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代價太大為艾蕪更

男人瞬間散發出來的氣場將氣氛立即帶入沉滯、壓抑,我走上前兩步,就從側麵看到他微帶沉怒的目光緊盯在許阡柔臉上。許子揚跨前一步,以護衛姿態擋在了她身前,但是沒用,他擋不住蘇暮年暗幽的眸光。

“小叔叔,你別和小嬸嬸吵了。”蘇敏在旁懾縮著輕聲勸,她目光凝在玻璃窗內的人身上,幽幽地說:“都是我的錯,教官讓我不要過去的,我想在他麵前表現,卻害得教官......”

那悠遠的眼神裏,有著痛楚和依戀,看得我不由歎息。不管她與子傑在後來有沒有發展,又是一場難言的糾葛吧。

萬幸,子傑在半夜的時候醒了過來,醫生經過一番檢查,確認他已無生命危險。第一時間到他身邊去探視的,自然隻有許阡柔和許子揚,我站在窗外駐足而望,心有欣慰。垂眸間,才發現眼眶濕潤了,隻有自己知道,其實心裏也是萬般害怕。

轉過身時,就見蘇敏遠遠地站在角落,不敢走上前來,卻是目光定在病房的門上,那裏麵有著渴切,她是真的想見子傑。但在那之前,許阡柔就拒絕了她的探視。蘇暮年在接了個電話後就離開了,隻在走時對許阡柔說晚點過來接她。

等許子揚出來時,我拉了他到旁邊問:“子傑怎樣了?”

“剛醒過來,沒多大力氣說話,姐在那陪著。”

我想了想,壓低了聲音道:“能不能......讓她見見子傑?”我朝蘇敏的位置指了指,他轉眸看向她,眼中閃過若有所思,“再看吧,姐的情緒不太穩定,她不會同意讓她看子傑的。”

“可是......”還想再勸,但又知這在情理之中,許阡柔是子傑的親姐姐,她有權決定探視她弟弟的人員。我對蘇敏心生不忍是在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經的影子,那年許子揚身負重傷昏迷不醒,我也是被拒門外不得其入。

那個中滋味,唯有當事人才能體會出。是焦慮害怕到無法思維,又要強忍住那心緒,隻渴盼著誰能仁慈一些,讓我見他一麵,哪怕要我再卑微都願意。

“放心吧,我會安排,起碼等姐走了後。”許子揚寬慰著說。

蘇暮年後來把許阡柔帶走了,事實許阡柔的神色已經憔悴不已,疲累到了極點,她隻囑咐了許子揚幾句,就離開了。但看她依在蘇暮年旁的背影,是那般沉重和哀漠,仿佛折去了翅膀的鳥,再也無法飛翔。

蘇敏在聽到許子揚讓她進去時,睜圓了雙眼,滿目都是不敢置信。等反應過來時,鞠躬到底,沙沙地說:“謝謝。”我在旁看得鼻酸,轉開了視線。

與許子揚回到病房時,看護正在為女兒換尿布,我走上前接手過來,熟練地拉整尿布。他站在旁邊輕靠在牆上,目光流連在我臉上,等安撫好女兒後我抬起頭與他目光對上,悠遠迷離。他忽然問:“淺淺,那年......你是不是也和她一般,想要來看我,卻不得其門而入?”

我頓了頓,輕點了點頭。莫名感動而起,他懂我之前要求的涵義。走近到身邊,他抱住我在耳旁輕聲說:“後來子傑曾告訴我,你為了我去山上拜佛祈求,跪盡每一個神佛,然後在下山的時候差點暈倒,當時聽到這些時,我心撕裂般疼。”

將身體的重量靠在他胸前,歎息著說:“都過去了。”曾經一度我十分後悔那舉動,可是後來還是無限感激神明,他們沒有真的放棄我,也沒有放棄他。

等覺得時間差不多時我們一同走出去,卻正好看到蘇敏滿麵都是眼淚從裏頭跑出來,在看到我們時,腳步頓了頓,慌亂地說:“我先走了,晚點再來看他。拜托你們照顧了。”隨即跑向了走廊的盡頭。

邁進病房,立即就接收到溫煦的目光,我定眸了兩秒,就覺心頭發堵。即使早已在窗外看過他,仍然禁不住難過,曾經那個囂張跋扈的傑少,怎麽就成現在這副樣子了?我發現自己無比懷念以前的子傑,還是那樣的他沒心沒肺,情緒夠直白。

“若若,快給我看看一一呢?”

他的目光定在我懷中的寶貝上,眼中有著渴盼。我走過去坐進床邊的椅子裏,將女兒遞到他麵前,最後還是熬不過許子揚,給女兒取小名叫一一。

子傑的目光變得越加柔軟,其中透著欣羨,最後做出結論:“很漂亮,像你。”

我不由笑了,評價很中肯,但旁邊站著的男人卻不服地分辨:“哪裏像她?明明像我。”

“我看著像,鼻子像若若,嘴巴也像,小小的,真是可愛。”三道目光都聚集在小人兒的臉上,被他這麽一說,還真有點像,但是眉眼與臉型卻是像了她父親八分。倒是被我們品頭論足的小家夥,則睡得昏天黑地,不知愁事。

經由小一一的話題一打岔,衝散了原先傷感的氣氛。子傑也有意圍繞著一一,要我給他講講女兒出生後的趣事。這樣一來我也不好多問為什麽剛才蘇敏會哭著離開,撿了些許子揚帶孩子的糗事講,惹得他用嘲笑的眼神飄某人。

離奇的,某人居然在旁含笑不語,也不反駁,似很享受我與子傑分享寶寶經。

後來小一一被吵醒,開始大嚎,我隻得抱了她起身回房間喂奶。等再回時推門間聽到兄弟倆的說話聲,頓住了腳步,聽了好一會,心越來越涼。乘著子揚去問醫生情況的空閑,我走進了病房,想與子傑單獨談談。

“若若,小一一呢?睡了嗎?”

我點點頭,女兒這一覺起碼得兩三個小時,特意關照了看護守著。斟酌了下,決定開門見山:“子傑,我剛才聽到你和子揚談話內容了。”

他眼神縮了縮,定定看我,默不作聲。

“子傑,你......為什麽要如此?這可是攸關生命啊?”怎麽要犧牲到如此地步呢?那是炸藥啊。就在剛才,我居然聽到許子揚問他是不是早知反恐演習炸彈被人暗中做了手腳,他的回答是不錯,他說如果不那麽做一次,就沒有籌碼與蘇家合作。

他們這都是怎麽了?一個兩個都如此,就算形勢所逼,也無需用如此決絕的方式呀。早在那時我聽到左韜提及蘇敏時的口吻,心中就隱隱感覺子傑可能是抱著目的去參與那個“獵鷹行動”的,在看到蘇暮年與蘇敏一同前來時,更加肯定了之前的想法。

他與許子揚分頭行動,利用各種方式都將自己的未來賭上,為的就是許家東山再起。“其實你可以換種方式,那蘇敏對你本身就......”鍾意,從之前蘇敏對他的態度而看,應該是感情陷入的不少。

“我等不了!老爺子被逼死這件事是我和子揚心頭的刺,如果不將那些人拉下馬,我們枉為許家子孫。也正是看出蘇敏對我有意,才不想以欺騙感情的方式來達到目的。

你沒想錯,以我的敏覺早發現了有人暗中動手腳,試圖破壞我的這次反恐演習,想要再次將我打壓。我在發現時心中就下了決定將計就計,也看準時機飛身撲去救她一命,唯有這樣才能速戰速決,也有了與蘇敏背後家族談判合作的籌碼。

若若,我與子揚一樣,不到最後,真的不想靠那種手段上位。這種時候,我無心思與誰兒女情長,既然給不了別人想要的,那就不要把她拉入深淵,換個方式效果一樣。這是我唯一能對她盡的責任。”

莫名的我為他難過,又為蘇敏覺得悲哀,不是我有意往壞了想,而是真覺得當時子傑可能是有意引導蘇敏接近爆炸點,隨而選擇正確的時機做下這些,這如果讓蘇敏知道,情何以堪?而且他說不要拉蘇敏進深淵,在做下這些後,怎麽還能抽身?蘇敏早已無法自拔了。想起之前她哭著跑走的情形,瞬間了悟,定是子傑說了什麽難聽的話,把她給氣到哭著走了。

唉,心中輕歎,就算不去管蘇敏的想法,他這麽做,值得嗎?

“子傑,你不覺得代價太大了嗎?”他差點沒命啊!如果賭輸了,就什麽都沒有了,哪裏還能躺在這裏跟我分析這些事。雖然我沒有立場來評斷他們對錯,可是當為了某個目的,付出非比尋常的代價,即使有一天得償所願,還是原來的自己嗎?

他目光定在頭頂蒼白處,幽聲說:“若若,跟你說個故事。我從小與子揚走得近,跟我姐反而疏遠。可我們是親姐弟,割不開的血緣,那年她要背著畫板走天涯時,家裏極力反對,我看她躲在房間裏偷偷哭了一夜。

第二天我就走到我父親麵前,向他要求走政途,唯一的要求是放我姐走,倒不是我偉大,而是我覺得身在我們這樣的家庭,最終都免不了那最後政治婚姻的命,為什麽不成全一個人呢?何況她是我姐。後來我姐走了,逢年過節才回來,她每次回來都會帶許多紀念品,然後有天她拉著我悄悄說愛上了一個畫家,說那人非常有才華,將來定成大器。

就為她這句話,我決定讓她追隨自由的夢想,鼓勵她去尋找愛情。可藝術家的心思,我們凡人想不透,我姐跟著那個畫家隻知道浪漫,卻遲遲不結婚,認為思想境界崇高才是真理。到後來,我都懷疑我姐是不是崇尚那不婚主義了。

直到許家出事,瞞得再緊,她還是知道了。那天她出現在我眼前,滿目蒼涼地告訴我,她與那個畫家分手了。之後我隻能眼睜睜看著她一步步走進既定的命運,嫁給蘇暮年時,她臉上的表情叫哀漠大於心死。蘇暮年,高高在上,於我們落魄的許家來說,是一株救命稻草。可是他四十三歲了,比我姐整整大了八歲,他還離過婚,有個十多歲的兒子。我姐嫁過去就當了別人的後母。

那是我姐,我捧在手心嗬護想給她幸福的姐啊,我隻能無奈地看著她成為家族的犧牲品。知道我當時的感受嗎?不是痛到無法呼吸,而是覺得這個世界真的太殘酷,失去以後,是要拿很多很多的祭品來供奉的。我們就是那個祭品,我姐都被逼向命運低頭,那麽也不差我一個。你說,我姐跟蘇暮年這樣,我跟蘇敏若在一起是什麽事?嗎?哈。”

他最後那聲笑荒涼又諷刺,而一口氣說太多話,頓住時微微有些氣喘,看得我心疼之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