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楷沒有明說或者質問,已經是在給她留麵子了。◎

傅琦將房間左左右右上上下下全打量了一遍,卻沒有找到一點痕跡。最後目光落在窗外的假石林上,又想起傅瑤特意拽下的衣袖。

“……她不能是在和人私會吧?”

“小姐,”苕華提醒道,“這話可不能亂說。”

女子貞潔尤為重要,更何況傅瑤是太子妃,未來的國母,前朝後宮多少人盯著,一旦坐實被廢都是輕的。

到時傅家也會被牽連,傅家教女不嚴,名聲也就跟著壞了。

傅琦冷哼一聲,憑什麽傅瑤比她過得好?就算名聲壞了,她還有秦王這條退路。

“把今天賓客的名單給我找一份,我倒要好好看看是誰這麽膽大包天。”

苕華心中疑慮,卻也隻能道:“是。”

此時宴會已經散了,傅琦原想去小花廳多結識一些世家小姐,誰知去的路上好巧不巧遇到了蕭楷。

苕華剛要伸手替傅琦遮擋,傅琦抬手把她胳膊拽到一邊,徑直迎了上去,盈盈一禮道:“殿下。”

“你是……”

傅琦抬頭對他一笑,蕭楷看著那有些相似的眉眼,恍然大悟:“可是瑤瑤的二姐?”

傅琦聽到“瑤瑤”這麽親昵的稱呼時,不由得捏了捏手中的帕子,臉上卻依舊是毫無破綻的笑意:“正是——殿下可是要去找三妹?”

“瑤瑤身子不舒服,本宮去看看她。”

傅琦笑道:“三妹剛走沒多久,想來此時已經回去了。”

蕭楷皺了皺眉:“瑤瑤方才和二小姐在一處?”

傅琦心裏劃過一絲得意,開口就道:“方才我在後院散步,行至一排空置的房屋前,遠遠瞧見三妹身邊的綠蕊守在門外,臉上很是焦急,正在東張西望。

我擔心是三妹身子不適,就走上前查看,隱隱聽到房間裏有說話聲,及至推開房門,隻見三妹一人在裏麵,後窗敞開著。”

傅琦說完這一切,才關切地道:“三妹手腕似乎受傷了,我想詢問她,她卻帶著綠蕊匆匆回去了。

殿下來得正好,我正擔心三妹,卻不敢貿然打攪,您快些回去看看。”

縱然聽得出傅琦話裏話外在刻意挑撥,但蕭楷心中已經生疑,身子不舒服為何要亂跑?和誰見麵要在空置的房間裏,還要綠蕊在外麵看著?手腕又是怎麽回事?

心中滿是疑惑,但太傅自幼教導他喜怒不形於色,因此蕭楷臉上依舊帶著若有似無的笑意:“多謝二小姐告知,本宮這便去找瑤瑤。”

“恭送殿下。”傅琦對著他的背影行了個禮。

苕華眉頭皺著,低聲問:“小姐,那畢竟是三小姐,萬一……”

“萬一什麽?”傅琦冷笑,“捉賊拿贓,捉奸拿雙,太子沒證據,廢不了她,可一定會心生懷疑。一旦懷疑了,這夫妻情分就到頭了。”

有時候疑心比直接坐實了更可怕,因為疑心往往是慢慢消磨掉培養起的所有溫情,最後隻剩下冷漠和厭惡。

·

回到房間時,傅瑤的手腕已經變得又青又紫,還帶著指印,一看就是被人捏出來的。

綠蕊看得頭皮發麻,連忙去找紅花油來擦,這若是讓太子瞧見了怎麽解釋?

傅瑤愣愣盯著自己的手腕,雙目有些無神。

“小姐,他是不是為難你了?”綠蕊擔憂地問。

傅瑤搖了搖頭:“沒事,他若真做什麽出格的事,大不了我拉他一同下水,誰也跑不了。”

綠蕊萬萬沒想到他們會走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小姐,要不……告訴殿下試試?”

“不行。”傅瑤斬釘截鐵道,“不能殿下知道,否則就真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而且,他最多是出於憤怒報複一下,不會整日盯著我,他想要的是皇位,說起來還是殿下更危險。”

綠蕊歎了口氣:“早知他是個頂小氣的,以前真不該招惹他。”

傅瑤何嚐不是這樣想,蕭靖鈺就是個瘋子,也是她當初豬油蒙了心,因為蕭靖鈺救了她一命就覺得那是她的蓋世英雄,不管不顧地追了上去。

“殿下。”

門外傳來宮娥的行禮聲,綠蕊立刻慌亂起來,看著她依舊青紫的手腕不知所措。

傅瑤低聲道:“用繃帶包住,就說不小心打碎茶盞,劃破了手腕。”

綠蕊顧不得其他,匆忙找來繃帶給她包住。

蕭楷進來時恰好看到綠蕊將繃帶打結,就上前來問:“手腕怎麽了?”

傅瑤起身,還來不及行禮就被蕭楷握住手腕查看:“本宮讓人傳太醫。”

“不用,”傅瑤連忙拉住他,對他笑道,“不小心打碎了茶盞,蹭破了點皮而已,綠蕊會些醫術,已經給臣妾包紮過了,興師動眾地去請太醫,隻會讓父親母親白白憂心。”

蕭楷眸光黯了黯,卻也隻是揮手讓其他人退下,而後攬著傅瑤坐回軟塌上:“午膳前就一直說身子不舒服,嶽母大人說你兒時溺過水身體虛弱,是怎麽回事?”

傅瑤不想在這種小事上隱瞞他,就去頭去尾,把能說的部分如實道:“臣妾兒時調皮,跑出去玩,結果遇到一個人要投河自盡。臣妾匆忙間找了根竹竿,想把他拉上來,可那人心如死灰,不肯上來。臣妾就一直喊他,拚命把竹竿往他麵前遞。當時天黑,臣妾一時沒留神腳下,就溺了水。”

蕭楷聽得很認真:“後來呢?有人救了你們?”

“不是,”傅瑤玩著他的手指,兩人之間顯得格外溫馨,“後來那人見我落了水,大概覺得不能牽連無辜之人,就把我撈了上來。

大哥哥又及時趕到,把我帶回了家,至於那個自盡之人,希望他還活著吧。”

蕭楷把她往懷裏抱了抱,眸光卻落在她包著繃帶的手腕上:“想不到瑤瑤還有過這麽英勇的事跡。”

傅瑤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隻希望那個單薄的少年還活著,也算不辜負她當年落水的壯舉了。

天色漸晚,傅瑤依依不舍地拜別了家人,跟著蕭楷一同上了馬車,

馬上車簾時,她看到母親轉過了身去,似乎是在抹眼淚。

放在腿上的手突然被人握住,蕭楷對她道:“以後你若想回來也是可以的,本宮可以去向母後請旨。”

傅瑤點了點頭,卻還是覺得心裏堵得慌。

車駕趕在宮門下鑰之前回了宮,蕭楷很擔心傅瑤的身體,就讓太醫去東宮侯著。

傅瑤一進殿門就看到了太醫,推脫不得隻能伸出手讓太醫查看。

來診脈的是江太醫,三十多的年紀,看上去卻格外穩重,據說此人是皇後舉薦的,一直在照顧蕭楷的身體。

江太醫把了脈:“太子妃殿下身子並無大礙,隻是氣機鬱結不舒、情感拂鬱,想來是憂慮過多,長此以往不利於玉體安康。”

蕭楷:“可用服藥?”

“不用,微臣會吩咐禦膳房,先試試食補,也請娘娘放寬心,好生調養身子。”

傅瑤在蕭楷略帶疑惑的注視下道:“本宮知道了。”

江太醫把完了脈,又看向傅瑤的手腕,這也是殿下提點過的,他就道:“還請娘娘伸出手腕,微臣替您處理傷口。”

傅瑤微微笑道:“不用,一點小傷,綠蕊已經替本宮包紮過了。”

江太醫不好勉強,隻能在一旁侯著。

蕭楷臉色有些冷,聲音也不似平日那般溫柔:“瑤瑤,本宮今日遇到二小姐,她還說起你受傷一事,本宮很是擔心。”

傅瑤心中一緊,傅琦和她關係一向不好,定是抓住機會添油加醋,好生挑唆了一番。

蕭楷沒有明說或者質問,已經是在給她留麵子了。

傅瑤隻好撩起袖子:“有勞江太醫。”

江太醫早就得了太子的囑咐,要好生看看太子妃的手腕有何端倪,他當即打起了精神,開始去解繃帶。

纏在手腕上的白色繃帶被一層層解開,到最後一層時能依稀看到上麵的血色。

及至最後一層紗布掀開,露出了好幾道紅腫的傷痕——那一看就是被不太鋒利的器物劃傷的,一共有三道,長短不一,傷口周圍都微微泛紅,看上去很是駭人,不過也能看出,被人仔細處理過。

蕭楷眉頭微皺:“怎麽這樣嚴重?”

傅瑤:“都是皮肉傷,過幾日就好了。”

“殿下請勿擔心,娘娘手腕上的傷看著嚇人,但並不嚴重,又處理得當,隻要不沾水,將養幾日便好。微臣這裏有一方子,可以保證不會留疤。”

蕭楷這才稍稍放心:“那就還請江太醫多跑幾趟,替本宮照料著。”

江太醫有條不紊地為傅瑤處理傷口:“微臣分內之事。”

等處理好傷口,傅瑤已經很累了,被綠蕊攙著去地池沐浴。

起身時兩人目光對視片刻,皆沒有說話。

倘若不是傅瑤在丞相府堅持劃上傷口,她們此刻真是有百口莫辯了。

江太醫寫好藥方後並沒有回太醫院,而是去了蕭楷的書房。

等了沒一會,書房門被人推開,蕭楷從外麵進來:“可曾看出什麽?”

江太醫拱手:“確是為瓷片一類的鈍器所傷,至於其他的,微臣看不出。”

書房裏陷入了沉默,他們心中所想大致差不多——是被瓷片劃傷?還是先有了別的什麽,才劃破了手腕來遮擋?

燭火嗶剝了一聲,蕭楷道:“你先回去吧,今晚我問你的不要向任何人提起,包括母後。”

“是,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