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感情純真

為什麽會這樣?如果他和許阡柔都在各自的空間裏作了犧牲,那麽許子揚呢?是不是也無可避免?

手上一暖,子傑輕蓋住我的手,他的指尖有了薄薄的繭,摩挲而過的不是掌紋,倒像是命運。他輕聲道:“若若,我跟你說這麽多,是想告訴你,生在我們這樣的家庭,不能有任何一點行差踏錯,也從來身不由己。我們能做的,就是在身不由己的夾縫中保留住什麽,就像你跟子揚,他會極盡所能地留住你,而我也盡最大的可能保你安若,但是,你一定要堅信一件事,你和他會幸福,你的幸福隻有他能給,懂嗎?”

我知道是我臉上的慌亂被他看出了心思,他在寬慰我,可是我為什麽聽不太懂他的意思?驀然睜大眼,有道極光閃入腦中,某種頓悟直入心扉,這是......許子揚借他的口來給我鋪設心理?

我反抓住他的手,急問:“子傑,是不是他讓你來勸我這些的?你們要做什麽?”

許子傑的臉上浮現一種莫名的表情,看得我越加心慌,但一閃而過之後他卻道:“若若你想多了,我隻是給你打個預防針而已,你和子揚都有小一一了,你要相信他,不是嗎?”

是這樣嗎?可為什麽我心裏極度不安?為了權與恨,許阡柔嫁給比自己大八歲的蘇暮年,許子傑接近蘇敏,借由爆炸事故獲得與蘇家合作的籌碼。許子揚也姓許,他不可能什麽都不做,或者他正在做,也或者他將來會做什麽......他們就是一條船上的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而且我完全有理由相信許子揚是他們的主心骨,每一個人都是聽他在安排。

砰的一聲,從我身後傳來,我急轉回頭,隻看到一片軍綠衣角消失在門框處。心中一驚,是......我從子傑驚疑的神色中看到了同樣的答案,是蘇敏!子傑突然急了起來:“若若,你快去追她,被她聽到了所有事,如果說出去一切都前功盡棄!快追!”他急得臉都漲紅了,揚長著脖子,手臂上的針管滑了出來,鮮血四溢的,看得我膽戰心驚的。

但他卻吼:“別管我,去追啊!”

我再不遲疑,他說的那後果確實嚴重,衝出門時張望間隻看到軍綠身影消失在電梯門裏。我急急跑過去,恰逢那名看護抱著啼哭的女兒出來,心上一窒,眼角餘光看到走廊另一頭許子揚往這邊走,朝看護低吼:“去找許先生。”

電梯已經下去,我隻能走安全通道,幸虧這不是高層,跑了五層就到了樓底。就是如此,我也氣喘籲籲,兩個多月,小腹處的刀疤是已經愈合了,但肯定不能劇烈運動,那地方隱隱抽痛著。抬眼間,看到蘇敏肩背直挺著已經走到了醫院大門口。

我再不顧其他,大聲喊:“蘇敏,等等!”

身形頓了頓,沒有停,又繼續走,眼見都在攔車了,我離她又還有一段距離,不得不高喊:“蘇敏,子傑暈倒了!”這次不用我跑去追了,而是軍綠色快速掠回,衝到我麵前,“他怎麽了?”那滿布焦急的臉上,有著淚痕,眼睛也是紅腫的,可見剛才她確實把我們的談話都聽了去。

我平複了幾下呼吸後,才道:“他剛才一激動,點滴的針頭掉了出來,人霎那間就昏厥了。”誇張了點事實,但剛才情形也相差無幾了,他才剛剛脫離危險,哪經得住如此折騰。

蘇敏麵色一白,“我去看他。”說完就越過我往樓裏走,我卻在她身後清冷地問:“你是想去質問他嗎?”她身體一僵,頓在原地。

輕歎了一聲,走過去往旁邊指了指,“去那邊我們談談好嗎?”

到了旁邊的僻靜處,在一張鐵欄椅子上坐了下來。我並沒有立即開口,而是等她情緒慢慢平複,見她神色平靜下來後,才緩緩開口:“你剛才在門外都聽到了吧?”她點了點頭。

“什麽想法?覺得他動機不純?覺得他居心叵測?”

蘇敏沉默著,目光眺望遠處,過了好一會她突然道:“我見過你,那次在基地集訓時你來找過他,還有,他的手機裏有一張你的照片。”我愣住,這個事情之前有聽左韜說過,後來有意忽略了去,此時被她又提起,一時間不知要如何回應。

“有一次,我偷偷看到教官拿著手機在看你的照片。他的目光深遠又平靜,並不像有很深的情意,可當再度在這裏看到你,以及聽他與你說話的口吻時,我就知道其實你住在他心裏。但就是如此,我也寧可他有意接近我是為讓我對他傾心,而不是用命去換什麽籌碼,明明隻要騙騙我這個傻子,就能達到目的,可他偏偏卻選另一條路。”蘇敏轉回頭,凝目看向我,輕問:“是因為你吧。”

啞口無言,就是我現在的處境。子傑對我的情義,從未掩飾過,我根本無從反駁。

但,這不是全部。

百思反轉,將心緒一點一點壓下來,再開口時已經很平和:“蘇敏,聽我說些子傑的事吧。我和他最早相識是在遊戲,那時的他囂張跋扈,張揚到你無法想象的地步,與我在遊戲裏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然後利用周邊的勢力對我圍攻謾罵將我趕出遊戲。

也是緣分吧,遊戲裏的糾結,會延續到幾年後的現實。但那時我已是他堂哥的女人,他堂哥就是現在我女兒的父親。你一定想不到,他們兩兄弟有多可惡,將我騙得團團轉,很多你窮盡一生都無法想象得到的陰謀算計都用在了我的身上,最終的結局是兩敗俱傷。

我在一場車禍中差點失去生命,是子傑救了我。之後有半年我的記憶出現錯亂,嚴格意義上其實可以說我的精神錯亂了,他沒有放棄我,給我新的名字,新的身份,我成為他的妹妹。而他也開始轉變,變得沉穩與成熟,像個男子漢一樣頂天立地,家族危難時,他挺身而出,不再魯莽和衝動。”

避重就輕是談話的技巧,我將一些內底裏的事隱藏,將子傑的另外一麵剖析在她麵前,為的是讓她真正了解我跟子傑之間的情義。蘇敏一副深思的表情,仔細琢磨著我的話。

“與你說這些並非是為炫耀我與他結識的有多久,了解他有多深,而是想讓你明白一件事,我和他沒有任何曖昧,我們坦蕩蕩,他留存著我的照片並不代表什麽,那可能是對過去的一種回憶,也可能是他希望我過得幸福。我愛我的男人,至深。這輩子也再無可能會愛上別人了,對子傑隻會是親人的感情。所以,你真的無需介意我,而一份感情貴在堅守,你明白我意思嗎?”

蘇敏露出困惑的表情,“你是......讓我對他依然堅守下去?”

“覺得不值得?”

她表情怔忡,神色間似有不確定。我笑著搖搖頭,隻問:“你會去揭穿這次爆炸事件背後的真相嗎?”她搖搖頭。又問:“那你會恨他接近你的動機不良嗎?”她又搖搖頭。

好女孩!我在心裏喝了個彩。“為什麽你不揭穿也不恨他呢?因為你喜歡他,喜歡到根本無法去傷害他,也看不得他在拚了命後一無所有。”這個傻丫頭不就是我當初的寫照嗎?對真正喜歡和愛的人,哪裏狠得下心去傷害呢。

子傑是多慮了,但他若知道我在勸蘇敏對他不放手,估計是要震怒了。不能怪我破壞他不想牽扯蘇敏的計劃,而是以他剛才那焦急中帶了驚恐和擔憂的神色來看,他分明不像自己嘴上說的那樣對蘇敏完全無動於衷。

其實有些明白子傑的心理,在經曆過當年他們兩兄弟聯手設計我的事情後,他就再不願利用一個女人的感情來成事。所以他在訓練中對蘇敏不假辭色,就是英勇救人後也不給她留存任何幻想,殊不知人的意識並非想控製就能控製。

人與動物最大的區別,是人有行為意識和感情,所以在人與人的相處中,會潛移默化的把一些不可控的情緒融入,然後慢慢生根發芽,茁壯成長,最後變成愛。

至於他與蘇敏如果在一起後的複雜關係,確實是件頭疼的事。可眼前這個女孩不是早已明知關係的尷尬,也依然義無反顧地愛了嗎?既然她都可以不在意,那為什麽不呢?畢竟並非真正的,隻是名義上和輩分上比較難言而已。

“蘇敏,你好好想想吧,繼續還是遠離,都在你一念之間。還有,剛才我說子傑暈過去是騙你的,他隻是一時激動,手臂上的針頭滑了出來,血冒得到處都是的,怪嚇人的。”

看她臉色又白了下,眼中劃過痛意,我不由暗自好笑,這情形她跟子傑還有得磨呢。心裏寬慰,子傑擔心的事基本上是不可能會發生了,希望兩人能好好發展,撇開那些政治因素,也撇開外在的身份原因,讓感情來得純真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