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薑虞的吩咐, 趙廷一下子連身子都軟了下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什麽?他才剛剛見了國師, 現下便要去見太子了嗎?

這讓他有些惶恐不已, 畢竟他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商人,此前見過身份最尊貴的,也不過是老家的那位知府大人。

如今竟然有幸入皇宮, 得見天顏?這,這簡直是他祖墳上冒青煙才能遇上的幸事啊。

他腦子裏胡亂想著, 便這樣渾渾噩噩地隨著侍從一同進了皇宮,教了一些基礎禮儀, 讓他不至於失禮冒犯了旁人。

這些日子裏, 宣文帝看來是真的因為二皇子傷透了心,以往他雖然不喜朝政, 也不喜歡批奏折, 但是起碼還有些責任感。

但是現在他是徹底地將手上的東西都交給了太子,雖然沒有明說, 但是其他人也已經看出來了, 太子這位儲君,除了沒有繼位,其他的幾乎和皇帝差不多了。

因此原本還算有閑暇的太子,這些日子裏來被各種事物壓的喘不過氣來, 成天都忙忙碌碌的。

不過還好, 畢竟朝堂上還有兩位國之重臣輔佐他, 太子也適應得很快。

今日,在聽到國師居然主動命人帶來了一個商人, 並且還說有要事的時候, 他便立馬將手中的事務暫時擱置一旁, 急匆匆地來到了此處。

待聽得侍從的一般解釋之後,太子簡直兩眼放光,走到了那株植物麵前,仔細端詳了一番。

這種花草他並未聽聞過,乍看上去也與尋常花草沒什麽兩樣,普普通通的,若非勝在稀奇少見,甚至根本沒有資格放入禦花園中。

但是國師的那番話實在是分量太足,讓他也不由得心顫不已。

究竟是什麽東西,其功居然能更甚蠶桑呢?

“與我仔細說說,這白疊子草。”他開口問著一旁的趙廷,語氣裏還有一些迫不及待。

趙廷雖然依舊十分緊張,但是還是勉強鎮定下來,將自己的所見所聞一一道出。

他在路途中結識了一位西昌商人,對方熱情邀請他隨自己一同前往西昌,看看不同的景色,而趙廷本就沒有什麽一定要去的地方,因此也十分爽快的答應了下來。

便是在那裏,他見到了一些婦女,會用這種種植出來的白疊草種子裏的東西,紡成線,製成布,在集會上販賣。

雖然技術並比不上孟朝那些手藝精湛的織娘們,看上去有些粗糙,不算精致,但是這種布勝在潔白柔軟,並且十分舒適透氣,因此在當地比較炎熱的環境下,還是很受歡迎的。

他也好奇的買了一些白疊布,而且看這種花草從未見過,有些稀奇,還買了一株白疊子草,一並帶了回來。

隻是他實在沒想到,這個算是搭頭的東西,居然能讓自己有如此一番奇遇,先後見到了神秘的國師,和眼前這位尊貴無比的儲君,當真是世事難料。

從趙廷的話中,太子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麽,“你是說,這種花草結出來的果實裏,有如柳絮一般潔白的東西,但是比之致密得多?”

“是的,殿下。”趙廷想了想,“莫若說,那白疊子看上去更似羊毛。”

太子一下便想明白了其中關竅,此物可像羊毛一般織成布料,用來蔽體取暖。但是羊絨獲取卻極為不便,需要耗費許多人力物力以及時間,才能取出最好最幹淨的一部分織成布料。

這樣稀少的布料,一般是邊境各部作為貢品呈上來的,雖然保暖效果甚佳,但是價格實在昂貴。

即便是太子,他也隻有十幾匹這樣的布料,遑論他人。

而今照趙廷的說法來看,這種白疊草可以種植,並且織成的布料雖然保暖效果比不上羊絨,但是與尋常麻布相比,自然是要好得多。

並且獲取便利,不需像羊絨那樣梳絨拔絨,煎燒去脂,如此洗淨曬幹後才能用來紡紗。

甚至西昌還有些人將這種白疊子處理一番之後,直接填充進衣物裏,如此簡單操作,保暖效果也極為上佳。

太子一下子就意識到了其中暗藏的巨大的好處,他的心緒甚至都難以平息下去,神色激動起來,看上去有些難言的喜悅之情。

“好!”他忍不住驚歎了一聲,然後命令趙廷將他帶來的白疊布全都呈上來,他要好好查看一番。

還命人將鴻臚寺卿喚來,他要著人前去西昌國,仔細查看一番這白疊子草,若事實真當如此,便叫人將種子的種植方法以及紡織手段一並帶回來,看看這東西能不能在孟朝全境種植。

他自然也做好了這種植物將會限於環境,無法廣為種植的準備。

若真如此,此物隻能在西昌國附近種植,他便可令西昌國種植此物,來年可抵歲貢。

在太子如今這個實權的儲君吩咐下,此事自然進展得如火如荼。

趙廷獻上來的白疊布,確實如他所說潔白柔軟,不似麻布那樣粗糙,並且更加保暖。

因此,在確認了之後,鴻臚寺丞便接下了太子的旨意,帶著趙廷一同前往了西昌國尋找此物。

畢竟他是最初將此物帶來獻上的,這家夥又去過許多地方,通曉許多語言,與西昌國一些人還有些交情,這樣一個人確實是最適合的向導了。

若是之後證明了這種白疊子草作用確實極大,看在他獻上此物的功勞份上,估計趙廷還能得個什麽職位。

不久之後,趙廷便帶著人又一次來到了西昌國,這一次可不像他上一次那樣,僅僅作為一個遊商遊曆到此處,隨意買些東西便離開了。

這一次他跟著隨行隊伍,一並麵見了那位年老的西昌國王,對方自然也得知了他們前來的消息,心中卻是有些誠惶誠恐。

畢竟他們作為依附於孟朝的小國,國力並不強盛,從前總是受西戎侵犯,不堪其擾。

但是在依附孟朝之後,有了他們的援手,西昌國子民的日子也安穩了許多,不再像是過往那樣,總是擔憂著旁人心血**便來自己這裏擄掠一番。

然而他卻並不明白這位孟朝來的大官,究竟是為什麽才親自來了這裏。畢竟周邊如他這般依附的小國不少,他們也隻是其中並不顯眼的一個。

在得知對方竟是為了國中一種可以織成布的植物才親自前來,西昌國王有些不明所以,但看著這位大官十分鄭重認真的模樣,他也不禁心裏開始嘀咕起來,難道這還能是什麽無比珍貴的東西嗎?

他自然也是用過白疊布的,但是這東西與孟朝那些精美無比,需要幾十個織娘,耗費幾年才能打造出一件的宮廷錦緞相比,卻是遜色了許多。

想必孟朝的皇帝們也不缺這樣一件東西,因此他也不覺得這東西有什麽稀奇的。

不過他還是十分配合地將國中最擅長種植此物,以及織布的人們都找了過來。

此時雖然並不是收獲的季節,但是這些人家中還留著一些去年摘下未曾加工紡織的棉花。

鴻臚寺丞經過一番仔細檢查,搜集數據之後,也很快意識到了這種植物可能帶來的巨大好處。

此物若是可以大規模種植,那麽興許便能讓百姓們穿上更加保暖的衣裳,冬日裏凍死的人,或許也能少上許多。

西昌國並不是很重視這種植物,畢竟此地地廣人稀,滿足基本溫飽需求之後,他們也不會再去想旁的了。

而西昌國王自認為此物不如絲綢錦緞,不過是些平凡之物,拿出去也上不了台麵,因此他也從未想過上貢此物。

若非趙廷誤打誤撞,將此物帶到京城,又獻給了國師,而國師慧眼,一眼便察覺到了此物極大的功用,可利千秋。

按照如今這樣,消息流通極為不便的情況,或許要等到好長一段時間,他們才能發現此物的功用,才能推廣此物。

因此,鴻臚寺丞便立即寫信給了太子,上報此事,得了回信之後,他才將召令給了西昌國王,言明太子極為重視此物,希望他能在國內推廣種植。日後,還可用此物來抵每年的歲貢。

西昌國王畢竟不是個蠢人,他從這個大官這些時日裏忙忙碌碌的行為中,就察覺到了一些訊息。

如今得了對方確切的消息之後,他自然也是喜悅的。

畢竟如此一來他們西昌國與孟朝的關係將會更加緊密,得到的重視程度也會更高。

而且他們國家物產不豐,產的最多的是葡萄美酒,雖然價格昂貴,但是產量不高。

其他的譬如良馬之類,周邊也有小國所產的馬比他們更好更多。

除此之外便是石鹽,隻是此物不如孟朝那些精鹽來得好,味道有些苦澀,價格並不高,隻在周圍流通販賣,很難賣進孟朝去。

因此他們國家其實並不算富裕,人民生活甚至還不如孟朝的一些小村子來得富足。

如今照對方的意思來看,或許他們國家也能增加一種更受歡迎的經濟作物,畢竟你看,連孟朝的大官都要親自來找這東西。

如此一來,憑借這種白疊子草,或許他們便能通過此物富裕起來。畢竟除了他們這兒,其他地方似乎可沒聽說過有這種東西。

而且他們這兒最不缺的就是地了,隻是沒有什麽特別適合種植的作物,所以顯得貧瘠得很。

因此,西昌國王並沒有考慮多久便直接應下了,心裏則琢磨著要讓人去開辟那些荒地,都來種植這種白疊子草。

鴻臚寺丞則心滿意足地帶著那些種子以及一些完整的植株,和這些時日來搜集到的相關種植要點及幾名經驗豐富的農戶,踏上了回程的路。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