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車和救護車的警笛交錯著遠遠響起,被選中的倒黴蛋哇哇亂叫,立刻轉頭就跑。

中年男人的突然舉動,也把周圍最後有膽子留下來看熱鬧的人群嚇得四散逃遠了。

趙明煦正要叫上江澈趕緊走,就看見青年和瘋了一樣,手裏拎著個木板凳就朝著中年男人追了過去。

趙明煦一時居然沒有反應過來……這架勢,到底誰是凶手?

被選中的倒黴蛋是個看起來三十幾歲的白領,沒想到看熱鬧也能把火燒到自己身上,腳步慌亂,眼淚都逼出來。

因著剛才的哇哇亂叫,他的呼吸節奏已經被破壞了,沒跑兩步肚子就開始疼了。

加上又喝了點小酒,身體一劇烈運動,酒精也開始發揮作用了。一個不小心就腳下打滑摔在地上,把腳給扭傷了……

一轉頭,中年男人近在咫尺。

白領下意識的就把頭抱了起來,不知道是不是高度緊張的緣故,按照標準的防踩踏姿勢縮了起來。

江澈眼見有點來不及救人,直接把手裏的木板凳丟了出去,正正砸在中年男人的背上。男人哀叫,手裏的刀都險些被帶了出去。

這麽一會,江澈也已經追了上來,直接掄起不知道是哪家的招牌,把下一擊補在了男人拿刀的手上。

“哢嚓!”

是清脆的骨折的聲音。

緊接著就是刀落在地上的金屬嗡鳴聲。

緊急趕來的警察迅速圍了上來,有條不紊的保護現場,製服中年男人,沒收作案工具,安撫群眾情緒。

看到警察來了,江澈高度緊繃的精神也鬆懈了一些,劇烈運動後的頭暈也泛了上來,腹部又開始隱隱作痛。

他踉蹌兩步,勉力站穩。

“小同誌,真是太感謝你了,要不是你,今天這位同誌可能就得受傷了。”為首的警察同誌過來扶起了驚魂未定的白領,轉頭就向江澈道謝。

“不客氣不客氣。”江澈舒了口氣,連連擺手:“我隻是做了點力所能及的事情。”

“哈哈哈不用謙虛,還是多虧了你。等會還得麻煩你和這位同誌先到警局去做個筆錄了。”警察拍拍了江澈的肩,示意跟著一道走。

趙明煦眼見著自己馬上就要簽下的藝人要跑,也追了過來:“我和你一起去吧。警察同誌,我是剛剛報警的人。”

前半句是對江澈小聲說的,後半句就大大方方的要求一起坐警車了。

“噢,那也要麻煩你和我們走一趟了。”

“不麻煩不麻煩,就是這個……”趙明煦斟酌了一個用詞:“嫌疑人,好像手臂骨折了……這應該算是緊急避險,不能說是防衛過當吧?”

“緊急避險的最重要一點就是你給別人造成的損失比你自己本身麵臨的危險會造成的損害要小,才構成緊急避險。這種情況自然是屬於緊急避險了,不用擔心,咱們還有這麽多目擊證人在呢。”

警察同誌正說著。

白領這會終於回過神了,一看這熟悉的充滿安全感的製服,驚魂未定,一個勁兒抱著警察同誌,用一種半哭不哭的腔調:“哇警察蜀黍,剛剛有人拿刀要砍我啊,我焯我差點……”

甚至比白領年紀還要小的警察叔叔……尷尬的手都不敢亂動,語氣嚴厲的糾正白領:“……叔什麽叔,我沒你這個叔叔。”

江澈忍笑,貼心的轉頭給兩人留了些麵子,問趙明煦緊急避險是什麽。

一行四人往警車方向走去。

因為聽說有管製刀具以及嫌疑人精神不穩定,所以這次出警一共來了兩輛警車。

壓著中年男人的另一行人是往後麵那輛警車走去的。

因為中年男人一開始很不安分,所以那兩個警察花了些時間才把人製服,速度上就比江澈他們那邊要慢了一些。

兩條斜線最近的那一瞬間。

本來已經安靜下來的男人忽然又是猛地一下劇烈掙紮,兩個年輕警察都沒能拉住。隻是電光火石之間,男人一頭撞開了趙明煦,張嘴咬在了退避不及的江澈的手臂上。

整個人幾乎是撲過去的。

江澈忽然被一個目測就有180斤的大汗這樣一撲,整個人都重心不穩摔在了地上,後腦勺在地麵上猛磕了一下。

視野一圈圈泛著淒豔的黑,本來就還沒完全恢複過來,這樣一下,一時居然沒有力氣去推開中年男人。

有人很快就反應過來,試圖拉開兩人。

可是嚐到了血腥味,不知道為什麽更加興奮起來的中年男人巍然不動。越是有人幹擾他,他嘴上用的力更大。

江澈隻覺得那一塊肉都像是要被男人撕扯下來了,他實在沒力氣動,看中年男人也隻是執著於自己手臂,索性也不管了,隻一心壓製著身後蠢蠢欲動的鬼蜮。

向達亢奮的想從鬼蜮裏掙脫出來,眼睛的睜大了兩圈:“好家夥,終於有人收拾大師了,完成了我啖其肉飲其血的終身夢想,我要和這位兄弟結拜為異姓兄弟!”

喬喬卡住的下半身,用力一個腳蹬踩在了他臉上。

“閉嘴!”小姑娘氣勢洶洶的喊,倒是從沒見過的凶悍的一麵。

場麵再度混亂,就在警察們決定采用一些非常規手段的時候——“尕娃!”

中年男人瞬間卸力,抬頭往聲音的方向看去。他滿臉都是血,表情殘餘著野獸般的凶狠,可已然情緒穩定。

那兩個年輕警察趕緊上前把他和江澈分開了,然後死死的控製住男人。

男人也沒有攻擊意圖了,他不停的晃著頭,嘴裏念叨著什麽。

江澈在趙明煦的攙扶下站了起來,不過他狀態很不好。

被咬的那一塊地方,布料被血浸透了都。衣袖拉上去了,才知道幾乎都要見骨,一整塊肉都半掉不掉的連在手臂上。

趙明煦光是用看的,都覺得肉疼。

江澈卻沒說什麽,他眉頭緊鎖,神情沒什麽變化。隻是手指尖的輕顫出賣了他,他下意識又想把衣袖重新拉下。

警察趕緊攔了一下:“先去醫院吧,救護車那應該還有位置。”

趙明煦趕緊扶著江澈往救護車那邊去。

和他們一輛救護車的是那個被砍傷了腿的兄弟和他的同伴。

受傷兄弟的傷口隻來得及簡單的處理了一下。雖然被砍了一下,不過沒傷的太嚴重,養一養,養好了就又是活蹦亂跳的一條好漢了。

但估計是打了麻藥,嘴有點不是自己的了。

見著救命恩人也上來了救護車,一個激動就喊了出來:“爸!”

醫生都沒忍住笑了。

但那兄弟還是沒有意識到自己在胡言亂語些什麽,伸手想去抓江澈的衣服一邊嗚嗚的亂叫,感激之心溢於言表。

他朋友也不攔著,興致盎然的拿著手機錄視頻。

“這怎麽了?這口子,人咬的?”醫生很快就收斂了玩笑的心思,讓江澈坐下,趕緊開始給他止血。

江澈下意識就想回答,但是一張嘴才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自己的嘴裏全是血了。隔著口罩,他索性也不說話了,隻沉默著點了點頭。

還是趙明煦幫忙回答的:“本來沒什麽事了的,那個精神病又忽然暴起傷人。咬住了手臂,拉都拉不開。”

“嗯?真是沒想到,用的力還挺大的。那後來是怎麽扯開的?”醫生換了一帶紗布,一麵和江澈趙明煦聊天轉移病人的注意力,一麵繼續止血。

“好像是…有個人叫了一聲。不過是方言,我沒聽明白,然後那個精神病就鬆口了。”說著,趙明煦往車窗外看過去。

這個時候救護車已經啟動了,他隻來得及看到被壓進警車的那個中年男人。

醫生歎了口氣:“這不,無妄之災。好好的一個晚上,萬幸是沒鬧出什麽人命。”手裏的紗布又被浸透了……

她皺緊眉:“怎麽止不住?凝血功能障礙?”她換了個手法壓著江澈的傷口,然後抬高了些:“你這,我感覺血小板數量不太正常啊,有沒有去醫院做過檢查?”

江澈:……一個完全沒聽過的名詞出現了,他誠實的搖了搖頭。

醫生臉色有些凝重了,她示意江澈摘下口罩 ,臉色慘白,嘴唇也一點血色不見。

“張嘴。”

江澈依言張開。

“嘶,怎麽嘴裏全是血?先漱漱。”醫生被他一嘴的血嚇了一跳,差點以為這才是咬人的那個。

青年乖乖的咕嚕了兩口水,那水進去前是透明的,出來卻變成了血色的。

“牙齦經常出血嗎?”

江澈搖頭。

“會不會經常頭暈,四肢無力,發熱?”

江澈遲疑著點了點頭,他確實經常會這樣,但是大多是因為喬喬的緣故。

“你是他的朋友是吧?”醫生轉頭去問趙明煦。

“啊?是,怎麽了?”聽著醫生問的這些問題,趙明煦就隱隱有不好的預感了,等聽到醫生說出那句:“等會包紮好了,最好去血液內科看看。”

血液內科,血小板數量,凝血功能……

就算他是個生物白癡,這麽多年電視劇洗禮下來也該知道是什麽,答案呼之欲出。

可是江澈不知道,他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裏,手臂上的傷依然沒有止住血。可是他一點表情變化都沒有,就好像那是別人的手受了傷一樣。

他聽不懂為什麽要去血液內科看看,但是他聽明白了醫生的好意,笑著點了點頭。

車窗外的光影在青年的臉上流動,就好像一下子掠過了很多年,時間沒有在他臉上留下痕跡,隻沉澱下除了這個年紀很少見的沉靜。

注意到有人在看他,江澈回望過去,然後又有些靦腆的躲開了視線相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