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燁乘著出租車回到家門口的時候,恰好看見他爸段瑞林的汽車使進前門大院。不禁有些緊張,他跳下車,立刻往段家後院跑。

段家後院有一道矮牆,從那裏爬進去後,從後門進到屋子不用經過大廳也能直通段燁的臥室。他靜悄悄從後門進來,在段瑞林出現在一樓大廳之前,利索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並且換了一套衣服。

段瑞林是名軍人,年輕時把精力和時間都貢獻給了國家,直到四十歲才生的段燁。段燁是段家的獨子,段瑞林自然對他更嚴格些,教育孩子就跟訓練部隊精幹似的。從小到大段燁都要在父親休假回家前準備好詞稿,例行公事般匯報自己的學業和生活動態,等待司令的評價。

段燁換好衣服就下了樓,果不其然他的父親段瑞林和他媽梁玫已經舉案齊眉地穩坐在大廳了。

他像一個接受檢閱的士兵一樣,把衣服下擺插入褲子裏,正正經經大踏步走到了父母的跟前。

段燁幹淨利落行了個軍禮,聲音洪亮道:“爸。”

母親梁玫抬頭看到自己的兒子正兒八經裝模作樣,拿手擋住了嘴巴偷笑。

本來還在跟自己妻子說笑的段瑞林,馬上轉過身對段燁回了個軍禮,開口道:“開始吧。”

接到老段的命令,段燁做了個稍息立正,道:“是!段燁,本學期期中考試取得總分全班第五的成績,其中物理成績尤其突出,考了全班第一。除此之外,我還參與了學校的校運會,在跳高、跳遠兩個項目中取得了年級第一的成績……”

段燁如同機器人般把這段早就準備好的稿子背完了,遞上試卷和獎狀給他的父親段瑞林檢驗。小時候段燁覺得這種“儀式”很神聖,他特別喜歡向他爸匯報自己的小成績,但現在長大了他覺得這項工作幼稚又多餘,跟小孩過家家似的。他爸常年在外地,一年也不回來幾次,每每回來還得繼續執行“軍令”,他慢慢也就變得看不起他爸這種“形式主義”了。

“匯報完畢!”背完詞,他在鬆一口氣的同時,默默在心裏翻了個白眼。看見還在捂嘴笑的母上大人,他第一千零一次懷疑自己母親梁玫是被迫嫁給段瑞林的,否則她一個這麽活靈活現的大美人,怎麽喜歡父親這種像個鐵桶一般古板又無趣的男人呢?

段瑞林聽罷,點了點頭,“好,不論學習還是運動,不求最好,但求盡力。”

“是!”段燁一下子鬆懈了下來,轉身準備折上樓去。

“今天去哪了?”段瑞林咳了幾聲,指著段燁手掌,神情變得嚴肅了起來,責問道:“你這髒手,是在我回來前從後門翻牆回來的?”

段燁攤開手掌看了眼,靠,掌心竟然是黑的,翻完牆忘記洗手了。

他爸可是偵察兵出身,察言觀色的本事不是蓋的,段燁小時候無論說什麽謊都能被他爸識穿,以至於他現在完全不敢也不會撒謊,不願意承認的事他寧願不開口也不會說謊,因為嘴硬怎麽都撬不開被他媽梁玫說過無數次了。

麵對父親的逼視時,段燁感覺自己像個犯人,心虛得緊。

“我……”但總不能說自己搶西瓜打遊戲去了吧!

“心虛什麽?你以為能瞞得過我嗎?沒有瞞天過海的本事就不要老想著走歪門邪道,如果是在戰場上,你這種粗枝大葉的士兵早就死透了!”段瑞林說話聲音特別大,發怒的樣子就跟在軍隊裏訓斥士兵無異。

段燁一時不知說什麽好,他就是不想看見自己父親因為屁大點事發怒,才提前翻牆進來的。這下好了,搬石頭砸自己腳。到底是親生的,段燁骨頭硬著呢,被人抓包也不服軟,他瞪大了眼睛怒視著自己的父親,手裏的拳頭也握緊了,但就是什麽話也說不出口。

“怎麽?說你兩句你就有氣了?想對我出手嗎?你還能在老子麵前翻天不成?我告訴你段燁,你最好是老老實實在學校不要給我惹事生非,否則老子立刻把你送軍營裏去,讓國家替我教育你。”

“這些年您有教過我什麽嗎?用不著一回家就對我這麽上心!”段燁一點兒也不慫,直接跟自己老子吵了起來,況且段燁說得也沒錯,他一年到頭也沒回家幾次,每次回家都上趕子教訓他。

“你聽聽你聽聽!他這都說的什麽話!我不回來他都要翻天了!”段瑞林氣得眉毛都豎了起來,梁玫在一旁使勁勸,但父子倆誰都不聽。

“您放心,翻天也用不著你給我收拾!”段燁把剛剛插進褲子裏的襯衣下把全都抽了出來,瞪了一眼自己父母便跑出了家門。

梁玫坐在沙發上歎氣,滿臉責怪:“這下你滿意了吧,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本該一家人整整齊齊吃頓團圓飯的,你可好,一回來就把小的氣跑了。”

“玫玫,你別慣著他,現在他正是叛逆期,這麽晚回家都不知道在外邊做了些什麽,是要嚴厲一些……”

“嚴厲也不是這個嚴厲法,哪能不分青紅皂白就說自己兒子不是呢?他現在長大了,正是要麵子的時候,況且咱兒子也沒幹什麽壞事啊,你是當兒子是犯人審啊!”

“他最好是別惹出什麽麻煩,你多留意一下他身邊都有哪些朋友。”段瑞林也察覺出梁玫真的生氣了,給自己老婆盛了湯又夾了菜賠著笑臉,“別氣了玫玫,我下個月調回枰南了,回來也能替你分憂,好好教教咱兒子。”

梁玫歎了口氣:“也好,你也是時候回來了。”

夏天的夜晚總是燥熱難擋,段燁從自家的別墅區跑出來後,又跑很長一段時間,出了一身汗,才覺得氣稍微消了些。許是由於少年意氣,雖然自己為這點小事就離家出走很幼稚,但他還是不想在段瑞林麵前低頭。

口有些幹,見前麵有一家24小時便利店燈火通明,他走進去想買瓶水。

“叔叔,我想吃冰激淩。”有個奶聲奶氣的小孩踮起腳靠在冰箱前,小蘿卜頭太矮了,兩隻小手在冰箱邊緣扒拉了好幾次,根本看不見冰箱裏有什麽。

“你……想要吃哪個?”答話的人聲音聽上去很年輕,說話不緊不慢的,又帶著些遲疑,他站在一排零食後麵被擋住了臉。

段燁總覺得這聲音好像在哪聽過。

“太高了,我夠不到。”小薑恒咬緊了牙關,往上跳了一下,終於看到了五顏六色的冰箱麵,但他很快又掉了下去,小臉上的表情極其豐富,一秒之內由期待變成興奮,很快又變成了失望。

“夠不到嗎?”這個小孩的“年輕叔叔”好像並沒有想幫他一把的意思。

小朋友扭頭瞪著大眼睛看向段燁。

“什麽大人啊,小孩夠不著也不知道幫一把。”段燁看不下去了,咕噥了一句便抬腳走了過來,一把抱起那個小蘿卜頭。

“喂小孩,看見了沒?想吃哪個?哥哥請你。”段燁十分闊綽。

小薑恒被人支著胳肢窩舉了起來,他回頭看了一眼,看見謝離站在自己身後,便放心了下來,指著冰箱裏的某款冰激淩說:“想吃這個。”

“得嘞。”段燁把小孩放了下來,從冰箱裏取出一個冰淇淋遞給薑恒,這時他才發現站在小孩身後那人,就是今天賣西瓜的——瞎子。可能是想起自己今天幹的齷齪事,段燁不由得心虛了起來,不管瞎子看不看得見,他像隻鴕鳥般別過臉去了。

“薑恒,說謝謝哥哥。”謝離支著盲人拐杖,定定站在薑恒的身後,他的眼神依然空****的,穿透過段燁的發梢,沒有聚焦點。

“謝謝哥哥,我還想要一個。”薑恒瞪著圓圓的眼睛看向段燁,像隻小兔子。

“你一個那麽小的小孩兒,怎麽還吃兩個?小心鬧肚子。”段燁捏了下薑恒粉粉的臉蛋。

“我舅舅也要吃。”

段燁笑了:“你舅舅誰啊?你該不會要坑我吧?我可隻答應請你一個人吃。”

“他舅舅是我,放心,不用你請。”謝離那一向沉寂得如同死水般臉上,竟然閃過了一絲尷尬。

但這一抹尷尬之色還是被段燁捕捉到了,他想或許瞎子這人也不像看上去那麽悶吧,竟然還知道尷尬。段燁故作輕鬆道:“哦……怎麽又叔叔又舅舅的,我還以為有倆……”

謝離是個眼盲的,不知道別人正在明目張膽地從上到下打量著自己。不過段燁也隻是好奇,從來沒見過長得那麽好看的瞎子,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麵前這人頭發清清爽爽的,衣服換了一套寬鬆的T恤短褲,身上散發著清淺的薄荷香氣,應該剛剛洗完澡。但他的眼神依然空洞無神,有些可惜。

“你不讓我請,我偏要請。”噢,這該死的青春期叛逆。此時段燁覺得男人的麵子很重要。

謝離:?這人什麽毛病?

段燁從冰箱裏又掏出兩根冰激淩,又搶走了薑恒手上那根,兩步並作三步走到前台,大手一揮,“老板,結賬!”

“好嘞,小帥哥,三根冰激淩一共是36元。”

段燁摸了摸左邊褲兜,又摸了摸右邊褲兜,完了,他忘記自己今晚換了一身衣服,而錢包還在校服褲上……

“小帥哥,你該不會沒帶錢包吧?”老板好脾氣道。

“額這個……”堂堂段少爺怎也沒想到自己大晚上的,竟然要跑到離家幾公裏外當眾丟臉。

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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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老三什麽都好,就是運氣不太行。求收藏求海星求評論求關注!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