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情感之戰

蘇暮年並不急,他悠悠哉哉地坐下,甚至還拿了份報紙在看,報紙是他帶過來的。

敵不動我不動這個道理,我自然懂。既然他沒“邀請”我陪同喝茶,那麽我自然也不用在此奉陪著,正巧保姆抱了一一出來,我迎上前將‘女’兒抱過來,恍惚間她也八個多月了,而我被困在這裏四個多月。如果以季度來算,都從‘春’天邁入夏天了。

小一一已經學會了坐,正在學習爬。我將軟墊子放在地上,就把她往那上麵一擱,她一小身體就開始扭動著往前麵爬起來。發掘‘女’兒的新潛能,是我每天聊以慰藉的唯一樂趣,忽然感覺有目光投‘射’在身上,抬起頭就看到蘇暮年依在‘門’邊看著我們,神情說不出的高深莫測。

見我發現了他,他也就以主人姿態堂而皇之走了進來,蹲在爬墊的一邊,低眸看著一一。我不明他何意,心裏暗暗防備著,可奇怪的事卻發生了,‘女’兒居然往他那裏爬,然後小手一把揪住他的手指,衝他‘露’出大大的笑臉。

蘇暮年的‘唇’角微不可察的有了弧度,他問:“這麽小就學會爬了?走路要什麽時候學會呢?”我訝異地回問了句:“你不是有兒子嘛,怎麽會不知道?走路起碼還得再晚三個月呢。”不見他回應,轉過頭就見他臉上微有赧‘色’,隨即了悟,很想諷刺他兩句,想想還是算了。

深覺高幹背後,有著數不清的悲哀。再高的位置又能如何,連自己兒子成長期都錯過了,這是權利和金錢無法買到的回憶。

“你不問問我今天為什麽而來?”

心中一窒,該來的還是來了,無法避免。我把一一抱起來,淡聲道:“去樓下談吧。”他沒反對,率先走了出去,我先喚來李小麗,把一一給她抱走,隨後才走下樓去,坐在了蘇暮年對麵的沙發上。

他也沒再扮深沉,隻是淺笑著看我,“上回你說了很多愛情的定義,是否堅信許子揚對你能夠始終如一?”我將目光定在茶幾上散放著的報紙,那上麵有個版塊占了不大的篇幅,以我的目力看不太清字跡,但圖片卻能依稀看得清。

蘇暮年的目光也隨我落下,笑意漸深,“許家當真是人才輩出,許子傑在與小敏婚後,得到蘇家助力,前程一片光明。而你‘女’兒的父親許子揚似乎更有潛力,居然短短時間內就能重新入主Z城,與省委書記何重遠平分半片江山,不用太久,他必將取而代之。”

我也笑了,臉上浮起驕傲的光榮,“我的男人,自然是優秀的。”

蘇暮年定住視線,轉而幽聲問:“那你可知他如何能在最短時間起勢的?”他優雅地拿起報紙,將它鋪展開,“認出這是誰了嗎?他身旁的‘女’人是誰呢?嗬,童家,政局裏頭呼風喚雨的人物。你心中優秀的許家人,最終都是靠‘女’人起勢,而你所謂的愛情,也不見得有多堅定啊。”

“你閉嘴!”我孑然起身,怒目而視,“蘇暮年你聽著,許家人不容你這麽汙蔑!是你們‘逼’人太甚,是你那小侄‘女’哭著求著嫁給子傑,回過頭來還說我們許家怎麽樣,有你這麽倒打一耙的嗎?至於許子揚,用不著你‘操’心,以他的能力重回Z市根本就不是懸念,別用一些捕風捉影的事來試圖挑撥。”

“是挑撥嗎?”蘇暮年輕描淡寫地問,他眼角眉梢都微微上揚,即使仰看我也存著睥睨之‘色’,“如果我說不是報刊娛樂的捕風捉影呢?如果是童家長輩‘私’下吐‘露’的呢?你也知道,我們同屬一個圈子,前幾天還與童老一起坐在飯局上呢,由他親口所言,不知道真假比例是如何?”

男人的眼中幽光凜凜,他在以強烈的氣勢壓倒我,就像是在鬥階級敵人,從各個層麵逐一打破。不過是那天我桀驁不馴,諷刺怒罵了他幾句,然後他就揮起尖刀想要刺進我心口,但是,我揚起頭,以眼稍的餘光飄著他,高聲道:“耳聽不見得就是真,眼見也不一定就是實,蘇暮年,我再教你一句,愛情不是猜忌,而是信任。我愛他,所以我信他。”

當一個人極力想用事實打倒對方,卻發現反而擊出了她的鬥誌,那麽他瞬間爆發的情緒,叫作惱羞成怒。蘇暮年就是如此,他終於怒站起來,以比我高一個頭的高度居高臨下俯視我,聲音變得冷寒:“那我們就拭目以待,或者,等到他們結婚的那一天,我會仁慈地帶你去參加那個婚禮。”

他掠過我身旁,往‘門’庭走去,帶著蕭殺之氣。我凝立不動,心道如果有那天,我會衝上去揮許子揚兩個巴掌,攪不了婚禮,起碼也不會讓他好過,拋妻棄‘女’?哼!

“還有個事,”身後傳來清冷的嗓音,我身體一僵,怎麽還沒走?隻聽他又道:“你說愛情不是猜忌而是信任,那麽許阡柔的那個畫家,我隻稍加了點籌碼,他就消失的無影無蹤,這就是所謂的愛情?真是荒謬又好笑。”

我轉過頭,凝看他良久,‘唇’角勾起淺譏:“你很可悲!”

他的表情很豐富,變了好幾變,最後急轉過身快步走出,顯得身形有些狼狽。

這時我是真的笑了,這個男人口口聲聲質疑愛情,卻不知一張網已經悄悄籠罩他身,我倒是要看看他還能笑多久。曾經有多刻薄寡恩,將來就有多懊悔痛苦。許子揚就是最好的例子......念到他的名字,心中不由一顫,童家,是童曉涵嗎?

我該放心才是,他與童曉涵之間根本就不是那回事,他們有著合作關係,而童曉涵與師兄又有牽連,所以不可能會有那些事的。可心理建設是一回事,人的神經思維卻無法控製,總會偏離了軌道去胡思‘亂’想。

尤其是,自那天後,每日我下樓,茶幾上都會有一份時報。報道不見得每天都有,但偶爾能從字縫中嗅出那劍拔弩張的味道,我越來越不淡定了。捕風捉影,也得有風和影才能去捕去捉,更何況隔個一段時間就有圖片加以輔助說明。

我想找蘇暮年探問情形,可他自那天後就再沒出現,問李小麗報紙的由來,她說是保鏢起早去買的,再問保鏢,那就是被針縫過的嘴,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當我某天看到一張模糊不清的照片,某個新聞時,眸光暗了下去,心也沉到了穀底。許子揚為了翻身,已經入魔,他在不惜一切代價。那麽,我還有什麽底氣去反駁蘇暮年的話?

我又陷入了思維‘混’‘亂’,原本被囚的日子調度起來的平和,在逐漸從我身體裏‘抽’離。試圖轉移注意力,整日圍著‘女’兒轉,晚上睡不著就去書房裏翻小說。那裏麵有一麵書牆,擺放了很多書籍,而有個小角落,安置了許多‘女’‘性’言情小說,從那成‘色’看,應該是我入住這裏前,蘇暮年剛吩咐人買過來的。

然後我‘花’了兩個晚上的時間看完一本小說,心卻越加荒撩了。那是一個情深緣淺的愛情故事,從頭到尾演繹了相愛不能相守的悲情,結局是‘女’主被男主抱在懷中,仰看著日出,咽下最後一口氣。

我又徹夜翻看了其他的故事,想從至少一本中找到圓滿的結局,結果我發現,無論哪一本都是在描繪緣淺情深,故事的最終都是慘淡收場。終於明白,這分明就是蘇暮年給我下的套,他在為他寶貝侄‘女’打抱不平,所以一早就安排下了這些。

此行已經不通,我唯有另找他路。輾轉去翻那些碟片,惠芬說音樂是最好的撫平傷口的良‘藥’,可是放入碟片機後,飄出來的旋律首首都是傷情的,我不信邪,試了一張又一張,最後我將碟片架推倒在地。

巨響引來保姆李小麗,她吃驚地問:“餘小姐,你怎麽了?”

我怎麽了?我想我是快被蘇暮年‘逼’瘋了!

不用說那些影片定也不是美好結局,可是我開始失眠,整夜整夜睡不著,不出一周,整個人就變得憔悴萎頓。大破之後是沉澱,我又開始重新翻那些書,學會隻看到男‘女’主角甜蜜時就止步;音樂裏選取某些片段細讀歌詞,體味某種心律;半夜裏醒來,就去翻影片看。

生活總得這麽過,惠芬說我無需治愈心理,因為我的腦中有個巨大的修複功能,總能在退無可退的邊緣,及時轉身,不至於落進深淵。

屏幕上播放的是部外國愛情片,男主人公金發碧眼,英俊得找不到詞匯形容,但我依然覺得差了某人一截。情人眼裏出西施,在我這裏,這句話永遠受用。事實上在經過許子揚後,我看任何人都覺得沒他好看。

某個畫麵瞬間,男主人公穿了一件亮黃‘色’的襯衣,我凝住了呼吸。恍然想起,許子揚也有一件這個顏‘色’的襯衣,好像還是我給他挑的,帶著惡作劇的心思。可是是哪一次呢?我怎麽完全記不起那段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