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很快便來到了太醫令的府上, 此次回京之後,林太醫的地位越加水漲船高。

原本他就是德高望重的一院之首, 基本隻為皇親貴族服務, 尋常人家都很難有門路請到他出手。而且在這次解決了瘟疫的難題之後,他的名號更是舉世聞名,許多心高氣傲, 看不上他這種醫師的人,都不由得心悅誠服。

他的府上這些日子也收了許多拜貼, 很多人家都想趁此機會與他結識交好,也算是個善緣。

畢竟誰都有個生病的時候, 這時候的一點緣分, 日後說不定就能救他們一命,對他們來說, 付出的不過是些禮物, 可能得來的卻是巨大的利益,反正不是個虧本的買賣。

同時還有許多地方名醫寫信前來, 與他交流經驗。畢竟瘟疫對於尋常人來說, 實在是一大難題。若是某些地方一旦生了瘟疫,那麽情況基本很難製止,從古至今以來,這些瘟疫往往都是因為死的人太多太快, 傳播範圍有限, 才緩慢自行消失的。

如今有了有成效, 並且切實實踐過可以治療瘟疫的方子,可不是讓這些人喜出望外, 恨不得立馬就趕到京城裏去, 見識見識這位太醫令。

可惜的是這些地方名醫往往上了年紀, 耐不了長久奔波,即使心向往之,也隻能寄信前去。

因此,今日林太醫的收徒宴上,大部分收到帖子的人家自然都是欣然前往的。畢竟,俗話不是說,有其師必有其徒。

說不定林太醫的這些弟子們也能繼承幾分他的醫術,即使結交不上林太醫,與他幾個徒弟交好也是好事一樁。

因而,此次前來送禮的,除了太醫令原本就認識的醫師同僚,曾治過病的病人以外,也不乏一些京城中的名門豪族。

林太醫的徒弟正樂嗬嗬地站在門口迎客,林德雖然也算德高望重的大夫了,卻並不像其他人一樣廣收門徒,這麽多年下來他也隻收過這麽三個徒弟。

而且三個徒弟都是他從外邊撿回來的,大徒弟憨厚老實,是個實誠人。

二徒弟腦子倒是活絡,而且長相不錯,就是太聰明了點兒,聽不進勸。

林太醫覺得他要是待在宮中,憑他的長相和行事風格,早晚要被卷進事兒裏,下場慘淡。便問了他的意思,將他打發去了軍中,當了一名軍醫。

隻是那裏地處偏遠,如今一時半會兒他也很難趕得回來,因此在知道師傅新收了小師妹之後,他也隻能讓人將禮物快馬送來 ,如今那一套銀針已經送到了鄭喬的手上。

三徒弟長得瘦瘦小小的,看上去有些羸弱,雖然膽子小了點,不擅長為人處事,也不愛說話。但是人確實聰明的很,遇上什麽病例都能舉一反三,實在也是個好苗子。

因此林太醫雖然比較偏愛大徒弟單敦,總是身邊總是帶著他,但是在他的心裏,自己的三徒弟才是最適合接手自己衣缽的。

畢竟大徒弟實在是沒心眼,人又太過老實。為皇家服務,在宮裏做事的話,這樣的人總是要吃虧的。

三徒弟明彬,雖然膽子小了點,也不愛說話,但是他這樣小心謹慎又沉默寡言的人,在宮裏才能活得長久。

正當他們招待賓客的時候,單敦突然看見幾個眼熟的家夥走了過來,他原本臉上帶著的憨厚笑容一下子沒了,看上去還有些不豫。

“你怎麽來了?”他臉色發黑低聲問道。

眼前的那個看上去眼底發黑,腳步虛浮的年輕男子,分明長相不錯,但是臉上卻露出討好的笑來,一下子就顯得醜了幾分。

“哎,單哥,你這話說的,”這人一邊說著,一邊扯了扯自己身邊的妻子,“今日是我爹收徒的大好日子,我們一家怎能不來呢?”

這人身邊還站著一個衣著樸素的婦人,看上去老實本分,手裏還拉著一個八九歲的小男孩,男孩身上的衣服也破舊得很。

“知道是好日子,你還要來搗亂!”單敦瞪了他一眼,然後轉頭看了一眼師弟,示意他去接待賓客,自己則將這幾個人拉到了一邊。

“你給我說實話,你今天是來幹什麽的?”

他惡狠狠的揪著男人的衣領子,一旁的婦人還想上前阻止,卻被他的眼神嚇住了,隻能拉著孩子站在一邊。

“不是都說了嗎?我爹今日不是要收個女徒弟,我作為兒子的自然也要來看一看,這有什麽問題嗎?。”

這人說話間神色帶著輕佻,十分不以為意的樣子。

雖然他看上去神色輕鬆的樣子,但是他這次著急忙慌地帶著妻兒一同前來,其實是擔心父親的東西落入旁人之手。

畢竟他爹自從妻子離世之後,就一心鑽研醫術,教教徒弟,身邊再沒有出現過其他女人。

他本想著就算爹惱了自己,不願意認自己這個兒子,但是爹可還有個孫子呀,他總不能連孫子都不要吧。

如今突然聽得爹身邊突然出現一個女徒弟,他第一反應自然是嘲笑,覺得對方看上去一副正經樣子,其實還不是個老不羞。

然後才被人提醒著,萬一這收徒是假,想給他找個年輕貌美的繼母是真,那可怎麽辦?

畢竟雖然他爹也上了年紀了,但是也不是沒有人家老來得子,把小兒子看得跟**一樣的例子。

若真是如此,爹本來就惱了自己一家人,要是還有個小兒子,那爹的身家豈不是都得分出一大半出去。

這可不行,他得來瞧瞧,究竟是個什麽情況。

若真是他想的那樣,他就算不能把事情攪黃了,也得分上一些好處才行,不然他就待在這兒不走了。

單敦雖然不知道他腦子裏想的什麽醃臢玩意兒,但是相處了這麽些年,他也知道這家夥一定沒打什麽好主意。

因此他根本沒有想過讓這幾個人進大門,甚至都懶得聽他講話,見這人還想狡辯,便打算把這幾個人強行趕走了。

這男人見勢不妙,拉過一旁的兒子,擋在自己身前,“哎哎哎,想幹什麽呢,我爹是不想見我,那總不能不見自己的孫子吧。”

“你就這麽直接趕跑了我們仨,不怕我爹怪你?”

“你不過是我爹收的徒弟,又不是我們家的人,有什麽資格管我們的家事。”

聽到這話,單敦有些猶豫。

畢竟師父不喜歡眼前這家夥,這確實毋庸置疑。不過老人家對孩子總是心軟幾分的,而且往日裏,師傅的兒媳婦帶著孩子來的時候,師父偶爾也是會見上幾次的,因此他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

眼前這男人正要露出一個得意的笑,準備拉著妻兒一同進門的時候,就見得林太醫快步來到了幾人麵前,臉色難看,緊皺著眉頭,鄭喬也跟在他後邊。

他聽都不想聽眼前之人開口解釋什麽,直接劈頭蓋臉罵了一句,“你這個玩意兒來這裏做什麽?怎麽,來看我死沒死嗎?快滾。”

林太醫張著嘴,似乎還想繼續罵些什麽,餘光卻瞥到一旁的婦人和孩子,這才勉強將嘴裏要說的話咽了下去。

“趕緊走,大好的日子見了你,真是晦氣。”說著他還讓一旁的下人給他找些柚子葉來,待會兒好給大家驅驅濁氣。

一旁的鄭喬看著這個場景,還有些不明所以,神色震驚地看著一向和善的師傅,居然會露出這種刻薄樣子。

也不知這一家人是師傅的什麽仇人?居然惹得師父這種老好人,都能發這麽大的火。

男人原本還帶著刻意討好的笑,聽了這麽幾句毫不給麵子的訓斥,臉色也難看了幾分,不過很快他又掩飾過去,麵上依舊是那副沒皮沒臉的樣子。

“您這話說的,您可是我爹呀,我來見見您,那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兒嗎?”說著他還推了推一旁的兒子,想讓他上前說幾句好話。

卻沒料到自己的兒子隻是看了一眼這個有些凶惡的白胡子老頭,原本臉色就有些不情不願的他一下子就被嚇住了,慌忙躲到娘親身後,腦袋也不願露出來。

男人暗地裏瞪了兒子一眼,然後朝林太醫尷尬地笑了笑,“這不是許久未見您了,有些生疏了。以後我多帶他來見見你。”

“不了,你少來見我幾次,我就能多活幾年。”林太醫生硬地回了一句。

這話一下子讓男人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他尷尬的看了看四周,然後眼尖地發現了林太醫身後的鄭喬。

鄭喬雖然習慣了男裝,對這些外物其實都不太在意。但是今日畢竟是極為重要的日子,她還是換上了一身女子衣裳,略施粉黛,看上去倒也顯得清麗。

“哎呦,這位就是小師妹吧。”他十分自來熟地問候起鄭喬來。

鄭喬卻是有些沒緩過神來,眼前這個看上去油嘴滑舌的家夥,居然是師傅的兒子嗎?看上去一點也不像。

而且看師父的態度,她還以為這家夥跟師傅有什麽深仇大恨呢,居然還是父子。

她看明白了師傅並不待見眼前這個人,因此即使眼前的林才笑臉相迎,一副自來熟想拉家常的熟絡樣子,她也隻是點點頭,並不回話。

這一下子就讓林才僵住了,他也沒想到,其他人也就算了,這個小姑娘居然也一點麵子都不給自己。這還沒認師傅呢,就這麽傲氣,若是真成了事,那眼睛可不是要望到天上去。

他一下子就怨上了對方,覺得是她不識好歹,以前別人想拜爹為師的時候,那一個個可都得好好討好自己一番呢。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