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楷和孩子你隻能留下一個◎

傅瑤滿臉驚慌地往後退去, 她搖著頭,兩手緊緊捂著肚子,卻不知撞到了什麽, 再也退不了半步。

蕭靖鈺就在她麵前, 手中端著一碗藥步步緊逼, 用那種慣常哄她的語氣道:“瑤兒, 把藥喝了,不能留下這個孽障, 你隻能生下我們的孩子。”

恐懼將傅瑤包裹,她想要伸手推開蕭靖鈺, 卻被鉗住雙手, 蕭靖鈺捏住她的下巴,將藥灌進她嘴裏。

傅瑤想要吐出去,那些苦澀的藥汁卻還是不斷順著喉嚨流下去, 她的腹部也開始劇痛,手掌撫摸下的肚子漸漸變得平坦……

“呼!”

傅瑤睜開眼, 入目依舊是蕭靖鈺的在船上的寢室, 她擦了擦額角的冷汗, 原來不過是一場夢。

傅瑤撐著床榻坐起來, 隻見室內空空, 不知蕭靖鈺去了何處。她看了眼時間, 已經快天亮了, 也不知兄長如何了。

傅瑤穿起衣服, 扶著船壁出了門。

清晨還有些冷, 傅瑤走到拐角處時聽到甲板上有聲響, 就扶著闌幹上去, 恰好看到那幾個走私貨物的商人被堵住嘴站成一排, 他們每人身上都綁了金子。隻見蕭靖鈺一揮手,金吾衛就將他們直接推進了海裏。

傅瑤張了張嘴,她知道蕭靖鈺從來殺人不眨眼,卻不想他會連這些人都殺。

蕭靖鈺恰在此時回頭,看到她後也沒什麽訝異的,隻吩咐了人準備早飯,就拉著她往寢室走。

船艙裏空間狹小,他們兩人什麽都沒再說,隻是這樣無聲對峙著。

在水上走了幾天幾夜,一行人才終於上了岸。

蕭靖鈺將傅瑤放到馬車上,自己也隨之上來,吩咐道:“回宮。”

傅瑤掀開簾子往外看去,隻見幾個人正在許雁秋的指揮下將傅琛抬下船。她的手指扣緊馬車,對蕭靖鈺說了這幾日來的唯一一句話:“兄長為何還沒醒?”

她太久沒說話,嗓音顯得有些沙啞。

蕭靖鈺兀自倒了杯溫水遞給她:“是我讓他一直昏著的,免得醒來又鬧事。”

傅瑤還是不放心:“我要去看看兄長。”

蕭靖鈺把她拉到腿上坐下,親手喂給她水喝:“這事不歸你管。”

傅瑤躲開他喂的水,冷聲道:“他是我兄……”

“蕭楷要來了。”

傅瑤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你什麽意思?”

“益州牧劉墉派人去找蕭楷,想要和南靖聯合北伐,殺了我這個亂臣賊子之後與蕭家共天下。”蕭靖鈺語氣很輕鬆,仿佛不像是在討論天下大事,而是在說茶餘飯後的八卦一樣,“蕭楷那人你也知道,打小讀書讀壞了腦子,那腦袋裏裝的除了清水就是正統。”

傅瑤聽得很認真,並在他停頓時問:“他拒絕了?”

“沒錯,”蕭靖鈺道,“他覺得我就是再不堪,到底是蕭家子弟,劉墉算什麽貨色,也敢和蕭家共天下……把水喝了。”

傅瑤這次沒拒絕,就著他的手將茶盞裏的水喝了。

蕭靖鈺將茶盞放下,抱著她繼續道:“蕭楷要來與我和談,先拿下劉墉,之後我們再各憑本事。”

關於劉墉,傅瑤還是知道一些的,他祖上曾是隨太始皇征戰的功臣,事成之後被封到蜀地當起了土皇帝,卻不想後輩仗著祖上功德橫行無忌,在蜀地魚肉百姓荒**無度。

劉墉擁兵自重,蕭楷早就憂心忡忡,卻一直苦於鞭長莫及,如今終於等來了時機。

蕭靖鈺覷著她的神色,明明很緊張卻又裝作不在意地道:“除此之外,他還告知於我,此行定要接回妻兒和被扣押在京的丞相傅琛。”

傅瑤手指蜷縮起來,攥緊了腹部的衣衫,眸色中生出一絲期待來。

蕭靖鈺臉上本就不濃的笑意陡然消失,為何她還要跑呢?為何隨便個什麽人過來她都願意跟著走,卻不願在自己身邊哪怕多待一刻……

馬車在此時停下:“陛下,到了。”

傅瑤想要起身,卻被他直接抱了起來。

簾子掀開後,映入眼簾的便是肅穆莊嚴的龍泉宮。

從前那些在錦闌宮侍奉她的婢女恭候在宮殿兩側,待看到他們後全都躬身行禮:“恭迎陛下、娘娘回宮。”

傅瑤眉頭微皺,之前這些人都是稱呼她為姑娘的,為何突然換了稱呼?

劉忠已經在殿內恭候,看到傅瑤臉上的疑惑就滿臉堆笑地解釋:“娘娘,陛下已經下旨立您為後,還命人將您的名字記入玉牒,您如今便是正正當當的皇後了。陛下還擔心您累著,特意將封後大典延後了!”

傅瑤像是被兜頭潑了一盆冷水,方才生出一點期望也被徹底澆滅。

蕭靖鈺訓斥道:“這裏也是你嚼舌根的地方?滾出去!”

劉忠訕訕閉了嘴,也不知他們之間又生了什麽嫌隙,隻能不明所以地退了出去。

蕭靖鈺將傅瑤放到內室的軟榻上,撫摸著她的臉頰道:“你知道了也好,不要再抱有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我是不可能放你自由的。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來日便是死了,也要同我葬在一處。

沒人能將你我分離,不管是蕭楷還是朝臣,抑或是這天下人,你我死也要死在一處。”

傅瑤的手指冰涼,喃喃道:“為何不能放過我……”

蕭靖鈺抬起她的下巴:“我已經讓許雁秋去配墮胎藥了,到時便說你不慎滑胎,等把身子養好了,我們就舉行封後大典。”

“不……不……”

蕭靖鈺吻掉她眼角冰冷的淚水:“瑤兒別怕,以後我們還會有孩子的,你想生多少我都隨你。”

“我不要生你的孩子,”傅瑤捂著自己的肚子,“我隻要我自己的孩子。”

“瑤兒,聽話些,等把這個孩子打掉,我們就可以重新開始了,別怕,我會陪著你。”蕭靖鈺試圖安撫傅瑤,可傅瑤卻越來越激動,推開他就要逃跑。

蕭靖鈺早就有所準備,他鉗製住傅瑤,又拿出一粒安神藥嘴對嘴喂進去。果然不到一刻鍾的功夫,傅瑤就冷靜了下來,柔軟無骨地癱軟在他懷裏。

蕭靖鈺把她抱到床榻上,給她蓋好被子:“別怕,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

之後每隔三個時辰蕭靖鈺都會來給她喂一次藥,傅瑤渾身無力地躺在床榻上,隻能被動地接受他給予自己的一切。

劉忠將一切看在眼裏,他幾番試探,終於生出了一個不可思議的猜想——傅瑤腹中的孩子不是蕭靖鈺的!

有了這個猜測之後他就開始找人證實,幾經波折終於在掖庭裏找到一個侍奉過前朝太子妃的婢女,他將那人偷偷帶來,最終確認傅瑤腹中的孩子就是南靖太子蕭楷的。

劉忠自以為揣測了聖意,終於明白聖上為何而苦惱,他想著自己若能幫陛下解決這個煩惱,陛下一定會重新重用他,這大內總管之位還不是隨便他想坐多久便坐多久?

.

傅瑤在床榻上躺了三日,直到一日中午,蕭靖鈺喂她吃了飯,卻沒有照例喂她吃安神藥,而是為她揉搓手腳,幫她盡快恢複力氣。

傅瑤不解地看著他,隻聽他道:“藥配好了,這兩日的事情我也都已經處理完了。瑤兒,你別怕,我會一直陪著你。”

傅瑤的手無力地搭在肚子上,淚水自她眼角滑落。

蕭靖鈺抬手給她擦幹淨:“怎麽又哭了?我問過許雁秋了,不會讓你疼的,喝過藥後隻當睡了一覺,醒來便什麽都好了。”

傅瑤揪住他的衣袖,哀求道:“你讓我生下這個孩子,以後我再也不跑了,我會聽你的話,再也不反抗你,你讓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

傅瑤漸漸哽咽起來:“求你,不要把他帶走……”

蕭靖鈺心口像是被人紮了一下,他把傅瑤抱進懷裏,不敢再去看傅瑤滿是淚痕的臉頰,一遍遍的重複:“瑤兒別怕,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

說著說著,竟是不知在說給傅瑤聽,還是在說給他自己。

藥效一點點散去,傅瑤漸漸恢複了力氣。龍泉宮外麵,許雁秋也已經將配好的墮胎藥端了過來。

劉忠笑著上前迎接:“許大人,陛下和娘娘已經等候多時,您快些進去吧。”

許雁秋看著那壓抑至極的宮殿,心中生出一股煩躁來,他將藥碗遞給劉忠:“我不進去了,等她喝下了再來叫我。”

劉忠樂得替下這樣好的差事,當即接過藥碗,屁顛屁顛推開了殿門。

許雁秋看著他諂媚的背影,心想遲早讓蕭靖鈺換了這太監,什麽人都是?可轉念一想,他自己又哪裏像個人了?

傅瑤趴在蕭靖鈺肩膀上,率先看到了屏風後端著藥碗的劉忠,她猛地推開蕭靖鈺,赤足跑下了床。

“瑤兒!”

蕭靖鈺連忙追上來,卻見傅瑤並沒有跑出去,而是用盡全力去推屏風。

她也不知哪來的力氣,隻聽“轟隆——”一聲,那屏風就往前麵倒去,將正準備邀功的劉忠砸了個措手不及,手中的藥碗也打翻在地。

傅瑤由於用力過大,身子也往前倒去,好在蕭靖鈺及時撈住她,把她摁在了懷裏。

劉忠連滾帶爬地跪到地上:“奴婢該死,請陛下恕罪!”

蕭靖鈺摁住拚命掙紮的傅瑤,罵道:“滾出去,讓許雁秋再去煎一碗!”

劉忠連忙滾了出去,對許雁秋道:“許大人,藥被打翻了,陛下命您再去煎一碗!”

“哈……哈哈哈哈”許雁秋掩住臉上的笑,一本正經地道:“這個藥嘛……工序繁瑣,藥材稀缺,沒個三五日怕是煎不出來,且讓你家陛下等著去吧!”

劉忠一聽就嚇壞了,抓著許雁秋地袖子求道:“許大人你就救救咱家吧,陛下知道了非讓咱家賠命不可!”

“喲!”許雁秋沒想到還有意外之喜,“那藥是在你手裏摔的?”

劉忠連忙解釋:“是,是娘娘,她突然推倒屏風,奴才這才……”

“哦,那不還是你嗎?”許雁秋拍了拍他的肩膀,“劉公公,要敢於承擔責任啊!”

許雁秋慢悠悠地轉身,背著手悠哉悠哉地回自己的小院子去了。

劉忠叫也叫不住,在原地氣得幹跺腳。

房間裏,傅瑤掙脫不得,就一口咬在蕭靖鈺胳膊上。

蕭靖鈺疼的抽了口涼氣,卻依舊不肯鬆手:“你就這麽恨我?恨不得吃我的肉喝我的血?”

傅瑤不肯鬆口,像是要把他胳膊上那塊肉咬下來才肯罷休。

蕭靖鈺任由她咬,身上疼了心便不會那麽疼了,他像是在淩遲自己一樣開了口:“你和蕭楷還真是夫唱婦隨,他在談判時逼迫我放人,你就在這裏跟我鬧。怎麽,還想著他將你接回去,和你恩愛如初嗎?我告訴你傅瑤,除非我死,否則絕無可能!”

傅瑤口中的血腥味已經很濃重了,她隔著衣服再也咬不下去,就鬆了口,轉而咬在蕭靖鈺手上。

蕭靖鈺怒道:“恨我是吧,好啊,那就咬死我啊!我讓你咬!”

殿門再一次被人推開,劉忠進來後先是看到蕭靖鈺手上刺目的鮮血,他哎喲一聲就要上前來阻止。

蕭靖鈺喝道:“滾一邊去!我們的事輪不到旁人來管!”

劉忠隻好退到一旁稟告:“陛下,許大人說此藥工序繁瑣,藥材稀缺,沒個三五日怕是煎不出來,讓您先等著。”

蕭靖鈺眉頭微蹙:“連他也要跟著造反嗎?!”

劉忠連忙跪下:“請陛下息怒!”

傅瑤聽到這個消息後倒是鬆了鬆口,不知在想些什麽。

蕭靖鈺不滿意了:“怎麽不咬了?以為蕭楷會來救你嗎?”

他嗔笑一聲,將傅瑤拽起來,捏著傅瑤的下巴道:“瑤兒,你盡管和我鬧,我動不了這個孩子就去動蕭楷。到時蕭楷死了,這個孩子我養著也是一樣。”

傅瑤抓住他的手臂,近乎絕望地問:“你為何總要逼我?為何我在乎的你總要毀去?”

“瑤兒,不是我總要毀去你在乎的東西,而是你太貪心了,”他像是在教一個小孩子般,“蕭楷和孩子你隻能留下一個,你若再同我胡鬧,我這便去殺了蕭楷,也好遂了你的願。”

蕭靖鈺放開傅瑤,就氣勢洶洶地往外走去,傅瑤腦海中浮現出蕭靖鈺殺人時的模樣,她驚慌失措地追上去:“你不要去!我聽話,我都聽你的!”

蕭靖鈺唇邊浮現一抹得意的淺笑,腳下卻並沒有就此止步,這樣還不夠,要讓傅瑤徹底聽話才好。

“蕭靖鈺!”傅瑤實在太慌張了,隻來得及看一眼地板,就慌慌張張地追出去,卻不知腳下突然多出一顆珠子,整個人重重摔了下去。

她茫然地趴在地上,看到一顆光滑潤澤的珠子在地板上滾動著,而跪在一旁的劉忠正將手收回袖中……劇烈的疼痛隨之而來,傅瑤痛苦地捂住肚子,卻感受到腿間有什麽東西在流出來。

“瑤兒!”蕭靖鈺匆忙將她抱起來,看著她腿間的血不知如何是好。

劉忠在一旁問:“陛下,這……”

“這什麽這,把許雁秋給我找回來!”

“是!”劉忠又一路小跑著出去追許雁秋。

傅瑤揪著蕭靖鈺的衣袖:“蕭靖鈺,救他,你救救他,他是我的孩子……”

蕭靖鈺看著不斷湧出的血幾乎要崩潰,他承諾道:“好,救他,我讓許雁秋救他,我不逼你了……”

他緊緊抱住傅瑤,在傅瑤的額頭上親了一下:“瑤兒,許雁秋很快就來了,你再堅持一下,好嗎?”

“……好。”傅瑤攥緊他的衣袖,強撐著最後一點意識。

許雁秋一路小跑回來,看到的就是這場景,他一邊吩咐人去準備東西,一邊對蕭靖鈺道:“把她抱起來放到**,輕點!”

蕭靖鈺就小心翼翼地把傅瑤放到床榻上,許雁秋在旁邊查看,他就在一旁手足無措地道:“瑤兒隻是摔了一跤,怎麽會流這麽多血?怎麽會……”

許雁秋罵道:“你不是想讓她墮胎嗎?這不是如你所願了嗎?!”

“不不不,我不要,你把她治好,把這個孩子留下,”蕭靖鈺眸子裏一片慌亂,“我不管這是誰的孩子,隻要是瑤兒生下的我都要,我不逼她了,你快救她……”

許雁秋把參片放進傅瑤口中,手忙腳亂間抽空對蕭靖鈺道:“出去,別在這礙事!”

蕭靖鈺看著臉色蒼白的傅瑤,一步都不舍得挪開,還是劉忠上來勸道:“陛下,您在這會耽誤許大人救人的……”

劉忠邊說邊將蕭靖鈺拉了出去,蕭靖鈺走到門口卻停了下來,他頹然地站在一旁,看著進進出出的婢女,許久才開口:“那地板上明明什麽都沒有,瑤兒怎會摔倒……”

劉忠將趁亂撿起的珠子往衣袖裏掩了掩,從蕭靖鈺的反應來看,現在不是邀功的好時機,他得再等等,等蕭靖鈺從這巨大的衝擊裏回過神來,到時必會感謝他。

天色越來越暗,許雁秋卻遲遲沒有出來。

蕭靖鈺坐在門口的台階上,看著婢女端出一盆又一盆的血水。

這些都是瑤兒的血,他想。

他祈求著不要再有血水端出來,那些鮮血再多一點,他就會崩潰,可事事往往不如他所願,無論他有多崩潰、多恐懼,血水還是不斷端出來倒掉。

作者有話說:

感謝關心,今天換了個姿勢碼字,感覺好多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