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江水府。

碧波深處,一頭昂頭擺尾的巨大蒼龍,伸展著虯須小心舉著一具屍體進了水晶大殿,當下,就有龜相,龍婆迎了上來。

“王爺,此行可還順當,沒出什麽岔子吧?”

龍婆焦急問道。

要說天庭下令辦事,若是辦差了事情,還能托仙家求求情,送送禮,但是,這次的事情,卻是西方靈山暗中托付,那是一點也不敢出問題的。

尤其是,觀音菩薩這等大能親自叮囑過的事情,由不得他們一家子不盡心。

“沒事,屍身大致完整,靈魂尚未離體,黑白無常也不敢近前,說起來算是沒死透,拿寶貝來。”

洪江老龍王搖身一晃,化為龍首人身的老者,長長籲了一口氣,從龍婆手裏接過一粒光華灼灼的寶珠,放在“陳光蕊”屍身的嘴裏。

眼見著一道道白光閃動。

原本死相難看的屍體,漸漸的恢複了些許生機,脖頸處的骨頭喀啦啦長好,神情也變得安詳,呼吸勻緩,就如處於黑甜夢鄉之中。

老龍王撫須輕笑道:“有此曇夢珠護體,陳光蕊算是因禍得福,從此百病不生。

十八年後,讓他醒來,就是一樁大大的功德。

菩薩慈悲,竟然真的給了本王一場造化,真是可喜可賀,丞相,從今天起,大宴三日,本王要好好慶賀慶賀。”

“是,恭賀王爺。”

老龜弓著腰笑眯眯應了下來,轉身就去安排酒食。

十八年,對於普通人來說,就是生命中的三分之一,但是,對於洪江龍王這些壽元悠久的水族妖仙來說,那就是打個盹的工夫。

想著過不了多久,自己就能得到海量功德,從此無災無劫,修為也會更進一步。

老龍王樂得哈哈大笑。

笑過之後,就慎重其事的擺好香案,念誦菩薩之名,把今日之事默默在心裏匯報之後,耳中聽到幾聲梵唱,方才放下心來。

把“陳光蕊”搬到自家臥房當中,用水晶棺裝著,準備日夜守候,須臾不離。

……

江船順流而下,漸漸消失遠處。

河邊水草叢中,一根長長的細管探出水麵,過了一小會,就冒出一個濕淋淋的頭顱。

緊接著就露出上半身,卻原來是個身著黑色水靠的精壯青年。

青年眯著眼睛,四下打量了一番,緩緩吐了一口水,遊上岸邊,竄入林中,連夜奔跑。

到了萬花店外,解了馬匹,打馬狂奔,直行半夜,就到了一處行在,高聲稟報。

屋內燭火輝煌,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端坐虎皮大椅之上,正單手持卷,細細觀瞧。

“相爺,果然不出所料,英國公府那李家嫡子,已經殺死了陳姑爺,拿著上任文書,冒牌頂替前去上任了。”

“……下去吧。”

殷開山終於抬起頭來,眉宇間微帶老態,揮了揮手。

等得黑衣人退去之後,老相爺才長長歎了一口氣,“嬌兒,為父也隻能做到這一步了,自求多福吧。”

有些事情,瞞不過人。

朝堂凶險,甚於戰場。

兒女這點事情,他就算是身為宰相,其實也是不能自主的。

不過,大家心照不宣就好。

皇上需要的是一個不朋不黨的宰相。

女兒需要的是一個不離不棄的情郎。

而英國公府呢?

也得到了他們想要的。

嫡子重病身殞,從此後繼無人,想必也能福祚綿長,不受猜忌。

如此,皆大歡喜。

在很多年前,殷開山希望能遇到一個明君,能夠一展抱負。

等到快要老朽,卻又希望遇見的不是一個明君才好。

……

“晦氣。”

李無定完全不知道暗地裏發生的一切。

他幾棍打死“陳光蕊”之後,出了一口惡氣,就在江中舀了水,細細的清洗雙手。

對於李無定的潔癖,殷溫嬌一直很欣賞,也常常帶著看笑話的心情來看。

可是,今日此時,在油燈光影之下,她再看來,就不覺得可笑,反而心中有了寒意。

‘也許,這才是戰場統兵大將的真顏色吧。’

李無定主仆殺人時候的猙獰,還是有些嚇著她了。

說來說去,她雖然出身宰相門第,也算是經曆不少事情,但是,看到有人在眼前活生生被打死殺死,尤其是其中還有一人在昨晚與自己輕憐蜜愛,**,這時就有些兔死狐悲之感。

不知為何,對眼前這個英武健壯的男子,有了些懼怕。

李無定洗幹淨手,就要向前摟抱,訴說這些日子分開的相思之苦。

殷溫嬌不經意的就退了一步……

李完定微微一愣,眼中閃過一絲冷光,轉念就笑了起來:“你看看我,都忘了自己還身著梢公的髒衣服呢,差點就唐突了佳人。”

做戲做全套,李無定做事向來敬業。

扮梢公就得有個梢公的樣子。

當然,扮狀元公也得有狀元的模樣。

說完,就拎著事先準備好的簇新官服,進了艙房,準備洗過身子,換過原本麵貌。

一進到艙房之中,就看到眼前一人笑眯眯的望來。

饒是李無定身經百戰,又出身豪門,見慣了詭譎和凶險,此時也是一顆心直跳到嗓子眼裏。

想也不想,就抽刀疾劈。

刀光如雪,快得超過眨眼。

以他三階武宗的實力,可以調動天地元氣,匯聚己身,一身筋骨橫練如鐵似鋼的層次,他自信,就算眼前是鬼,也能一刀斬得煙消雲散。

武將的血煞之氣,破邪斬鬼,無往不利。

事實證明,麵前不是鬼。

卻比鬼還要難對付。

刀勢破風厲嘯著,斬到人影的頸側,突然就停住不動。

李無定的身體也跟著頓住不動。

他整個人連人帶刀,凝固在原處,四周空氣如山般擠壓綁縛,讓人動彈不得。

平日裏感受到的天地元氣,這一刻,再也感受不到分毫。

甚至,身體裏的氣血都已經全部凝固,呼吸都無比艱難。

“你不是陳光蕊,你是誰?”

李無定怒吼。

眼神中已是有了驚懼。

“小公爺這話就沒意思了,我不是陳光蕊,還能是誰?剛剛那一棍,打得我好痛啊。”

楊林眼神微冷:“你想要女人,就娶親,就算有難處,私奔也沒關係。

可是,為何要殺我?這樣說的話,冤有頭,債有主,我殺你也是理所應當的了,雖然有些對不起嬌兒腹中的孩兒,也隻有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