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的信誓旦旦,傅瑤心中卻毫無波瀾。◎

蕭靖鈺既驚又喜, 在黑夜中一路狂奔,跑到門前又覺得近鄉情怯,遲疑許久才推開門。

炭盆還在燒著, 房間裏很溫暖, 頓時就將周身寒氣驅散了。

蕭靖鈺悄聲走進去, 卻見傅瑤正側身躺在床榻深處, 白皙細膩的背部**著,錦被隻蓋到柔韌的細腰上, 遮住了下麵的風光。

“瑤兒?”

蕭靖鈺喚了她一聲,而後伴隨著自己砰砰亂跳的聲音緩緩靠近, 卻在走到床邊時聞到一股濃烈的血腥氣。

蕭靖鈺渾身一僵, 立刻跪到**將傅瑤拽過來,隻見她發絲淩亂,滿頭鮮血, 手腕上還帶著鐐銬,被磨得血肉模糊, 胳膊上也被鎖鏈勒的滿是紅痕。

蕭靖鈺心口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撞了一下, 他立刻查看, 見傅瑤隻是昏了過去才稍稍放心。

“找大夫!”蕭靖鈺衝門外喊了一聲, 立刻有婢女應承, 而後小跑著離開。

蕭靖鈺手忙腳亂地翻出鑰匙, 打開了傅瑤手腕上的鎖扣, 將她抱進懷裏。

傅瑤此時滿身狼藉, 蕭靖鈺左右尋找帕子, 想幫她收拾一番, 卻又想起那東西還在。

他連忙掀開被子查看, 見隻是有些紅腫才放心, 不由得又生出悔恨,他怎麽會對傅瑤用這種東西?

蕭靖鈺用手扣出來,煩躁地扔到一邊,隻聽哐當一聲,那濕潤潤的玉器落在地上,當即摔了個粉碎。

傅瑤不適應身體的變化,眉頭皺了皺,嘴裏嚶嚀一聲,又被她咬住,原路轉回腹中。

蕭靖鈺看得無比心疼,打開多寶槅取出解藥,嘴對嘴喂給她,這才替她擦拭傷口,又給她換上幹淨的衣服。

大夫很快就到了,卻不是那個花白胡子的老頭,而是三十上下的年輕人,算不上俊朗,可長得很少溫潤,不溫不火的,仿佛一陣和煦的春風從麵前刮過。

蕭靖鈺凝眸問了一句:“你爹呢?”

許雁秋拱手:“家父病了。”

許老鬼原是江湖郎中,帶著稚兒四處奔波,後被蕭靖鈺收入府中,養了這麽多年,他也沒什麽不放心的,隻淡淡說了句:“許神醫也會病啊。”

“醫者不自醫罷了。”許雁秋應了一聲,就上前來查看傅瑤的傷勢。

蕭靖鈺一直把傅瑤抱在懷裏,注視著許雁秋的一舉一動。

許雁秋給傅瑤包紮了額頭上的傷口,又道:“王爺可否先將姑娘放到**,容我仔細檢查。”

蕭靖鈺雖不想鬆手,卻還是不得不將傅瑤放回床榻上,而後在一旁看著。

許雁秋把了脈,眉頭越皺越緊,他抬起傅瑤的右手手腕看了看,目光又自那泛著冷光的鐐銬上劃過,當即了然於心——這些權貴整日吃飽喝足,最愛在床笫間玩些花樣,所幸秦王殿下人模狗樣,玩得不算過分。

他緩緩道:“姑娘身上的都是小傷,並無大礙,隻是憂思成疾,加之身子原本就有弱症,若是不好好調理,隻怕不是長壽之相。”

蕭靖鈺立刻追問:“如何調理?”

“心病還需心藥醫,”許雁秋的目光自鐐銬和鎖鏈上掃過,又尷尬地示意他去看地板上碎掉的東西,這才摸著鼻子道:“強扭的瓜不甜,王爺還是不要逼得太緊。”

既已得知真相,蕭靖鈺哪裏還狠得下心再逼迫她,隻擺了擺手:“本王知道了,把藥留下出去吧。”

“是,王爺。”許雁秋留下兩瓶藥,交代了怎麽換藥,就下去開調理的方子去了。

鬧了這麽一場,已經是深夜。等人都走了,房間裏就格外安靜下來。

蕭靖鈺坐到床邊,在燭火映照下握住傅瑤的手腕,耐心十足地給她擦藥。

傅瑤似乎是感受到了疼痛,昏睡中皺起了眉。

蕭靖鈺就捧著她的手腕吹了吹,又抬手將她的眉頭展開來,再擦藥時不由得放得更輕了。

不知是否是鬧了一場的緣故,蕭靖鈺精神很亢奮,心髒撲通撲通地跳著。蕭靖鈺看著傅瑤,唇角忍不住揚起,有很多話想和她說,盼著她快些醒來,又想讓她好好歇息。

就這麽在床榻邊守了一夜,盯著傅瑤看了一夜,蕭靖鈺一點也不覺得無聊,依舊雙目灼灼地盯著眼前的人。

天邊浮現第一抹曙光時,傅瑤似乎是終於睡夠了,才舍得緩緩睜開眼,一睜眼就和眸中跳躍著喜悅的蕭靖鈺四目相對,迷濛的目光不由得冷了下去。

蕭靖鈺卻因為巨大的興奮而渾然不覺,握著她的手問:“瑤兒,餓了吧?我讓人燉了酥酪煨著,先喂你吃點。”

蕭靖鈺說完也不等傅瑤回答,就起身到門外。

婢女已經端了酥酪過來,剛到門口就被他直接接走,隻好訕訕退到門外。

蕭靖鈺端了酥酪回來,卻見傅瑤已經側過身去,又閉上了眼睛。

蕭靖鈺坐在床邊耐心地哄:“瑤兒,你昨晚就沒吃東西,先吃點再睡吧。”

昨夜的屈辱曆曆在目,傅瑤記得自己迷亂間拋下尊嚴,嘶啞著聲音向他求饒,可他依舊動作著,每一下都是那麽殘忍,絲毫不肯放過自己……

傅瑤絞緊了手指,睜開眸子時,正對上垂落在裏側的鐐銬。

蕭靖鈺見勢不妙,立刻道:“我這就命人拆了,瑤兒你別怕,我再也不強迫你了,我保證。”

他說的信誓旦旦,傅瑤心中卻毫無波瀾。

蕭靖鈺道:“瑤兒,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好,你若是生氣就罵我,打我也行,別一個人悶著,大夫說你鬱結於心,對身子不好。”

傅瑤依舊不說話。

蕭靖鈺舀了酥酪遞過去,卻冷不防被傅瑤甩手打翻在地。

酥酪潑了蕭靖鈺一身,他顧不上自己,隻去看傅瑤有沒有被燙到,卻見床榻上的人雖然依舊背對自己躺著,肩膀卻在輕微的顫抖。

蕭靖鈺握住她瘦削的肩膀:“別怕,我……我去換身衣服。”

蕭靖鈺不明白,怎麽變成這樣了呢,他明明是想對那個人好,想把那個人捧在手心裏,讓她成為天底下最幸福的女子,可如今那個人卻滿身傷痕,對他唯恐避之不及。

見蕭靖鈺出來,殷安立刻上前:“主子,傅公子還在前廳,一直不曾離去。”

蕭靖鈺沉默半晌,想起許雁秋的話,最終還是道:“讓他過來,再命人重做一碗酥酪,讓傅琛試試。”

殷安看到蕭靖鈺衣服上的汙漬,當即就明白是裏麵那位在鬧著不吃飯,立刻就退去前廳請人了。

前廳很冷,傅琛枯坐一夜,雖裹了下人送來的毯子,卻還是被凍得渾身哆嗦。

他眼下帶著淤青,原本正歪著頭昏昏欲睡,聽到腳步聲靠近立刻就醒了。

殷安恭敬道:“主子命我帶您去見姑娘。”

傅琛當即打起精神,跟著他去了後院。

一路來到一座院子裏,隻見裏麵修建的寬敞雅致,還有單獨的小廚房。冬日寒冷,院子裏卻依舊侍立著不少婢女,全部恭恭敬敬地候著。

屋門前遮著厚重的簾子,弗一靠近就能感受到裏麵冒出的暖氣。

奇怪的是,傅琛並未見到蕭靖鈺,隻有殷安端了碗酥酪給他:“還請公子哄姑娘吃些東西。”

傅琛這才明白,蕭靖鈺哪裏會這麽好心,原來是瑤瑤不願吃東西,實在沒辦法了才把他找過來。

傅琛端了酥酪進去,隻見裏麵燈火通明,上好的紅籮炭擺了十幾盆,將屋內烘烤得宛若春日。

他走向裏間,隻見紫檀木雕花床榻上躺著一名女子,身著單薄的寢衣,正背對著他。

傅琛試探著喚了一聲:“瑤瑤?”

**女子立刻翻過身,看到他後先是一怔,而後大顆的眼淚就順著眼角滑落下來。

傅琛看到她額頭和手腕上的繃帶心裏一痛,當即上前抱住她:“瑤瑤,對不起,是大哥哥沒保護好你。”

傅瑤隻趴在他懷裏,弱弱叫了一聲哥。

傅琛撫著她的背脊,心中詫異,不過短短數月,怎的瘦了這麽多?

等傅瑤情緒穩定了,傅琛才端起酥酪,一邊哄她喝下,一邊將自己怎麽找過來的說了,其中也包括當年中秋夜宴之事。

然而傅瑤隻是唇角浮現一抹譏誚,其他並無反應,她心口像是已經有千瘡百孔,所謂的真相,隻讓她感受到一股濃重的無力的悲哀。

蕭靖鈺哪裏是喜歡她,分明隻是喜歡那個救過他的人而已,否則之前怎會如此對她,現在又怎會裝得如此深情。

傅琛想問傅瑤她和蕭靖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但見傅瑤眉眼間帶著陰鬱和苦悶,就換了話題,說起他外任時遇到的一些趣事。

傅琛奔波多日,屋裏又被炭火燒得悶熱,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弱,最後竟倚在床榻邊睡著了。

傅瑤輕手輕腳地將他放到**,給他蓋上被子,這才默默盤算起來。

大哥哥的到來對她自然是有利的,隻是平白將大哥哥牽扯進來,心裏到底有些過意不去。

傅琛睡得很熟,一直到中午也不見醒,傅瑤發著愣,竟沒發現蕭靖鈺是何時來到麵前的。

不過蕭靖鈺看上去比她還拘謹,隔著三步遠就停下了,低聲問她:“我著人備了午膳,下去用些。”

傅琛還在休息,傅瑤不想因為這點小事和蕭靖鈺發生衝突,就掀開被子下了床。

蕭靖鈺上前來扶她,卻被她默不作聲地躲了過去,隻能在後麵一聲不吭地跟著。

外間圓桌上擺滿了飯菜,全都色香味俱全,比上宮中禦廚的手藝竟是有過而無不及,可惜傅瑤看著這玉盤珍羞,竟是毫無胃口。

蕭靖鈺等她先坐下,才在她身旁落座,拿起勺子盛了碗菌湯放到她麵前:“先喝點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