走。

夜晚寧靜的街道,行人不多,燈光昏黃,路兩旁的草叢裏偶爾傳出幾聲不知道什麽名字的蟲子的鳴叫聲,悠閑而愜意。少年前麵抱著一個快要睡著的小孩兒,後麵跟著一個拉著他衣服的小瞎子,這奇怪而和諧的三人組合,就這樣緩慢而有序地往前走著。一根導盲棍輕輕叩擊著石地板,發出清脆的聲響。

“欠據你可得收好了,下回我來還你。” 段燁把倆人送到小區門口時,朝謝離揮手,但意識到他根本看不見自己在幹嘛,又十分尷尬地把手放下了。

“拜拜哥哥,下次再一起吃冰激淩哦!”得虧薑恒這個暖場小天使,無比熱情對段燁揮手說再見,才使得段燁剛才那個揮手不顯得多餘。

謝離回頭,眼睛看著段燁的方向,說了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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