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大的事, 薑虞自然也有所耳聞,不過她對這件事倒是沒有太大的感覺, 畢竟與她無關, 反正是旁人要操心的,權當聽戲了。

而且這件事情發現的挺早,左右也沒有造成什麽更大的狀況來, 不過是皇室紛爭而已,她看的電視劇裏也演過七八百回了, 無甚稀奇。

不過似乎宣文帝受到了很大的打擊,雖然也不至於吐血昏迷那麽嚴重, 但是這些時日心中鬱結, 難以開解。

對方甚至有些頹唐地將許多朝政都交給了太子,自己不願再管那麽多, 仿佛一個想提前退休養老的中年人一樣。

或許親兒子對自己暗地裏心生不滿, 還想推翻他的統治這件事情,讓宣文帝實在是難以置信, 這番打擊下來, 他似乎也失去了以往的自信,便想著索性不如將大部分事務都交給太子算了。

這倒讓薑虞覺得有些稀奇,畢竟曆史上自己提前退位,想讓位太子的皇帝可真沒見過幾個, 坐在那個皇位上獨攬大權, 生殺予奪的感覺, 能讓任何人都為之沉迷,不願輕易放手。

甚至曆史上也不缺年輕時雄心壯誌, 到年老時卻忌憚自己的兒子, 疑心疑鬼, 而虎毒食子的皇帝。

他這番行事讓薑虞也不由得高看他兩眼,雖然這個皇帝做的一般,但也不是沒有能令人稱道的地方嘛,起碼人挺聽勸,而且不迷戀權勢。

此事過後,京中也漸漸平息下來,人們很快便忘卻了那個曾經囂張跋扈的二皇子,言談間也從不提及他,似乎從未有過這個人一般。

孫皇後的離去也悄然無聲,沒有絲毫動靜,孫家更是一句話都不敢說,像一群鵪鶉一樣縮著不敢冒頭。

畢竟他們家中也被抓走了一部分與二皇子關係親近的子侄,最後還是看在孫家祖上的份上,隻處置了一小部分人。

其餘人則是膽戰心驚,不敢出現在宣文帝麵前,生怕對方又想起了他們。

……

這一日,薑虞正在園子裏欣賞著風景,自從知道她比較中意青州那座府邸裏的花園之後,就有許多人投其所好,向她獻上了許多奇珍異草。

這些花花草草一下子將整個園子都填得滿滿的,看起來十分震撼,簡直可以稱是植物園了。

她信步走在園子裏,看著一株株鮮花開得正豔,有一些甚至是一花三色、四色的奇異品種,確實讓她大開眼界。

不過她走到一個正在整理花草的花匠旁邊,看見他身旁一些花花草草的時候,原本隻是隨意一瞥,卻不由得停住了腳步。

那花匠有些惶恐地朝她行了禮,薑虞倒並不在意,隨意擺了擺手,然後仔細看了看其中一株植物。

這株植物開了些白色的花,乍看上去並不稀奇,不過卻讓薑虞感到有些眼熟,她心裏有了些猜測,因此她便開口向係統詢問道,“這個,是不是……”

“經係統掃描確認,是錦葵科,一年生草本至亞灌木,草棉。”

得到係統的確認之後,她心中實在詫異萬分,這居然真的是她所想的那種植物,棉花。

“所以為什麽,棉花,會在我的花園裏。”

她實在是大感不解,在她的印象裏,棉花就應該種在地裏,為什麽會出現在一群花花草草裏麵?這也太奇怪了。

她以前曾經去過某個同學家中,那個同學家裏有許多農田,其中正好種了棉花,她當時還指著那些花,疑惑的問對方這是什麽植物?

在被對方告知是棉花的時候,她還有些詫異。因為她隻從書裏麵了解過這種植物,其實是沒有真的見過的,而且從名字上看,很容易讓人誤解棉花就是它的花。

沒想到棉花是會正常開花的,而且這種花顏色不一樣,剛剛開始是乳白色,後來隨著時間和光照的變化,就會慢慢變成淺黃色,紅褐色。

並且花掉落之後結出來的果實是棉桃,其中棉籽上表皮的毛纖維才是棉花。

那一趟確實讓她長了不少見識,因此她才能認出眼前這種植物。

“應該是因為,這個時候的人們還未認識到棉花的作用,隻把它作為一種觀賞性植物。”

棉花和觀賞性植物,這兩個詞放在一起,實在是讓薑虞覺得有些神奇。

原來這個朝代還沒有開始棉花種植,她心中暗自想著。

如此說來,好像確實是這樣。

這個時代的平民所穿的衣服一般都是麻或者葛製成的布料,那些貴族穿的則是更高級別的絲綢或是由動物皮毛製成的裘皮。

而且棉花都是後期從其他國家大洲那裏引進來的,並非本地土生土長的作物,怎麽會突然出現在自己的花園裏?

“這東西,是哪兒來的?”她指著眼前的植物開口問道。

下人似乎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為什麽國師要單單點出這種植物來,但他還是恭敬的開口回道。

“正是前些日子,一名趙姓商人獻上來的。”

“查查那人是從何處來的,再帶他來府上一趟。”

侍從拱手應下,沒過多久,他們就把對方查了個底朝天,還順利找到了暫住在客棧,還未離去的趙廷。

這人是個遊商,幹著些倒買倒賣的生意,便將此處價格低廉的產品收購去,賣到別的稀缺價高的地方。

不過與常人不同的是,這人喜歡四處遊曆,什麽犄角旮旯,窮山苦水的地方。都曾踏足過,倒不像是其他商人,隻固定在幾個繁華的地方來回倒騰。

因此這麽些年下來,他手裏也沒什麽餘錢,賺來的都在路途上花掉了,看上去不太像個商人,反倒像個旅行家。

因此正當這人在客棧苦惱著,接下來該做些什麽營生賺錢,去往何處的時候,他的房間便被一群侍衛突然闖了進來。

那些家夥看上去一個個訓練有素,好似官兵的樣子,這一下子讓他慌了神,腦中開始極力思索著,自己這些年來是否得罪過什麽人,衝撞過哪位貴人。

客棧裏的其他跑腿小二和住戶們都探頭探腦的,雖然心中有些害怕,但他們還是按捺不住看熱鬧的心,覺得這陣仗大得好似要抓逃犯一般。

“我家大人請您過府一敘。”領頭的侍衛抱拳說道,神色正經,看上去也沒有失了儀態。

畢竟國師對這人並沒有什麽惡感,他直覺這人反倒是撞了好運,得了國師青眼。

聽到對方的話之後,趙廷這才勉強將自己提起來的心放下來,還好,還好,不是來抓他的就好。

他有些想問問對方究竟是哪位大人要見他,但是看他們這副冰冷悍勇的模樣,最終還是不敢開口,把自己的話吞了回去。

算了算了,反正見了麵他自然就知道了。

待侍衛領著他一路到了摘星樓前,他才一臉恍然,明白了過來,神色間還有些不敢置信。

難道,居然真的是那位國師要見他嗎?

雖然他曾在幾日前獻上過一份薄禮,但他卻不敢妄想自己這樣低微的身份,能見到那位神秘的國師一麵。

畢竟那位可是連聖上和太子都得禮遇有加,不敢怠慢的對象,如何會屈身見他一個小人物呢?

而且這些時日來,他也給許多貴人送過禮,那些拜帖無一回應,這當然也在他意料之中。

隻是沒想到最後,竟然是他最不抱期望的人給了他回應,這是他夢中都不曾想過的事。

因此進了府中之後,他緊張兮兮地開始整理自己的儀容,盡量使自己能以最好的麵貌麵見國師,不敢冒犯對方。

他站在大廳中,前方還有一座屏風,阻隔了他的視線,很快他便見到了國師的身影出現在了屏風後方。

趙廷恭敬地朝對方行了一禮,即使那隻是一道身影,他也不敢抬頭肆意窺探國師容貌。

“此物是你獻上的?”

薑虞開口,指著大廳裏的那株植物問道。

在知道是國師要見自己之後,趙廷便努力回想著自己送上的禮,他猜測自己能得到國師召見,必定是因為自己獻上的東西。

他在聽聞國師喜歡那些花草之後,便想起了自己西昌國帶來的白疊子草,雖然也不是什麽名貴之物,但是勝在稀奇,京中少見,因此他才想著獻上此物。

沒想到居然真是因為這件東西,才引起了國師的注意。

他已在腹中打好了草稿,便直接開口道,“正是小人獻上。此物乃是小人行商途經西昌國時發現的一種花草,當地喚之白疊子。”

“草實如繭,繭中絲如細纊,西昌國人多取織以為布。”

聽得對方的話,薑虞一時有些困惑。

她原本以為這種植物是被人誤打誤撞找到的,或許是從什麽邊境地區,或者是從什麽外國商人手裏收來的,沒想到居然會是邊境小國種植的。

而且他們已經認識到了這種植物的作用,甚至已經開始嚐試編織成布料了。

為什麽在孟朝還是一種稀少的,甚至是作為觀賞類的植物,並沒有得到普及,甚至也沒有多少人認識到它的作用。

“此物隻在西昌國?”

趙廷點了點頭,點到一半又猶豫了,“小人生平去過的地方裏麵,確實隻在西昌國見過此物。”

話不能全部講死,畢竟或許還有他未曾涉足過的地方,還種植著這些東西呢。

薑虞卻笑了,這人倒是嚴謹。

不過據下人查到的消息來看,這個商人這十來年間,幾乎走遍了十幾處州縣,還去過許多邊境小國,足跡可以說是遍布四海了,這樣一個見多識廣的人,能說出隻在西昌見過此物,那想必也差不了多少了。

繼續詢問下去之後,她便能肯定,這些確實是棉花,當然產量並不算很高,但是那邊已經有人開始嚐試將這種短纖維的原料紡成線織成布了,而且這種軟白的白疊布還頗受邊境諸部歡迎。

薑虞想著,看來太子的任務又要增加一項了,畢竟棉花這種東西,確實是利國利民的好東西,早一日普及,便能早一日惠及眾人。

她方才可還聽人提起過,除了尋常麻布衣裳,有些時日遇上天災兵禍,桑麻不夠,百姓們甚至發揮出自己的想象力,作出了紙衣來。

當然,這種衣裳不是真用輕薄的紙張做成的,而是用楮樹的樹皮,經過浸泡捶打之後再製成的。

雖然並不如尋常衣物保暖,但是起碼也能遮蔽身體,擋風擋雨,也算是聊勝於無了。

因此,在了解完具體情況之後,薑虞便喚人,帶著這株棉花和這個趙廷,一同麵見太子去了。

她隻讓人帶了句話,“此物可禦寒生暖,衣被天下後世,為功過於蠶桑。”

作者有話說:

①棉花很早就分三條途徑,南北兩路傳入了我國,最早可以追溯到秦漢時期,但是一直停留在邊疆地區,未能廣泛傳入中原。

在阿拉伯旅行家蘇萊曼的《蘇萊曼東遊記》裏麵,也曾提及過,唐宣宗時期在北京地區見到的棉花還隻是一種觀賞植物。

一般認為是宋末元初開始,棉花才廣泛種植,普及到各地,並且元朝還專門設立了一個木棉提舉司(這個木棉跟現在的木棉不一樣,指的就是棉花)

明朝時期,朱元璋也大力推廣棉花種植,甚至強製規定,“田五畝至十畝者,栽桑麻棉各半畝。”

②《梁書》記載:“高昌國(今新疆吐魯番)……多草木,草實章如繭草,繭中絲如細纊,名為白疊子。國人多取織以為布。布甚軟白,交市用焉。”

清朝王應奎的《柳南續筆》中記載:“今棉之為用,可以禦寒,可以生暖,蓋老少貴賤無不賴之。其衣被天下後世,為功殆過於蠶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