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深陷囫圇

沙灘,別墅,海‘浪’聲,是我現在的生活寫照。

我已經住在這裏一個月了,每天聽著海‘浪’聲入眠,又在海風中清醒。曾經十分向往大海,覺得海邊是個‘浪’漫的天堂,但是此刻,我與‘浪’漫絕緣。

因為我是個,囚犯。

其實這囚犯兩字上,還得加個雙引號,因為沒有一個囚犯像我這樣過著舒適的日子,除去沒有人身自由外,其他一切都安好。身旁的搖籃‘床’裏,‘女’兒睡得正香甜,她懵懂的看待世界,懵懂的不知身在何處,懵懂的隻要媽媽在身旁就能滿足。

可我這個明白人卻無法如此懵懂啊,每天單一的生活,一成不變,日複一日,沒有網絡,沒有電話,就連電視衛星也沒有。倒是有高端的影碟機器,有上百部好看的影片,有一屋子的書,也有曼妙的音響器材,那音效絕對要比我在電腦裏放的音樂要強上百倍。

屋子裏除去我和‘女’兒,還有一個保姆,一個顧名思義為保鏢實則牢頭的中年男人。保姆負責照顧我的飲食起居,保鏢則負責掌控我的安全與......自由。

那日我以為是許子揚忘了什麽回來拿,結果打開‘門’看清外頭站的人時,驚愣在當場,心亦往下沉,不祥的預感,之前不安脫落的心,由來如此。

蘇暮年站在‘門’外,他英俊中帶著曆練滄桑的臉上,是沉穩而詭異的笑,看著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垂死掙紮的獵物,最終都將墮入網中。我朝他身後望,隻有一輛全黑的車子停在那處,不見其他人,而那車窗用深黑的膠膜糊得滿滿的,一點都看不清裏麵,猶如他的人一般,給人壓抑窒息的感覺。

但我相信,真正的危險來自他,而不是車內有什麽人。像蘇暮年這種人,找上‘門’是來意不善,但不至於會做下強搶民‘女’的勾當,與他身份不符,他也不屑此類手段。那‘唇’角的弧度足以證明,他已經成竹在‘胸’。

我還是緊扶住‘門’框,不讓寸地的問:“你有什麽事嗎?”

蘇暮年淡聲道:“來找餘小姐,蘇某深感冒昧,不知可否進屋談談?”我搖搖頭,勉強而笑:“不好意思,這不太方便。”當時除了生硬的拒絕,我實在想不到該如何做,但卻有預感這個男人突然出現,已是勢在必得。

所以我在‘門’口與他周旋的同時,不動聲‘色’地用指甲在‘門’框上留下痕跡,一筆一劃,我不敢有任何分神去看的動作,隻能憑著感覺。蘇暮年的神態彬彬有禮,但吐出的話卻如毒蛇般:“餘小姐,我們最好還是談談吧,談談許子揚最近那個政治項目如何?”

我心中大驚,睜大眼看他,那暗沉眸光裏潛藏的意思再明顯不過。我不得不將他讓進了屋,‘門’關上時,屋內頓生窒息感,是這個男人的氣場太過強烈,壓得我透不過氣來。

他挑了張桌邊的椅子坐下,突然問了句:“餘小姐,有釣過魚嗎?”

我不明其意,隻挑了挑眉道:“有,就一次。”那次還是許子揚帶著去的,釣到最後我在他懷裏睡著了......打住,此時不是想那些甜美事的時候。

蘇暮年笑了笑,也不多繞彎子,“釣魚的工具除去魚竿就是魚餌,魚餌越大自然就越容易成功。不瞞你說,剛我提的那個項目就是我給許子揚下的餌,對於一個急需求成的人來說,這是個絕難碰到的機會。成功在望,然後功虧一簣,這種滋味不知道會怎樣?”

我沉默著靠在‘門’邊,很簡單的字已經刻好,而指甲脫落的瞬間,十指連心的痛侵入我神經。凝眸看著他,寂‘色’的眸子裏是了然,隻道:“說吧,你要我做什麽?”

蘇暮年眼中微微閃過訝異,隨後臉上浮出深沉的笑容:“不錯,我喜歡與聰明人說話。其實也不是什麽要緊的事,就是想請餘小姐去海邊度個假。”

我諷刺地笑了笑,倒不是我真如他說的那般聰明,而是既然如他所說給許子揚下了魚餌,如果是要害他都是他們男人之間政治場上的事,用不著跑來找我這個‘婦’人說三道四。拿到我麵前來說,足可見目的在於我。

所以我不恥下問:“為什麽?”

他卻眉梢微抬著道:“這個問題,餘小姐應該自己明白才是。”

腦中飛閃過醫院的場景,赫然領悟。原因隻在於,蘇敏。

當許阡柔將我拉出來作為武器向蘇暮年攻擊時,就已奠定了我此時的結局,然後蘇敏再添柴加薪一把,徹底將我拖入泥潭。蘇暮年在給許子揚下套的最初,目標就不是他,而是我,而他現在的立場很明確,如果我不合作,那麽倒黴遭殃的就是許子揚。

這一次,多了一個權高位重的蘇家,許子揚要翻身,難如上青天。

我輕歎一聲,“能帶上我‘女’兒嗎?”

“榮幸之至!”

伸手輕撫‘女’兒微嘟的小嘴,慨然而歎,不能怪我當時的決定。那種情況下我不認為將‘女’兒留下明智,首先我若跟著蘇暮年走了,‘女’兒一個人呆在屋裏一天,這個可能我想都不會去想;其次,許子揚在發現我留下的訊息後,他必將全力以赴這場硬戰,沒有多餘的心力和時間來照料‘女’兒。

我賭蘇暮年的動機,不過是想利用我來‘逼’迫他和子傑,但不至於真正拿‘婦’孺孩童下刀,所以‘女’兒跟著我是最好的選擇。有時候回想,真想給自己呼一巴掌,好好的勸人家去追尋什麽真愛,結果好了,落得自個深陷囫圇的下場。

與世隔絕了一個月,外麵的動向我是一點都不知道,保姆和保鏢顯然是受過訓練和告誡的,他們不會向我透‘露’一丁點的風聲。事實上我也試圖逃跑,但隻跑出別墅五十米遠,就被保鏢給堵截住了,第二天蘇暮年就過來了。

他什麽話都沒說,就走進嬰兒房抱起一一往‘門’外走,我急急拉住他問要幹什麽,他回過頭掃了眼緊拽他衣服的手指,蹙著眉問:“你還跑嗎?”他的意思很淺顯,如果跑,那麽就將‘女’兒與我隔離,我除了指天誓日向他保證絕不再跑外,別無選擇。

之後我再沒動過逃跑的心思,因為我絕對相信如果逃跑不成功,蘇暮年會把‘女’兒與我分開,到那時我就是追悔莫及也無用,所以還是省省力氣,等著男人來營救。

這一等,漫長而煎熬,尤其是我無法窺知他的消息,不知道如今情勢對他是好還是壞。蘇暮年每隔一個月會過來一趟,他總是噙著笑,悠閑地邀請我坐在窗邊品茗好茶。到我在這裏第三個月時,他的笑容裏多了些別的,一壺茶下來,他終於微笑開口:“小敏與子傑在準備結婚了。”

我握著茶杯的手一頓,轉而冷笑:“這就是你要的?你覺得‘逼’迫而來的婚姻會幸福嗎?”蘇敏怎麽就糊塗到這種地步,這樣的婚姻就是她要的?或者還有一種可能,她根本不知道這件事,完全被‘蒙’在鼓裏?以麵前這個男人疼愛侄‘女’的程度,有這麽做的理由。

蘇暮年倒是不介意我諷刺的態度,隻是深沉地說:“要達到目的有很多種方法,隻要最終結局能如願就好,過程可以暴力,可以溫情,可以強取豪奪,也可以心甘情願。權看當事人心裏怎麽想了。不過我倒是覺得許子傑識時務的很,他與小敏在一起也不見得就勉強。”

話說完,他將手機推到我麵前,那上麵有一張照片,裏頭的主角是子傑和蘇敏。這應該是一張婚紗照裏頭的外景拍攝,蘇敏臉上的笑容不用說,洋溢著幸福的那種,而子傑‘唇’角微微上揚,目光緊隨著她,看起來有無限眷戀的感覺。

看了這照片,我肯定了之前的猜測,蘇敏對此事一無所知,因為她的笑太純粹,不含任何雜質,滿臉都寫著幸福,可是子傑......

“怎麽樣?不覺得他們般配嗎?”

就外貌而言,男俊‘女’美,確實般配。但是,照片看似溫馨,卻給我的感覺是四個字:貌合神離。我沒有忽略子傑眼中的淡漠,他看著蘇敏的眼神,看似溫情,其實冷情。他的這種冷,是潛藏在骨子裏的,如果不是我與他生活過,可能也難發覺到。

一直認為,子傑與許子揚是同一種人,當他們決定做一件事時,會將虛假的一麵表‘露’,而真正的那麵隱藏起來,就像當年他們兩兄弟聯手騙我。而此刻這張名曰幸福的照片,隻看一眼,我就知道子傑在對蘇敏演戲,或者說,他為蘇敏製造溫柔情海,鋪築幸福城堡,但卻是海市蜃樓。

心中長歎,到底還是為了我,犧牲了他的自由和幸福。我為照片裏歡顏的‘女’人而感到悲哀,蘇敏,你可知道,你對子傑的愛,在他心上挖了一個‘洞’,當有一天你知道所有一切時,你會疼到無以加複,痛不‘欲’生。

這感覺,我深有體會,所以我現在就疼了,非常疼!

因為我從子傑的眼裏看到了痛意,之前我就沒看錯,他對這個‘女’孩有了在意,不止是心動的那種,有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眼底的眷痛,是多麽深濃。曆史在重演嗎?他在走一條感情的無底深淵,將來的某一天他會後悔今日對蘇敏所做的一切,然後到那一天來臨時,就如當年我車禍時的情景一樣,她痛一分,他就痛十分。

而我明知是這結局,卻隻能在心中悲哀地想著,不敢道破,無可奈何地看著他在這條洪流裏逆躺,然後傷痕累累。命運啊,為什麽要如此殘忍?

心裏揪痛到不行,我卻將笑漫溢在臉上,因為對麵那‘精’明的男人一直緊緊盯著我,但凡我有一點可疑的神態都將會被他發覺。他拿出照片給我看,存的就是試探之心,試探我對子傑的態度,試探子傑與我的關係,試探蘇敏能否幸福。

這個人城府深到讓人懼怕,他在所有行動之前,就已經查探好我們之間的關係,卻依然選擇將我帶走,存的什麽心,以我的智慧堪不破。

但,不得不鼓掌,在蘇敏這件事上,他是個好叔叔!

蘇暮年滿意地走了,臨走時還特意提了句,如果我覺得悶,可以去海灘上散散步,但是讓李小麗陪著。李小麗就是那個保姆的名字,她來自農村,沒讀過什麽書,但是能幹活,偶爾還能幫我搭把手照料‘女’兒。

我微笑著道謝,目送中年男人走出別墅,坐上那輛黑‘色’轎車揚長而去。然後,笑容一點點剝落,捂著心口處發疼。

不敢動分毫聲‘色’的另外一個原因是,子傑做出了退讓與犧牲,那麽許子揚呢?橫亙在心底的刺,又一次浮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