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惡毒”的想法(為寵物迷你豬更)

終於想起那個奔跑的夜晚做的噩夢是什麽了,原本我們緊拉著手在黑茫的夜‘色’中肆意奔跑,可忽然不知是哪裏生出的外力,電擊一般將我們的手劈開,抬頭隻見一雙冷漠的眼,然後一人向左,一人向右,離得越來越遠,當我再回頭時,已是一望無際的黑暗。

有人說是日有所思才會夜有所夢,但我反倒以為夢境是一種預示,就如當初那件事發生前做過的噩夢一樣,許子傑指著我鼻子笑我,而他站在一旁冷看著我,這不就是那天在病房裏的寫照嗎?

從無到有,從有到無,不過是夢一場而已。

朝許子傑輕輕點了點頭,睡過一覺,加上一直吸著氧氣,‘胸’悶等症狀都沒了,人已經舒服很多。看向窗外,竟是已開進了城區,那應該‘交’通都通暢了吧。

大約半小時後,車子抵達機場。下車後就站在車邊,看著許子傑將人從車內扶下坐進輪椅,然後推著往機場內走,期間他打了個電話,大致是在與誰‘交’代把車停在機場,讓人過來取。看情形這輛軍車應該是臨時征用的,而此處可能是離我們發生意外地點最近的機場。

許子傑問我要證件去辦理登機手續時,我仰頭,寂‘色’的眸子看向他,“就到這裏吧。”

“什麽?”他一時沒明白我意思。

我淡笑了下,輕聲道:“我們就在這裏分道揚鑣吧。”他陡然睜大雙眼,倒吸一口涼氣,“若若......”卻聲如堵塞住,難吐一個字出來,那炙痛的表情,像是被人一拳狠打在臉上。

想抬手輕拍他的肩膀說我沒事,知道他又在懊悔是他帶來顧卿微的消息,讓我與那人終成陌路。可又能怪他什麽呢?我本就不‘欲’與他再在一起,藏區行不過是情勢所‘逼’,同走了這麽久,總歸是要回到一個人的宿命。

“子傑,謝謝你那一年多的照顧和陪伴,以後咱也少見麵吧,有句話你其實說錯了,能給我幸福的不是他,而是平凡。”耳旁有清脆的骨骼聲在響,是拳握到不能再緊之後發出的聲音,我連餘光都沒有給坐在輪椅裏的那人,但能感受到他情緒的變化。

其實經曆了這麽多,他的心思多少能琢磨點,說他對我完全沒有感情那是假的,要不然他不會為我跑鄉村,又跑這藏區來,可這些情意都抵不過一句顧卿微病重。

“那你打算去哪?若若,這裏還沒脫離藏區,你不能再滯留在此,如果沒有看到你安全離開,我不會同意的。”

我蹙起眉,抬頭看了看上方顯示屏上的航班,“我去服務台問一問再說。”說完就走向那邊的服務台,本是沒有想好去處,突然間腦中徒生了個念頭。一問之下,居然真有那座城市的航班,每天隻有一個班次,恰好就在兩小時後。

等到捏著機票轉身時,看到那處許子傑低頭正與那人說著什麽,我想了想走了過去,他們同時抬眼向我看來,停止了‘交’談。目光定在許子傑臉上,把機票遞過去,“喏,你看,已經買好了,是回Y城的。”

Y城是我家鄉那個小鎮的上級城市,飄‘蕩’這麽久,該是回家一趟了。車禍後那半年,記憶是‘混’‘亂’的,惶惶然不知每天是如何過,後來清醒了,因‘腿’傷而步入漫長的複健階段。那樣的我,又如何會想讓母親看到呢,加上我又假裝失憶,所以罷了與母親聯絡的心。

一直到在墓園看到自己的墓碑時,那一刻我被震撼,被衝擊,回過神時就立即想到了母親,如果子傑做得這般徹底,那麽勢必是她那裏也瞞下了。不敢去想,母親是如何度過那段歲月的,即使成年後我因為學業、工作等種種理由而遠離了她,可她對我的愛從未變過。

幾乎是馬不停蹄地趕回了家鄉,卻卻步在村前。我偷偷地躲在角落裏看她蹣跚的身影,看她彎曲了的肩背,最後看到繼父從店內走出來,兩人平和地笑著一起關店‘門’往家的方向走,很平靜,很祥和。

當時想,既然悲傷已經過去,那麽就不要再打破這份得來不易的平靜吧。於是我過家‘門’而沒入,轉身離開。可在經曆了藏區生死劫難後,忽然覺得這世間最牢固的其實還是親情,血緣關係是不管你走到哪都割舍不了的。

我想家,我想她,那個被冠以我母親的‘女’人。

許子傑把機票仔細看了看後還給了我,連帶遞過來兩把鑰匙,我揚起眉疑‘惑’地看他。

“這是吳市和......省城這邊房子的鑰匙,雖然你在離開前發了辭職郵件,但校長那邊並未批示,隻做了你在休長假的安排處理。”我剛張口‘欲’言,就被他堵住,“若若,不要急著拒絕,不管你接受不接受,我希望你都能好好考慮。當初老師這個行業是你的選擇,也是你喜歡的,回去後我就要回部隊,我和......我們以後都不會再來打擾你,收下好嗎?”

我再無話可說,帶著涼意的鑰匙塞進了我手裏,齒輪磕在掌心,鈍鈍的,一握緊,又微微刺疼。往安檢處走,身後的腳步緊隨,還有輪盤轉動聲。

入關口,我回轉過頭揚起笑臉,“就這樣吧,再見。”

許子傑走近到跟前,目光緊凝,他說:“若若,能讓我再抱你一下嗎?”我輕點了點頭,他將我拉在懷中,清新的氣息環繞我,懷抱很溫暖,很安寧,放開時他說:“保重!”

鼻子微酸,其實大家心裏都知道,這一次分別不比之前我獨自離開,是真的要放手了,彼此放開彼此,而我的意思也很白,不希望與他們任何一個人再有接觸。所以口中說著再見,其實是不大會再見了。

一直都明白一件事,我和他們本是不相‘交’的平行線,平民與高官,層次間的差異,意味著所處的環境不同,如果不是他們橫跨入我生命,那麽我可能一生都難與他們有‘交’集。所以,如果說再見,那就是真的不見了。

跨進關口,安檢用儀器掃描全身,讓我背轉身時,目光終於與坐在輪椅裏的人碰觸,來不及躲閃,這是自從醫院出來,我第一次真正的正視他。

流轉的深邃裏,仿佛是蒼涼寂寞,眷戀沉痛,又仿佛是我的錯覺,因為再看時那裏已經隻剩哀漠。輕歎在‘唇’邊,這個撞進我生命的男人,可以說是我的一場浩劫。沒有度量說祝他幸福的話,隻惡毒地想,失去了我的他,一定不會幸福,或者不要幸福。

可我知道,他與顧卿微終會有情人終成眷屬的。

轉過身,任淚滾出眼眶,許子揚,再見!我終於徹底走出你的生命了。

平靜地等待,平靜地登機,最後飛機起飛,飛上三萬英尺的高空。耳旁的音樂很憂傷,我卻已經不會感傷,當人經曆愛情、傷痛、反複,以及放手後,就能徹悟了。

幾小時後,飛機降落在Y城的平地,我走出機場,仰頭看了看稀薄的陽光,揚手招了輛的士去車站。從Y城到下級城鎮,還需一個小時的路,居然有些近鄉情卻,主要是我怕會嚇著母親。

當那一刻來臨的時候,所有的膽怯與彷徨都消失無蹤,我看著前方熟悉的身影,鼻頭頓時酸澀了,輕喊:“媽。”幾乎是瞬間,那身影震顫了下,然後緩緩轉過身,眼睛從眯起到不敢置信地睜大,然後整個人在顫抖。

“小淺?”輕到不能再輕的,像在確定著什麽

我點了點頭,往前邁了一步,而母親卻是抖著身體連走幾步到近處,然後頓在那裏,可清晰看到那眼角的紋路又深又長,忽然那眸內滑落了眼淚,她哭著說:“小淺,你終於願意回來看媽了?是媽的錯,怎麽就讓你一人獨自在外呢?媽一直沒有好好照顧你,最後讓你落個身死他鄉的結局......”

說到最後,她已經痛哭失聲,哽咽地說不出話來,竟是以為我的鬼魂回來看她!

這才知道我的想法有多錯誤,以為她與繼父度過了悲傷期後,就慢慢遺忘了傷痛,可是失‘女’之痛怎麽會消除,她永遠都活在悲慟中。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緊抱住她,“媽,我是小淺,我沒有死,你‘摸’‘摸’,是熱的,我活著。”

母親呆怔住,愣愣地看著我,當手顫抖地輕‘摸’上我臉時,隻一秒就縮了回去,隨後又再嚐試,一點一點觸及我的肌膚,觸及我皮層下的溫暖。“小淺,你......真的沒......?”那個字,她不敢吐出來。

我重重地點頭,隨後母親哇的一聲,抱著我嚎啕大哭,我也不停地流淚,那**像斷了線的珍珠。萬般悔,怎麽可以在清醒後不回來見見她,怎麽可以在知道許子傑偽造自己假死後還過‘門’不入,這個‘女’人是生我養我的母親啊。

我們倆毫無形象地抱頭痛哭,周旁的街坊起初經過時也都是震驚的神‘色’,後來有人上來勸,直到繼父聞聲匆匆趕來,看到我時也驚愣在原地,久久不能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