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你怎麽長得跟小姑娘似的,這模樣可真俊啊,來,把這碗酒喝了◎

傅瑤臉色還有些發白, 從震驚中平複下來的目光落在那幾塊糕點上。那是她從前最愛吃的,每次去茶樓聽書都要點上一盤,但自重生之後就再也沒碰過了。

蕭靖鈺等不到她來接, 隻能往前走了兩步, 討好地叫著她:“阿瑤?”

那目光澄澈至極, 裏麵盛滿了不加掩飾的愛意。

傅瑤再也待不下去了, 轉身上了馬車:“快走。”

蕭靖鈺還想去追,卻被衣子橖擋下了, 他看著馬車從麵前駛離,隻能徒勞地喊著傅瑤。

馬車裏, 衣子橖掀開簾子往後看了一眼:“姑娘, 人還在後麵跟著。”

傅瑤想不明白蕭靖鈺為何還記得她,她撚著衣角,心中已經一片洶湧澎湃:“去許雁秋那裏。”

馬車拐進了巷子裏, 在一片宅院中穿梭。

蕭靖鈺停在原地,看著前方漆黑的巷口有些遲疑, 他方才就是從那裏跑出來的, 若是再回去一定會被人抓住。

之前就是, 有人拿吃的引誘他, 把他抓走做苦力, 還好他機靈, 偷偷跑了出來, 才能找到阿瑤。

衣子橖放下車簾:“姑娘, 沒有跟上來。”

傅瑤眉頭皺了皺:“不用管他, 讓許雁秋派人去找。”

馬車很快來到院門前, 傅瑤披著披風下了馬車, 衣子橖提著燈到前麵查看:“姑娘, 門鎖著,裏麵沒人。”

傅瑤隻好又找到許雁秋的醫館,隻見裏麵燈火通明,收的幾個學徒都在門口忙著煎藥。

衣子橖去打聽了一下,回來後道:“有戶人家走水了,燒傷了人,許大夫正忙得焦頭爛額,我給他們留了口信。”

傅瑤便也不再打擾,直接回了花間賦,至於蕭靖鈺會不會跑丟,與她何幹?

馬車最終停在花間賦前,此時已是深夜,傅瑤沒有驚動其他人,隻回了房間去歇息。

而花間賦對麵狹小的巷子裏,蕭靖鈺正蹲在那裏,他看著傅瑤上了樓,而後二樓某個房間就亮起了燈。

他蹲在牆角,任由寒冷的夜風吹在身上,目光始終盯著那一點暖黃色的光線。

等那點光暗下去了,他才躡手躡腳地走到花間賦的牆邊,手腳並用地爬了上去。

傅瑤趕了快一天一夜的路,早就累得不行,剛沾到枕頭邊就睡了。

被子是剛曬過的,還帶著日光的味道,躺進去鬆軟舒適。房間裏點著安神香,清幽的香味縈繞在鼻尖,傅瑤這一覺睡得很解乏。

清晨,清脆的鳥鳴聲落入耳中,傅瑤自睡夢中緩緩睜開眼,一偏頭就看到蕭靖鈺正趴在她床邊。

傅瑤被嚇了一跳,抱著被子滾到床榻深處,卻見蕭靖鈺的睫羽顫了顫,而後打了個結結實實的噴嚏。

他連忙用手捂住,小心翼翼地看向床榻,猝不及防地和傅瑤的目光撞了個正著,就咧開一個天真無害的笑來:“阿瑤,你醒了。”

傅瑤攥著被角問他:“你怎麽跑進來的?”

蕭靖鈺指著窗戶,驕傲地道:“我爬上來的。”說完又攤開手,將手上擦破的地方給傅瑤看,有些委屈地道:“阿瑤,我好疼。”

傅瑤忽視了他手上的傷,試探著問:“你到底是真傻,還是在裝傻?”

蕭靖鈺似乎聽不懂她是什麽意思,隻歪頭看著她。

傅瑤謹慎地盯著他,掀開被子下床。

蕭靖鈺卻突然動了起來,傅瑤被嚇得往後麵躲,卻隻見他捧起地上的鞋:“阿瑤,地上涼,穿鞋。”

那天真的神色,一眼就能望到底的清澈眸子,哪還有一點蕭靖鈺從前的樣子,這樣的純淨的模樣竟讓這副五官都顯得陌生起來。

傅瑤穿上鞋,推開房門去找衣子橖,低聲道:“把人送回去。”

衣子橖往她身後望去,隻見蕭靖鈺突然躥出來,趴在傅瑤耳邊道:“阿瑤,她是壞人。”

傅瑤對他的突然靠近很抗拒,直接轉身進了屋,把房門從裏麵搭上。

蕭靖鈺在外麵叫了一會,就又安靜了下來。

傅瑤這才鬆了口氣,她換上衣裙,等外麵一點動靜都聽不到了才重新推開房門。

然而房門推開的刹那,原本坐在地上的蕭靖鈺猛地躥起來,像一隻討主人歡心的哈巴狗似的望著她。

衣子橖則站在對麵,抱劍盯著蕭靖鈺:“姑娘,已經去通知了,晚上許大夫來接。”

一想到要和蕭靖鈺相處一整日,傅瑤就渾身難受,但也隻能先如此了。

傅瑤轉身下樓去吃飯,衣子橖正要跟上,卻被蕭靖鈺搶了先,她快步上前,想把蕭靖鈺擠到後麵,誰知蕭靖鈺竟不依不饒地和她擠了起來。

兩人在樓梯上扭打在一起,傅瑤聽到聲音回頭去看,正見蕭靖鈺被絆倒,朝她直接砸了下來。

她和蕭靖鈺四目相對,眼看就要碰到一起,衣子橖連忙用劍鞘攔住蕭靖鈺的腰,又把他往後一推。

蕭靖鈺捂著隱隱作痛的肚子,委屈巴巴地看向傅瑤,傅瑤隻當看不見,轉身離開了。

清晨酒樓裏人不多,傅瑤尋了個角落坐下,就有夥計給她端了飯菜上來,看到蕭靖鈺還拍了拍他的肩膀,高興地道:“喲,東家,這小夥子也來了啊,讓他跟我去廚房幫忙吧!”

酒樓裏的夥計大多是被許雁秋治好後送來的,遂縣就這麽大點地,他們見過蕭靖鈺也不奇怪。

傅瑤幹脆順水推舟:“去吧。”

蕭靖鈺卻反對起來:“阿瑤,我不去。”

傅瑤隨口道:“那你就出去吧,別再進來了。”她說完心裏很沒底,總覺得自己的威脅像是笑話。

然而蕭靖鈺沉默半晌,還是道:“阿瑤,你別生氣,我去。”

他依依不舍地跟著夥夫去了後廚。

衣子橖給傅瑤盛了碗粥:“姑娘不必擔心,他現在已經不是從前的靖王了,便是我都能將他扔出去。”

傅瑤接過粥碗,有些遲疑地問:“你怎麽看?”

她問得不太清楚,衣子橖道:“我隻知道越逃避便越恐懼,姑娘,你好好看一看,他如今對你已經沒有威脅了,你真的不必再怕。”

這三年傅瑤一點點好起來,可蕭靖鈺已經成為她的心魔了,提不得見不得,衣子橖不是要讓傅瑤原諒蕭靖鈺,而是想讓傅瑤徹底好起來。

“我知道,”傅瑤對她勾了勾唇,“你們都盼著我能好起來。”

蕭靖鈺模樣長得好,就是腦子不大好使,後廚做菜的師傅打量他一會,覺得這麽俊俏的臉蛋待在後麵刷盤子太可惜了,就讓他端菜給客人。

蕭靖鈺什麽也不懂,隻知道每次出來的時候都能看到傅瑤,就同意了這份差事,每次出來都直勾勾地看著傅瑤,對她露出討好的笑,而後又不情願地回到後廚。

有一桌客人點了一道鬆鼠鱖魚,蕭靖鈺端了之後沒有送到客人桌子上,反倒徑直端到傅瑤麵前:“阿瑤,給你。”

傅瑤的心像是被針紮了一下似的,不是失憶了嗎,卻為何還記得她愛吃什麽,還總是一次次來撩撥她的心弦?

蕭靖鈺見她神色,就變得嚴肅起來:“阿瑤,你不喜歡嗎?”

後廚的夥計恰好在這時走出來,一看到蕭靖鈺就喊道:“送錯菜了!”

傅瑤對衣子橖使了個眼色,衣子橖就端著鬆鼠鱖魚,送到客人的桌子上。

蕭靖鈺順勢在她麵前坐下,小心翼翼地觀察她的神色:“阿瑤,你不開心了嗎?”

傅瑤抬眸看向他:“我不開心了,你就會走嗎?”

蕭靖鈺擔憂的神色凝固在臉上,他似乎是沒想到傅瑤會這樣說,開始左右為難起來。

“罷了,”傅瑤拿起賬本起身,“我走吧。”

蕭靖鈺手足無措地看著她,卻不知該說什麽來挽留。

就在這時,酒樓裏來了五六個帶著刀的江湖人,他們一進來就氣勢洶洶地掃視起酒樓來。

蕭靖鈺突然擋在傅瑤前麵,緊張地看著那幾個人。

傅瑤抱著賬本,不知該作何反應,蕭靖鈺就伸手護著她道:“阿瑤,你別怕,我會保護你。”

南來北往的江湖人傅瑤見多了,遂縣之所以受到這些人的青睞,就是因為官府管理不嚴,可以隨意帶兵刃出入。

她打掉蕭靖鈺的胳膊,徑直往樓上走去:“用不著。”

蕭靖鈺還想追上去,卻又被人叫住了,那幾個人滿臉趣味的看著他:“喂,說的就是你,小子,反應這麽慢,怕不是腦子不好使?”

蕭靖鈺看著傅瑤的背影,他不想惹阿瑤生氣,隻能走了過去。

傅瑤身形頓了頓,故意走得慢了些,就聽到那幾個壯漢點了酒菜,又拿碗倒了一滿碗烈酒,對蕭靖鈺道:“傻子,你怎麽長得跟小姑娘似的,這模樣可真俊啊,來,把這碗酒喝了,算大爺請你的!”

傅瑤的手指扣緊了梨花木扶手,她想,蕭靖鈺一定不會讓別人這樣侮辱他。

可出乎意料的,下麵傳來一陣哄笑聲:“厲害,別看長得小姑娘似的,這酒量還不錯!來,把這碗也喝了!”

傅瑤聽著那輕挑的起哄聲,就知道蕭靖鈺又喝了。

她知道自己此時應該離開,可聽到那些人對蕭靖鈺不加掩飾的調戲和侮辱聲,雙腳就像釘在地上一樣。

這也不算多管閑事,她想,換做花間賦裏的其他任何一個人,她都不會一走了之的。

傅瑤就是這樣說服了自己,她轉身下了樓,把蕭靖鈺手裏的碗一把搶走,直接摔到了地上,又看著那幾人沉聲道:“本店不做諸位的生意,去別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