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司聽了他的話, 詫異片刻之後,倒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如此說來, 似乎也曾聽聞山越地區有這樣的風俗, 飯稻羹魚,黃鱗赤尾,可以為食。”

“而且照你所說, 似乎在稻田之中養些魚兒,還能有不少益處?”

他甚至忘記了還站在一旁的秦定, 暗自思索著,嘴裏還說著些什麽。

秦定倒是不甚在意他忽視了自己, 反正宋大人一向都是這樣的怪癖, 什麽事情想入神了,就很容易忘記周邊的事, 好幾日沒有按時上值, 都是因為想事情想入了神,結果走錯了官衙。

隔壁官署的幾位老大人都熟識他, 見到他走錯地方, 還會故意壞心眼地不開口提醒,等他自己回過神來,才打趣兩句。

倒是秦定,現在一回想起剛才的事情, 就頭皮發麻, 感覺自己實在是沒有發揮好, 穿的這一身衣裳也不夠正式,說的話好像也不太得體。

早知如此, 哎, 哪有什麽早知如此呢?

他也不能一眼看穿眼前人究竟是不是國師所化, 這種事實在是難以預料啊。

雖然如此,但他心裏還是挺高興的。這麽一行下來,國師隻單單見了自己,那豈不是正說明了他與對方有緣?

秦定倒不是想從國師那裏得來什麽好處,隻是單純地對這番肯定感到高興。在壓下剛才那股尷尬之後,他心裏甚至不住地喜悅起來,甚至想立馬打道回府,跟弟弟好生炫耀一番。

畢竟之前二郎之前能跟隨國師一同前往青州,這樣的殊榮實在是令人羨慕不已。他當時還想死皮賴臉的也跟著弟弟一同去,結果反被告了狀,被母親塞進了官衙裏做事去了。

這麽一看,豈不是因禍得福,多虧了母親,把自己塞到這裏當個小官,他今日才能有機會親眼見到國師,還能和對方交談上幾句。

是了,他得回去跟母親道謝一番才是。

正這樣想著,他突然聽見宋司開口說道,“既然國師如此說,那也可一試。”

說著宋司便手腳利落地趕回去了,還一邊招呼著秦定。

“走走走,咱們去官署裏查查,有沒有這方麵的記錄,我記得似乎有本農書上寫過。”

聽得這話之後,秦定便立馬明白過來,今日又得晚些時候才能歸家了。

哎,這樣的話他豈不是不能立馬回家跟二郎炫耀了,可惜可惜,今日便先放過他,待明日再說吧。

回了農署之後,幾人又開始翻閱起這裏珍藏的各類典籍來,待確定真有類似記載,並且那些在稻田裏養魚或者養鴨的例子也提及了,稻穀的產量似乎比尋常水田所出的要高上一些的時候,宋司便立馬拍板,要在一些田莊上試驗此法。

農署後邊的田地也照此法,買了些好養活的魚苗放了進去,還有些農官依據前人的隻言片語,還特意買了些鴨仔,一同養活在稻田裏,隻等日後觀察收成情況了。

……

另一邊,韓統領以及狄羅他們,這幾日來早就習慣了國師變換出來的各種樣貌,雖然心裏依然覺得稀奇得很,但是並沒有人開口詢問。

畢竟他們的任務隻是護衛國師的安全,其他的並不歸他們管,他們也不能管,隻要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就好。

薑虞其實是閑得無聊,今日才出門一趟,而且她對於這些稻種,心裏還是很期待的,因此在見到這一片稻田的時候,她就按捺不住出來了。

而且看到這些稻田之後,她就不由得想起了以前曾在書中見過的稻田養魚的例子,當然一般是江南一帶多雨水的地區,才有這樣的條件。

這樣的稻魚共生係統不僅可以節約空間土地,還能減少勞動力投入。並且這樣的做法也能一舉兩得,田魚覓食可以攪動田水,為水稻根係生長提供氧氣,還能施肥。

而且一些地方輪換種植水稻養魚,這樣幾次下來,水稻以及魚的產量反倒比平常時候還要高。

因此在知道這些農官最近這些時日裏,正在試驗各種不同田地,不同方式種植稻種,她才生了心思想要提醒一兩句。

雖然她不知道這個法子在這裏是不是依然是有用,但是多嚐試嚐試總是沒錯的。

……

這一日,薑虞突聽得下人匯報,言說之前那位通州知州被抓住了,如今已下了獄,正在刑部的大牢裏。

她甚至都快忘記這個人了,自從韓統領帶著那些鑄造出來的兵器,回京交接之後,這件事情就全權交給了刑部和大理寺。

隻是沒想到他們的效率還挺快,居然這麽短的時間就抓住了那人。

見薑虞似乎有些興致,稟報的人也開始一五一十地講解起來。

能那麽快抓住這個人,正是因為這段禮康居然天不怕地不怕的,正躲在京城裏。也不知這人是怎麽想的,或許是覺得燈下黑吧。

不過似乎隻抓住了他一人,這人的妻女據說在半路就已經因為得了病去了。

如今刑部正派人拷問他,想從他口中得知一些什麽消息來。不過目前來看,段禮康隻供認是自己鬼迷心竅,錢迷了眼,發現了礦山之後便想著據為己有,偷偷讓人造了兵器賣了出去。

如今兵器被他們發現了,他得來的那些錢財也都在他通州的府邸裏麵,自去查抄便是。

言語間,稟報的這人似乎對段禮康的膽子感到嘖嘖稱奇,幹什麽不好,居然敢私鑄兵器偷偷販賣,這可是要砍頭抄家的大罪。

薑虞聽著,卻不置可否。

她心裏倒並不這麽覺得,若是真為了錢財,那他為什麽不幹脆賣礦石?雖然鑄造成刀劍賣出去確實更不顯眼。

但是這樣一來,既需要大量的工匠和礦工,又需要運送食物和水的人,人多口雜,消息難免容易泄露出去,危險性也相應地提高了不少。

而且若是販賣鹽引或者是收受賄賂,那也隻是為官不夠清廉,貪贓枉法,了不起也就是個死刑。

但是兵器這一塊動搖國本,把手伸到這難免會讓人聯想,這人如此行徑,是不是想造反。要真是跟謀反扯上了關係,那可是要誅九族的,到時候就不是死一個人能解決的事了。

刑部的諸位大人心裏也是有這樣猜測的,隻是誰都不敢放到明麵上說,畢竟這種事事關重大,到時說不得得牽扯出一堆麻煩來。

因此在一番刑訊過後,他們便將這番供詞呈給了宣文帝。

宣文帝對這結果卻並不滿意,他做了這麽多年皇帝,也不是個蠢人,自然看得出來,這必定不是真相。因此,他一把摔下奏折,責令刑部繼續審問。

而仁明殿內,孫皇後正和自己的兒子說著話,忽見得下人匆匆走進殿內稟告,聽到傳來的消息之後,她屏退眾人,隻留下兩名心腹在身邊。

“霖兒,那人的家眷你如何處置的?”

她神色平靜,看不出半分慌張地問道。

眼前的二皇子聽到消息之後似乎有些坐立不安,但是還是恭敬地回道,“他的妻子已被送到鄉下的別莊去了,女兒嘛……”

他的話並沒有說完,神色好似有些尷尬。

“留在了你的府上?”

孫皇後波瀾不驚地接下了他的話,看上去一點都不驚訝,不過她還是出聲敲打著。

“若是以往,你留下那姑娘當個妾也就算了。今時不同往日,如今他被抓了,你手中的妻兒就是他的擎製,可不要在這關頭憐香惜玉,搞出什麽事來。”

“等他判刑之後,這兩人你也要快快處理了,不要留下半分蹤跡。”

聽得孫皇後的話,二皇子拱手應諾,“是,孩兒知道了。”

見自己的兒子這般乖巧的模樣,她欣慰地點了點頭,繼續交談關切了一番之後,便放他回去了。

回到自己宮外的宅子之後,二皇子的神色顯得有些疲憊,他撫額頭沉思著,原本他的一番謀劃順利得很,哪知道突然冒出來一個仙人國師,接連壞了他的大事。

這讓原本信心滿滿的他都忍不住質疑起來,難道天命真的不在我?

這樣的念頭讓他神色一下子就變得難看起來,他甚至有些控製不住自己的脾氣,順手砸了桌上的一套茶具。

劈裏啪啦的聲音在房間裏響起,外邊卻並沒有什麽不長眼的下人敢進去,畢竟他們都知道,二皇子的性情向來暴躁得很,稍不如意就大發脾氣。

然而今日卻有了例外,一個身著素衣的女子捧著托盤敲響了房門,“霖哥,是我。”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