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瑤你別生氣,我睡在這裏好嗎?”◎

傅瑤和蕭靖鈺回城後直接去了許雁秋的醫館。

許雁秋上了馬車一看, 隻見蕭靖鈺正抱著傅瑤的腰,把腦袋放到她肩膀上。那後腦勺上還纏著亂七八糟的繃帶,上麵沾滿了鮮血。

傅瑤耳後泛起一片薄紅, 解釋道:“他的手被燙傷了。”

許雁秋查看後道:“我先把腦袋給他縫上, 你抱緊了, 別讓他亂動。”

傅瑤看著他從藥箱裏翻出針和線, 手心出了一層冷汗:“要……直接縫嗎?”

“不然呢?也就五六針吧,以前戰場上又不是沒縫過。”許雁秋手上忙著整理針線, 吩咐啞童道,“把他的頭發剪了。”

啞童就拿了把剪刀過來, 將蕭靖鈺後腦勺上的頭發剪掉, 駭人的傷口就裸/露出來。

許雁秋將針放在火上烤了烤,對傅瑤道:“別讓他亂動,本來就傻, 再豁個大口子出來更沒法要了。”

傅瑤應了一聲,雙手勒住蕭靖鈺的肩背, 啞童則上前按住他的頭。

許雁秋神色自若, 他將彎曲的長針刺入傷口邊緣, 又直接穿過皮肉。

傅瑤看得眉頭緊鎖, 蕭靖鈺在她懷裏悶哼了一聲, 口齒不清地道:“……阿瑤, 疼……”

“忍一忍, 馬上就好。”傅瑤將他抱緊了些, 又不斷安撫著。

蕭靖鈺確實很能忍, 隻趴在傅瑤脖頸間哼哼, 傅瑤不讓動, 哪怕疼出一身冷汗也不肯動一下。

許雁秋動作很快, 手也很穩,不多時就將傷口縫合完畢。

傅瑤摸著蕭靖鈺濕透的衣衫,提著的心終於放下了。

許雁秋又去查看按在傅瑤腰間的手,他拿起剪刀將傅瑤的外衫一點點剪開。

傅瑤想起在莊子上的事,就開口詢問:“他腦袋遭受重擊後,會恢複記憶嗎?”

“或許會,也可能傻得更厲害,都是說不準的事。”許雁秋說話間已經將衣服剪下一塊,他拿開蕭靖鈺的手,“你希望是哪一種?”

傅瑤放開蕭靖鈺,坐到一旁活動僵硬的手臂:“無論哪一種,都與我無關了,你將他帶回去吧。”

許雁秋握住蕭靖鈺手腕時把了個脈,看來是真昏過去了。

他對傅瑤道:“我原本是將他鎖起來的,可他不是翻牆就是鑽狗洞,後來我見他隻是遠遠跟著你並不去打擾,便沒有阻止。”

傅瑤沒接話,隻掀開簾子下了馬車:“我先走了。”

等她回到花間賦,已經是申時,剛進門就有人請她去林梁房間裏,說林梁還在等著她用飯。

傅瑤隻好先回房換了身衣裳,而後去敲林梁的門。

“是阿瑤嗎?進來吧。”

傅瑤推開門進去,見桌子上放著飯菜,林梁一口也未動。

她笑著坐下:“林大哥是在等我嗎?”

林梁給她盛了碗湯:“累了吧,先用些飯。”

折騰了大半日,傅瑤確實又累又餓,就拿起勺子喝湯:“我回家時還與兄長提起你,他還同你吃味,說我有了林大哥就不要他這個兄長了呢。”

林梁眸色沉了沉,他拿起筷子給傅瑤夾菜:“阿瑤這是將我當大哥了。”

他心裏七上八下的,就聽傅瑤道:“那是自然,林大哥雖與我無血緣關係,卻待我如親妹。”

林梁勉強笑了笑,在心中道:“可我不想隻當你大哥啊。”

等到傅瑤吃得差不多了,林梁才開口詢問:“我看今日那位兄弟與你關係匪淺,可是舊識?”

“……算是,不過都已經過去了。”傅瑤放下了筷子,“林大哥,我吃飽了,想回去歇會。”

“快去吧。”林梁將她送回房間,又看著她喝下安神藥才離開。

傅瑤躺到床榻上,腦袋裏亂糟糟的,全是蕭靖鈺縫著針線的傷口,又不由得想起蕭靖鈺身上的傷。

其實說起來,她也並非一直坐以待斃,當初她也毀了蕭靖鈺苦心經營的一切,還有那些傷痕,詔獄裏暗無天日的一個多月,邊關荒廢的三年,都是她曾經給蕭靖鈺的反擊。

所以,蕭靖鈺自邊關回來後變得格外癲狂。

他們之間還真是一團亂麻,這些年的好時光,全用來互相折磨了。

還是不見不念的好。

在安神藥的作用下,困意漸漸湧來,傅瑤想著想著就睡著了。

這一覺睡到暮色四合,傅瑤起身吃了晚飯,到了晚上便精神得睡不著了。

她躺在床榻上,盯著床頭一盞微弱的燈光發呆。

等到了深夜時,突然聽到外麵傳來聲響,傅瑤將燭火吹滅,皺眉往窗外看去,手也摸到抽屜裏匕首攥緊。

窗外傳來越來越粗重的呼吸聲,而後窗戶被人輕輕推開,借著月光,能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翻了進來。

蕭靖鈺又將窗戶輕輕關上,而後緩步走到傅瑤床榻邊,在腳蹬上坐了下來。

他趴在床沿,在黑暗中用目光描摹著傅瑤的輪廓。

傅瑤即使閉著眼睛也能感受到那灼熱的目光,她被盯得有些不舒服,就清咳一聲,問:“你怎麽來了?”

蕭靖鈺先是有些詫異,而後又道:“阿瑤,我頭疼,睡不著。”

傅瑤道:“那就讓許雁秋給你開些安神藥,來我這做什麽?”

蕭靖鈺在黑暗中握住了她的手:“阿瑤給我摸摸就不疼了。”

傅瑤心中愈發猶疑起來:“蕭靖鈺,你到底還記得多少?”

蕭靖鈺語氣中帶了些畏縮:“我隻記得阿瑤。”他又補充道:“阿瑤,你別不要我,我很聽話的,你讓我做什麽都可以。”

傅瑤今日一度懷疑他已經恢複記憶,可看到蕭靖鈺這模樣又不像是。

蕭靖鈺那般的人,怎麽可能會去哀求別人?他想要的,從來都是不擇手段也要得到。

傅瑤甩開他的手:“夜深了,你回去歇息吧。”

蕭靖鈺就直接趴到她床沿,閉上眼睛道:“阿瑤晚安。”

傅瑤眉頭微蹙:“不是讓你在這睡。”

“那在哪睡?”蕭靖鈺抬起頭來,感受到她的煩躁後,就趕快從腳蹬上挪開,而後直接躺到了地板上:“阿瑤你別生氣,我睡在這裏好嗎?”

傅瑤簡直拿他沒辦法,隻能起身收拾了軟塌,又扔上去一張薄毯:“睡這裏。”

蕭靖鈺就興奮地躺下去,傅瑤連忙道:“趴著睡,別壓到傷口。”

“好。”蕭靖鈺翻了個身趴下,又埋首在毯子嗅了嗅,興奮地道,“這上麵的味道和阿瑤身上的一樣,好香啊。”

傅瑤身上哪有什麽香味,分明是蕭靖鈺在胡言亂語,她轉身回到自己床榻上,又將床幔放了下來。

過了許久,當她正昏昏欲睡時,又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蕭靖鈺自以為輕手輕腳地將軟塌搬到了她床榻邊,又重新躺上去。

傅瑤又清醒了,她能感受到一層床幔之隔的呼吸聲,還有那灼熱到像是能穿透床幔的目光。

這黑夜變得格外難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