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靖鈺惡狠狠地咬破她的嘴唇,她才因為疼痛皺了皺眉。◎

傅瑤是在翌日中午醒來的, 才睜開眼就有人扶她起來,給她喂了一杯熱水。

嗓子裏舒服了些,蕭靖鈺就又把她放下:“你現在身子虛弱, 還不能下床, 先吃點東西再把藥喝了, 好好養一養。”

傅瑤有些心不在焉地聽著他的話, 手在被子下摸上了肚子,隆起的肚子卻沒有了, 裏麵那個會亂動的小生命也不見了,她隻能摸到自己平坦的腹部。

蕭靖鈺回頭時剛好看到, 就握住她的手, 欲蓋彌彰道:“手怎麽這麽涼,你流了太多血,得好生補補。”

傅瑤攥住他的手, 仰起細瘦的脖頸質問:“孩子呢?你答應了我要救他的,我的孩子呢?”

“瑤兒, 別亂動, ”蕭靖鈺按住她的肩膀, 把她按回床榻上, 斟酌許久才鼓起勇氣, “許雁秋盡力了, 那一跤摔得太狠, 保不住的。”

淚水斷了線似的從眼角滑落, 傅瑤哽咽著道:“你答應過我的……”

“對不起, 是我的錯, 我不該嚇你的……”蕭靖鈺把她抱進懷裏, “瑤兒, 等把身子養好了,我們還會有孩子的。”

傅瑤的哽咽聲陡然頓住,她猛地推開蕭靖鈺:“你是故意的,你不想讓我生下這個孩子,就讓我摔倒,好以後為你生孩子的……蕭靖鈺,我恨你!”

“不是的瑤兒,我從未想過你會摔倒,更沒想讓你流這麽多血。”蕭靖鈺想要解釋,可傅瑤的眸子始終一片冰冷。

傅瑤突然開始掃視房間裏侍奉的婢女,眸子所到之處,便令人不寒而栗。

蕭靖鈺看著傅瑤,擔心她會從床沿掉下來,手就一直隔空護著。

傅瑤將所有人看了一遍,目光又回到蕭靖鈺身上:“劉忠呢?他為何不在?”

蕭靖鈺不知道她要做什麽,隻好對服侍的婢女道:“還不去找。”

劉忠做了虧心事,知道傅瑤醒來後必會找他的麻煩,因此特意告了假打算先避一避風頭。誰知不過半日就又被叫了去。

他來到內室,對蕭靖鈺和傅瑤行了禮。

傅瑤見到他就變得激動起來,猩紅的眸子盯著他,似乎想要伸手去抓他。

蕭靖鈺連忙抱住傅瑤:“瑤兒,你別激動,想做什麽告訴我,我幫你。”

傅瑤咬牙道:“我要你把他千刀萬剮。”

蕭靖鈺皺眉看向劉忠:“你做了什麽?”

劉忠隻好跪下:“陛下,奴才冤枉啊……”

傅瑤突然喊起來:“我要你殺了他!”

她的聲音很大,甚至將嗓子都喊啞了。

“好好,我殺了他,我現在就殺了他。”蕭靖鈺安撫著傅瑤,“來人,把劉忠帶下去,淩遲處死。”

幾個太監走進來帶人,劉忠知道蕭靖鈺隻是在做戲安撫傅瑤,隻配合著求了幾句情,就任由自己被拖下去。

這時傅瑤卻道:“我要親眼看著。”

劉忠心裏一咯噔,小心翼翼地看向蕭靖鈺,蕭靖鈺哄著傅瑤道:“瑤兒,你不能去,太血腥了。”

傅瑤抓住他的手:“你是在騙我,你們本就商量好的,你根本不會殺他,還要感謝他是嗎?”

“不是的。”蕭靖鈺替她擦掉眼淚,“瑤兒,不管你要我殺誰,我都答應。”

“就在院子裏好嗎?”蕭靖鈺哄著她,“我命人把他亂棍打死,你就在這裏聽著。”

傅瑤卻固執得很:“我要親眼看著,不然你一定會隨便找個人替他死。”

傅瑤態度讓蕭靖鈺突然想明白了什麽,當時房間裏隻有他、傅瑤和劉忠三個人,他出去時分明看到地板上很幹淨,什麽都沒有,之後傅瑤就摔倒了,而劉忠正在一旁……

劉忠見事情要敗露,就隻能跪下請罪:“陛下,奴才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啊!奴才冤枉啊……”

“真的是你。”蕭靖鈺一腳將他踹倒,“誰給你的膽子,敢動我的人!”

劉忠見苗頭不對,還想要解釋,蕭靖鈺卻根本沒給他機會:“來人,堵住嘴拖到院子裏,打!”

左右見蕭靖鈺起了殺心,就都下了狠手,手腳麻利地把人拖到了院子裏,隨之就響起杖責的聲音。

蕭靖鈺抱住傅瑤,安慰道:“你聽,我已經讓人打他了,是他讓你摔倒的,我不會放過他。”

傅瑤還是不放心,堅持要去看。蕭靖鈺隻能用被子裹住她,將她抱了出去。

院子裏,劉忠已經被打出了血,嘴卻還被堵著,隻能嗚嗚地亂叫,並試圖往蕭靖鈺腳下趴。

傅瑤攥緊了被沿,琉璃般的眸子緊緊盯著地上的人。

蕭靖鈺擔心嚇到她,就讓她看清了劉忠的臉,而後命人用麻袋套起來繼續打。

那天,院子裏流了一地的血,從此蕭靖鈺的這位皇後也有了一個心狠手辣的名頭,再也無人敢惹。

蕭靖鈺以為一切就這麽過去了,可到了晚上,當他想要掀起被子躺到傅瑤身旁時,傅瑤突然睜開了眸子,冷冷看著他:“殺了我的孩子還有你,不是嗎?”

蕭靖鈺陡然頓住,看著眼前這個無比陌生的人。

傅瑤道:“因為你想除了我腹中的孩子,劉忠才會動手算計我,你也是凶手。”

蕭靖鈺心中有些不安,他想伸手去碰傅瑤,傅瑤卻突然從被子下伸出手,一根簪子隨之抵在他脖頸上。

鋒利的發簪刺破了肌膚,鮮血順著簪子流到傅瑤手上。

蕭靖鈺握住她的手:“你要殺我?殺了一次還不夠,又要再殺我一次?”

傅瑤的眸子裏盛滿了怨恨,直接化作一把鋒利的劍刺穿了蕭靖鈺的心髒,他悲戚地問:“為何所有人都能得到你的真心,唯獨我不能?瑤兒,你對我,太過不公平了些。”

傅瑤反問:“你對我就公平了嗎?天下這麽多女子,你為何又偏偏盯著我不放?明明我已經有了夫君,有了孩子,你卻將我從我夫君身邊搶走,將我的孩子殺掉,把我囚/禁在這裏。”

蕭靖鈺沒有想到自己努力做的這一切,在傅瑤眼中竟是如此的惡毒和不堪,他心頭火起,盯著傅瑤怒視許久,卻也隻是將簪子摔了,奮而起身:“來人,看好皇後,出了差錯朕唯你們是問!”

“是,陛下。”原本守在外間的侍女連忙走進來,跪著地上盯著傅瑤。

蕭靖鈺走到殿門前,反手就想將門直接摔上,卻又擔心嚇著傅瑤,最後隻能輕輕關上殿門,而後到書房裏砸東西去了。

就在他滿腔怒火無處發泄時,有人通傳南靖太子求見。

“來得真是時候。”蕭靖鈺隻披上了外衣,就直接去了含元殿。

蕭楷看到他身上的衣裳時眉頭皺了皺,蕭靖鈺就打了個嗬欠道:“好侄兒,有何事不能明日再說,你皇嬸還等著皇叔回去睡覺呢。”

蕭楷沉著臉色問:“你對瑤瑤做了什麽?”

蕭靖鈺懶洋洋道:“原來你是興師問罪的啊,朕不過除了個來曆不明的孽種,你有什麽問題嗎?”

“蕭靖鈺!”蕭楷揪住他的衣領,“你個禽獸!”

蕭靖鈺將他推開,整了整衣領:“我勸你還是安分些,別忘了這裏是誰的地盤。”

蕭楷並沒有受他的脅迫:“你敢動我嗎?當初我們皆因準備不足才會兵敗,無奈退居會稽。而如今兵強馬壯,今時不同往日,南靖不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更何況還有劉墉虎視眈眈,你敢貿然和我開戰嗎?”

“我有何不敢的?倒是你不敢才對,太子殿下一向悲天憫人,時時刻刻心係天下,哪裏忍心看民不聊生、餓殍遍野的景象。”蕭靖鈺笑了笑,“我就不一樣了,我無牽無掛,什麽都敢。”

“你個瘋子。”蕭楷如是評價一句,又道,“我要見瑤瑤。”

蕭靖鈺轉身在龍椅上坐下:“我早就說過,倘若你別再打傅瑤的主意,我可以出兵,助你除掉劉墉,可你若執意如此,我也不介意殺了你一了百了。”

蕭楷堅持道:“這次我定是要帶瑤瑤離開的。”

“嘖嘖嘖,”蕭靖鈺眸子裏滿是促狹,“我記得一開始你也不是很喜歡瑤兒吧,那時不過將她當太子妃而已,怎麽如今又非她不可了?”

“還是說當年在糧馬道,瑤兒救了你,你才突然發現她有魄力有膽識,不同於一般的姑娘,這才真正喜歡上她。”

“那又如何?”蕭楷並不避諱承認這一點,“成親之前我不曾見過瑤瑤,成婚之後我對她日久生情,她是我的妻子,這有何不可?”

蕭靖鈺冷哼一聲:“你的妻子是徐氏,瑤兒是我的妻子,玉牒上寫得清清楚楚,你為何要來搶我的妻?”

“休要強詞奪理!瑤瑤不喜歡你,是你將她搶過來囚/禁在此!”

蕭靖鈺本就煩躁著,被蕭楷一質問更是心頭火起,他想不明白,為何這樣的人都能入了傅瑤的眼,而他不能?

蕭楷轉身往外走:“你既不放人,我就自己一間宮殿一間宮殿地找,今夜我一定要將瑤瑤帶走。”

蕭楷拔出放在桌子上的匕首,抬手往前一扔,正紮在蕭楷腳邊:“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你若非要找死,我也絕不會手下留情。”

“那便來啊!”蕭楷話音未落,跟在他身後的侍衛就亮出武器,將鋒利的劍刃正對蕭靖鈺。

守在外麵的金吾衛也應聲而來,將他們團團包圍。

殿內的氣氛陡然繃緊,兩方劍拔弩張,隨時就要打起來。

“都住手。”一個女子的聲音遠遠傳來。

所有人都好奇地往殿外看去,蕭靖鈺則皺了皺眉,而後直接起身疾步走了出去。

傅瑤被許雁秋攙扶著走進來,她身上披著披風,如墨的長發披散在腰間,嘴唇蒼白,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

蕭靖鈺將她接過來,又問許雁秋:“你帶她來這裏做什麽?”

“是我要來的。”傅瑤平靜地望著他。

兩人對視數息,蕭靖鈺最終敗下陣來,將她打橫抱起,放到了桌子上,又站在前麵扶住她的腰,有意無意地阻擋了蕭楷的目光。

傅瑤將他推到一邊,遠遠看著蕭楷道:“殿下,你回去吧,做你想做的事,不必顧忌我。”

蕭楷不可置信地看著她:“瑤瑤,我是來接你回去的。”

“可我不想回去了,”傅瑤近乎萬念俱灰,“蜀地等著殿下平複,大靖子民也對殿下翹首以待,盼著殿下結束亂世。殿下,一直都是我對不住你,你便當從前的傅瑤已經死了吧。”

“瑤瑤,我會去做我該做的事,但你我也不會放棄。”蕭楷盯著她的眸子,似乎想要從裏麵找到從前的光亮一樣,可惜裏麵隻有一團死寂。

傅瑤道:“殿下,可我想放棄了,我累了。再說,即便您能將我帶回去,我又該如何自處?”更何況有蕭靖鈺這個瘋子在,沒人能將她帶走。

這些都是蕭楷從未考慮過的問題,就如傅瑤所說,他有太多事要做,僅僅是南靖的擔子就能將他壓得喘不過氣來,很多時候他都有心無力,根本想不了那麽多。

“殿下,你回去吧,我不會走的。”傅瑤看向蕭靖鈺,“帶我回去。”

蕭靖鈺就攬住她的腰,低頭吻住她的唇瓣。

傅瑤的手指蜷了蜷,卻沒有掙紮,任由蕭靖鈺攻城掠地。

蕭靖鈺到底沒有太過分,隻是淺嚐輒止就放開了她,又用所有人都能聽到的聲音說:“回去繼續。”

傅瑤沒有應聲也沒有反抗。

蕭靖鈺就將外衣脫下裹到傅瑤身上,抱著她離開了。

蕭楷注視著這一切,他的手指攥緊,在蕭靖鈺即將離開時高聲道:“傅瑤,你就要這般逆來順受嗎?!”

蕭靖鈺停下腳步,去看懷裏的傅瑤,傅瑤冷聲道:“走。”

“好。”蕭靖鈺一路步履輕快,將傅瑤抱回了龍泉宮。

傅瑤拽過被子翻過身去,隻留給蕭靖鈺一個單薄的肩膀,她疲憊地道:“放蕭楷走吧,別再難為他。”

蕭靖鈺心裏有些不舒服,可想到傅瑤終於放棄了逃跑的想法,就把那點不舒服掩蓋了過去,他掀開被子在傅瑤身後躺下,又將傅瑤冰涼的身子抱進了懷裏。

蕭楷是連夜回的南靖,上船時傅琛轉身望向京城的方向,心口被堵得嚴嚴實實的。

蕭楷走到他身旁:“我還會回來的。”

傅琛又沉默了片刻,道:“殿下,該出兵蜀地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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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靖鈺發現傅瑤變得很聽話,每日隻在殿內待著,他喂些什麽傅瑤便乖乖吃什麽,除此之外,便是臥床靜養。

可傅瑤也漸漸不愛搭理他,從前是十句話隻搭理五句,現在隻搭理一兩句,還大多是“嗯”“好”之類毫無內容的話。

蕭靖鈺若問她今日都做了些什麽,她便答:“吃飯,睡覺。”

等傅瑤身子好一些,能下床了,蕭靖鈺便帶著她出去散步。可傅瑤每次都低著頭,任由他牽著隨便往哪走,等他走夠了,又被他牽著回去,而後便是上床,睡覺。

蕭靖鈺漸漸意識到了問題所在,就命人將之前那隻兔子拿過來。

那隻母兔子已經生了一窩小兔子,毛茸茸地擠在一團,別提多可愛了。

可傅瑤隻是看了一眼,就道:“把它們放了吧。”她什麽都留不住,又何必把這些兔子也困在身邊呢?

蕭靖鈺不肯放棄,就命人將兔子放到傅瑤麵前,又不許任何人去喂。

可出乎意料的是,傅瑤也不去管,任由那些兔子餓了一天一夜。母兔尚且還好,那幾隻年幼的小兔子全餓得趴在籠子裏,眼看就要被活活餓死了。

蕭靖鈺沒辦法,隻能命人將兔子送給許雁秋,讓他治好後放生。

“瑤兒,你到底想要什麽?”蕭靖鈺終於忍不住開口。

傅瑤卻隻是看了他一眼,就又轉過身不理他了。

蕭靖鈺扳過她的肩膀,將她轉過來:“待在我身邊,就讓你這樣難過嗎?”

傅瑤清冷的眸子靜靜地看著他,臉上沒有一點表情。

蕭靖鈺受夠了她對自己的冷淡,粗暴地堵上她的嘴,撬開她的牙關在裏麵翻攪。可傅瑤一點反應都沒有,就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知覺和感官一樣。

蕭靖鈺惡狠狠地咬破她的嘴唇,她才因為疼痛皺了皺眉。

蕭靖鈺因為這點反應而興奮,他不斷碾磨著傷口,想要得到傅瑤更多的反應。

可傅瑤隻是收攏了五指,以驚人的忍耐力將痛苦的神色收斂得一幹二淨。

蕭靖鈺覺得無趣,就放開了她。傅瑤便複又翻過身去,似什麽都沒發生一樣睡覺。

蕭靖鈺去拿了藥,又把傅瑤轉過來,給她的嘴唇抹了藥,才肯放她去睡覺。

沒過兩日,蕭靖鈺就將曾思霏召進宮來,讓她來哄傅瑤開心。

可傅瑤依舊是那副冷淡的神色,隻是對她道了謝,就沒別的話可說了。

曾思霏沒想到不過短短一月,傅瑤就被磋磨成了這副樣子,她想盡辦法來哄傅瑤,傅瑤卻都是一副毫無精神的模樣。就連她邀請傅瑤參加自己的婚禮,傅瑤也隻是表達了祝福,又把她拉到庫房裏,挑了一堆好東西給她,卻堅持不肯赴宴。

“傅姐姐,”曾思霏看著她,趁左右無人低聲道,“我夫君齊子坤曾是南靖太子派來接你的人,你如參加我們的婚宴,我幫你逃走。”

傅瑤輕輕搖了搖頭:“我就待在這裏,哪也不去了。”

蕭靖鈺太瘋了,她若在這裏,蕭靖鈺或許還會做做樣子,勉強當個正常人。

可她若走了,便是南北靖開戰,蜀地趁亂而起,天下大亂,民不聊生。

她一個人,擔不了這天下。

曾思霏見傅瑤萬念俱灰,隻能拿著她送給自己的新婚禮物,默默出了宮。

蕭靖鈺使盡渾身解數,都不能讓傅瑤變得有生機一點,直到他想起了孩子。

他興奮地想,隻要傅瑤有了孩子,一定會慢慢變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