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靖鈺隻能盯著傅瑤的背影,眸底一片猩紅。◎

徐春宜不愧是在一群京城貴女中混大的,很明事理,事情大多一點就透,但又天真爛漫,心機從不上臉。

兩人漸漸走到宴會邊緣處,傅瑤忽覺眼前黑影一晃,一抬頭就看到蕭靖鈺正站在她麵前。

按萬貴妃的安排,男女是分開的,男子大多來得晚,都在隔壁的院落裏,有人接引,斷然不會走錯的。

徐春宜連忙側過身,用帕子遮臉。

傅瑤則不冷不淡道:“皇叔。”

沒了徐春宜,蕭靖鈺的目光更加肆無忌憚地落在她身上:“原來是太子妃。”

傅瑤道:“這裏都是女子,皇叔走錯了。”更何況傅琦還沒到,他就跑過來了,這是有多心急,多上心。

傅瑤一想到這裏就渾身不舒服。

蕭靖鈺目光落在一旁的徐春宜身上,譏諷地笑了笑:“太子妃安好,本王先走一步。”

傅瑤沒說話,看著他離開後,才對徐春宜道:“我們去別處看看吧。”

她們話已經說得差不多了,傅瑤想問的也都問了,徐春宜也確實對太子有意,隻等來年三月召入東宮了。

她父親是刑部侍郎,位分不能太低,想來也就是太子正妃之下的良娣了。

兩人剛走回人群,就聽到通傳,丞相夫人攜傅家二小姐到了。

傅瑤捏著帕子的手微緊,表麵不動聲色,其實心裏比誰都著急,終於又能見著母親了。

傅母帶著傅琦出現,先向傅瑤和萬貴妃行禮,這才落了座。

傅瑤有意去找母親,可說了沒幾句話就被其他人叫住一同說話。她這個太子妃既得皇後又得太子喜歡,在外人看來當然是炙手可熱的。

午膳後,傅瑤去偏殿歇息,這才得了機會和傅母獨處。

傅母坐在軟塌上,握著她的手說了好一會體己話才道:“瑤兒,你覺得那秦王如何?”

傅瑤呼吸一緊:“母親為何這樣問?”

傅母道:“上次你回門,老爺見著了秦王,覺得他雖無權無勢但為人清正,還是個王爺,傅琦若能嫁給他為正妃定不會委屈了去。”

傅瑤覺得很可笑,蕭靖鈺和傅琦還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啊,連她父親見了一麵都覺得般配。

“秦王……”傅瑤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評價蕭靖鈺,就轉了話題,“二姐姐心高氣傲,怕是不願嫁秦王。”

傅母輕歎一聲:“她確實不願,她盯著的,是你的位子——不過婚姻大事向來是父母之命,你父親看上了秦王,她們母女也沒話可說。”

傅瑤點點頭。

傅母道:“你父親的意思是,讓你再見到秦王時旁敲側擊一下,他若願意,便也成了。若不願,我傅家的女兒也是不愁嫁的。”

傅瑤本能想推拒,可看著自己的母親,最後也隻能答應下來。

殿門外,蕭楷剛處理完政事,要來看看傅瑤,就在門外遇到了傅琦。

傅琦對他福身行禮:“太子殿下,母親正在裏麵和太子妃殿下說話。”

蕭楷點了點頭,他知道傅瑤思念雙親,卻礙於宮規不得相見,就不想進去打攪。又見傅琦站在殿外,就道:“張通海,帶二小姐去歇息。”

他身後的太監張通海應承一聲,就對傅琦道:“二小姐請。”

傅琦特意守在這裏就是為了等蕭楷,如今等到了才剛說兩句話就走算什麽,再加上婚事在即她等不了了,就大著膽子道:“臣女不累,就是站著無聊,殿下可否與臣女說會話?”

蕭楷知道自己理應避嫌,就想開口推拒,緊接著又聽傅琦歎了口氣道:“臣女不像太子妃,自閨閣時起就能外出與人結交,每每守在閨閣中顧影自憐,越發覺得淒楚。”

她眸子裏一片落寞,濃密的睫羽輕顫,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蕭楷隻好請她在宮殿前的亭子裏坐下,在宮人婢女站在一旁侍奉下,給她倒了杯**茶。

**的幽香味氤氳開來,傅琦端坐在他對麵喟歎道:“這茶真香。”

蕭楷對她微微一笑:“雖是秋日,到了午後陽光也盛,二小姐喝盞茶就快些回去歇息吧,免得曬傷了身子。”

“多謝殿下關心。”傅琦端起茶抿了一小口,“太子妃近來身子可好些了?”

“有本宮照看,二小姐可以放心。”

傅琦就不再多話,轉而說起了茶藝,又聊起了琴棋書畫。

不過這些對蕭楷來說,都隻是太傅曾布置給他的任務,是一個合格的太子必然要會的東西,因此表現得興致缺缺。

傅琦小心觀察著他的神色,立刻不動聲色地換了話題,提起了馬球蹴鞠之類的東西。

蕭楷很少有機會接觸這些,就被傅琦勾起了興致,眸子明亮地看著她,雖不言語,眸子裏滿滿的都是向往。

傅琦也越說越興奮,緊接著把那些民間的小玩意兒說了個遍,她其實不太喜歡這些東西,總覺得那是低門小戶才會玩的,但蕭楷喜歡,她也隻能興致盎然地說下去。

不知說了多久,突然聽到有人重重咳嗽了一聲,傅琦轉頭去看,一看到傅瑤和傅夫人就如驚弓之鳥一般,從座位上彈了起來:“殿、殿下,母親。”

蕭楷想到傅琦的庶女身份,又把傅琦的緊張盡收眼底,以為是自己讓她為難了,就代為解釋道:“瑤瑤,母親,是本宮看二小姐一個人站著,就讓她過來說會話。”

傅母自是一眼看出發生了什麽事,就對傅琦道:“琦兒,你不是和宋家姑娘一起去玩了嗎?怎麽又回來了?”

“我,我……”傅琦一臉為難和無措,說不出話來。

這怎麽看怎麽像是嫡母盛氣淩人,庶女心有餘悸隻能夾起尾巴來。傅母眸中劃過一抹寒色,當年她有瑤兒,沒精力再帶一個孩子,就把傅琦放在柳姨娘那養著,想不到竟養出個和柳賤人一樣的貨色,真是留不得了啊。

幾人正僵持著時,突然來了個不速之客——蕭靖鈺悠悠走過來:“這裏好生熱鬧,發生什麽了?”

幾個人同時轉頭,然後各自亂七八糟的行了禮。

傅瑤,蕭楷:“皇叔。”

傅母,傅琦:“秦王殿下。”

秦王爽朗一笑:“夫人多禮。”

蕭靖鈺虛扶了一下,目光有意無意地落在傅瑤身上。傅瑤似有所感,往蕭楷身旁挪了挪。

蕭靖鈺眸色黯了黯,就這麽避著他?把他當洪水猛獸了嗎?

人人都說太子和太子妃郎才女貌,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可他看著這兩人站在一起,隻想來個棒打鴛鴦。

有了蕭靖鈺在,幾人都不好再說什麽,蕭楷扶著傅瑤,傅琦跟著傅母,各自散了。

蕭靖鈺討了好大一個沒趣,隻能盯著傅瑤的背影,眸底一片猩紅。

他好像有點明白自己的心了,這段時日他一直把自己關著,反複思忖自己的心意。

發現傅琦就像是兒時見過的水中月,皎潔明亮卻終究不能染指,更像是完美無瑕的意象。他有時甚至不敢和傅琦太親近,生怕那皎潔的月光和他所思所想相差千裏,隻是他在心中虛構出來的形象。

傅瑤卻是實實在在存在的,就在他麵前,他曾經觸手可得,如今卻漸行漸遠。

他曾把傅瑤推向別人,卻在看到傅瑤和別人在一起憤怒至極,在傅瑤不理他時悲涼至極……他究竟想要傅瑤怎麽樣呢?

如果,如果沒有把傅瑤推給別人,而是……留在他身邊,以妻子的身份,這樣傅瑤傅瑤的美,傅瑤的心,傅瑤的身子,傅瑤的笑,乃至於傅瑤的呼吸都會是他的……

蕭靖鈺不敢再往下想,這個想法實在讓他瘋狂,這是傅琦從未帶給他的感受。

他覺得自己很亂,似乎從一開始就是亂的,他這些日子不斷撥亂反正,好像很快就能發現真相了,卻又有什麽東西橫在那裏,讓他無法逾越。

傅瑤和蕭楷一同回到宮殿裏,突然發現矮案上多了兩簇茱萸。

傅瑤眉頭微皺,看向綠蕊,綠蕊搖頭,表示不是她準備的。

蕭楷看到那茱萸就笑了,從懷裏拿出一隻手帕,打開後裏麵竟也小心包裹著兩簇茱萸:“瑤瑤,我們這算不算是心有靈犀?”

傅瑤大概知道那茱萸是誰放進來的了,卻也隻能道:“算是吧。”

蕭楷把茱萸放下,拿起矮案上的給傅瑤插上:“用你的吧,瑤瑤心靈手巧,選出的茱萸也好看。”

傅瑤勉強點點頭,接過另一簇替蕭楷佩戴上。

這兩簇茱萸他們會戴一整日,包括接下來麵見朝臣及朝臣家眷的夜宴。

傅瑤心裏一陣不舒服,蕭靖鈺這算是什麽意思,故意來膈應她嗎?

還是為了告訴她,即便他們是夫妻,也要佩戴他蕭靖鈺親手挑選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