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裏說了你也不知道,老實跟著我就行。”

他說著又往施懷熹的小背包裏塞了一張三角形裝的符。

“這個符可以讓我白天也出門嗎?”

“不算太笨。”

辛灼往外走,一邊在群裏匯報日程,“今天帶辛漸冉出去驅鬼,回來時間不確定。”

辛家父母秒回。

媽媽:收到啦,注意安全。

爸爸:晚飯趕得上嗎?

辛灼:應該趕不上。

他發消息的時候也沒有刻意避著施懷熹,施懷熹就窺屏窺得光明正大。辛漸冉在樓下等他們,神情緊張,又帶著點躍躍欲試。

辛灼扔給辛漸冉一個包,“走吧。”

兩人一隻鬼出了門,辛灼去開車,施懷熹飄到辛漸冉身邊,舉起鐮刀作采訪狀,“請問你剛剛在家庭群裏匯報消息了嗎?”

辛漸冉搖搖頭,“辛灼已經說了。”

“但是辛灼是辛灼,你是你,這邊建議你發個消息哦。”

辛漸冉猶豫了一下,選擇聽從他的建議,也在群裏匯報了一下行蹤,很快就收到了爸爸媽媽的回答。

很奇怪地,在收到回複的時候,他覺得有點喘不過氣來,卻又高興。

“第二個問題,請問剛入行兩天就要去接單的感覺怎麽樣?”

辛漸冉愣了愣,神態放鬆了一點,他捏住鐮刀,回答,“緊張,”不知道為什麽,在施懷熹麵前他會下意識地坦誠,“害怕自己會拖後腿。”

“這是正常情緒。”

“萬一我跟過去……把事情搞砸了怎麽辦?”

“這你應該不用擔心,會搞砸或者拖後腿的大事肯定不會讓你來做,就是來刷個經驗……或者說是圍觀?”

辛漸冉詭異地被安慰到,辛灼開車出來就聽到這一句話,心道一聲想得挺美。

在他看來,學習驅鬼這件事,最好的方法就是直接上手,上手試一試自己有沒有那個膽量和反應,實戰和理論同時進行。

圍觀是不可能圍觀的。

他心裏存著壞,沒有第一時間把自己的教育理念說出來,帶著他們出發了。

目的地離這裏有兩個多小時的車程,辛漸冉已經從背包裏拿出一本書開始看了,施懷熹湊近看了一眼,全是密密麻麻的符咒,多看一眼眼睛都要花掉。

一個在學習,一個在開車,都不好打擾,施懷熹貼著玻璃看了一會兒風景之後就拿出手機,開始玩遊戲,但是玩了沒多久也膩了,眼看著路程還有一個多小時,他幹脆躺下來放空自己,看著那些飛掠而過的景色開始出神。

他很喜歡這種感覺,像是想了很多,又什麽都沒想,在時間裏無所事事地流淌。

但他沒有流淌多久,堵車的時候辛灼探手過來把他撈過去打斷他的神遊,還要倒打一耙,“你能不能老實點?”

施懷熹震驚反問,“我還不夠老實嗎?我躺著就沒有動過!”

“你的腳在動。”

施懷熹看了看自己跟黑色的座椅融為一體的腳,怎麽說呢?就佩服辛灼的視力。

看他無言,辛灼把他放進自己衣擺的大口袋,“老實待在這裏。”

施懷熹掙了掙,頓住,還挺舒服的,於是他說:「唔」。

他往口袋深處一埋,剛好可以橫躺下來,整隻都被裹住,往上看過去,這個視角的辛灼還是很帥,還能看到他下頜藏著的一顆小小的痣,視線再遠點,能看到湛藍天空的一角。

身體微微晃**著,幅度小小的,像是躺在吊**。

困意狡猾地,悄無聲息地襲來,他睡著了。

施懷熹是被辛灼捏醒的,他睜開眼睛,聽著青年用涼涼的聲線發出熟悉的嘲諷,“你一天是不是要睡滿二十個小時?”

“能睡是福,你不懂,”施懷熹懟回去,然後問:“現在要幹嘛?”

“去了解情況,你要是想一起過去,就要保證不在人前露出破綻。”

施懷熹興衝衝在他口袋裏站好,隻露出眼睛以上的部位,“放心。”

他可是專業的,這幾天他閑來無事玩自己,對身體的掌控越來越得心應手,這個小布偶像是個玩偶服,他想動的時候就會嚴絲合縫地穿上它,不想動就把自己縮小成一個小小的點,飄在小布偶裏。

他表演了一個原地去世:“好了。”

辛灼和辛漸冉齊齊看去,他們是見過小玩偶鮮活的樣子的,能相當清晰地感覺到支撐著這個身體的「力」已經消失了。

辛漸冉下意識有些擔心,“沒事嗎?”

施懷熹回答他,“放心,一切都好,我們出發吧。”

辛灼則輕嗤,“有我在,他能出什麽事?走吧。”

辛灼找到了地址,在門口撥通電話,“我到了,你家門口。”

下一秒門沒猛地打開,一個雙眼無神麵容憔悴的青年撲了出來,熱淚盈眶,“我終於等到你……們了,誒,來了兩位大師嗎?”

辛灼麵無表情說明,“這個是來實習的。”

“哦哦哦,當道士也有實習期啊,”他說完這一句,聲音又帶了哭腔,“怎麽都好,這日子我是一天都過不下去了。”

青年叫沈東來,他請眾人在沙發上落座,講述起了自己的故事,“這三天我總是做同一個夢,夢裏就是我看見我在睡覺,然後有人敲門,我去開門,這個夢就結束了,每次醒過來都是四點零四分,還不是我自己醒的,是被電話鈴聲吵醒的。”

他說著下意識壓低了聲音,“下班之後我的手機就是靜音狀態,我睡覺的時候還會把手機關機,它是自己開機響鈴的,然後打來的手機號還顯示未知歸屬地,我不敢接那個電話,電話響完我就縮在被窩裏等天亮,但是今天電話響完,我睡著了。

等我再醒過來的時候,”他的眼眶因為恐懼泛起濕意,“我站在門邊,是被痛醒的。”

他舉起右手,右手手掌被紗布包紮起來,藥味很重,“因為我總做那個夢,我就害怕會有這一天,所以在門把手上貼了刀片。”

施懷熹感慨,是個狠人。

辛灼也很認可他的這種做法,“這個應對方法是對的,但是下次要再遇到這種情況,應該第一時間就聯係我們。”

沈東來急忙擺手,“沒有下次沒有下次,兩位道長,那我這情況今天可以解決嗎?實不相瞞,我這個假都是好不容易才請下來的,一堆工作等著我處理。”

施懷熹知道他為什麽不第一時間找人來驅鬼了,打工人真是不容易。

辛灼環顧了一圈屋子,又看了一眼他的肩膀,“你最近有沒有收到別人送的或者是撿到什麽奇怪的東西?”

沈東來搖頭,都沒有。

“身上有沒有長輩送的飾品?”

沈東來從衣服裏拉出一塊玉佩,“這是我奶奶給我的,從小戴到大。”

那是一塊觀音玉佩,玉白色,辛灼翻到反麵,看到了很多細碎的裂紋,“不止三天。”

“啊?”

“你撞鬼不止三天。”

“這這這,我靠……”沈東來都要被這句涼颼颼的話嚇哭了,“我沒做過壞事,也從來不玩作死遊戲,怎麽就被盯上了,道長你一定要救救我啊。”

“我來就是為了救你。”

沈東來安心了很多,怎麽說呢,這位道長長得就相當讓人有安全感,又凶又冷,感覺完全可以徒手撕鬼。

中午的時候沈東來叫了外賣,辛灼特意說要點四份。

吃飯的時候,沈東來看著第四份飯旁燃著符點著香,又新奇又不敢問,施懷熹窩在辛灼的口袋裏,吃得很飽。

下午他們一起把客廳中間清出了一塊空地,辛漸冉被教著用朱砂磨墨,辛灼則開始著手畫陣法。

他下手毫不猶豫,手腕翻轉間,就花了一個完美的圓圈,施懷熹目測了一下,直徑得有兩米左右。

趁著沈東來去洗手間的功夫,他輕聲問,“這次的鬼很難對付嗎?”

辛灼之前都是掏出一張符了事,這還是第一次畫陣。

辛灼並不隱瞞他,“十有八九是厲鬼。”

“會很難對付嗎?”

辛灼感覺他下一句又要說「找你師父」,“我十五歲就開始抓厲鬼。”

“哦,”施懷熹放心了,“那沒事了。”

就這樣?辛灼有些氣悶,十五歲抓厲鬼這種事情難道不值得被誇一句「你很厲害」?

各種布置一直到晚上才結束。

這裏是居民小區,不能鬧出太大的動靜,也要防止厲鬼鬼急跳牆去傷害無辜,所以辛灼很是費了些功夫。

晚上十點,沈東來戰戰兢兢洗完澡,坐到了沙發上,終於聽辛灼說出了對他的安排,“今晚你就睡在側臥,除非我叫你,否則聽到任何動靜都不要出來。”

沈東來趕緊點頭,辛灼又問了他的生辰八字,取了指尖血,一起用在了剛撕好的小紙人後背,接著他看向辛漸冉,“本來可以讓紙人直接替身,但我更想讓你來。”

施懷熹心說他錯了,根本不能以看常人的眼光來推斷辛灼的行為。

他不光是想讓剛跑了兩天步的辛漸冉直麵現場,還想讓他親身上陣,體驗第一視角。

那辛漸冉呢?

他敢「實習」嗎?

他的視線裏,辛漸冉的臉漸漸變得慘白。

作者有話說:

辛漸冉:虛弱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