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統領一下子把那個小頭目周前拎到自己麵前來, 指著那把搜出來的刀,厲聲質問著, “這東西是哪兒來的?”

見這位官老爺一臉凶煞的樣子, 周前也被嚇得慌了神,愣了一會兒,才像是想起什麽似的, 急忙開口辯解。

“這,這不是我的, 不是,這刀之前不是我的。”

他有些語無倫次, 從他顛三倒四的話語中, 韓楚清倒是聽明白了,這刀之前確實不是他的, 是跟他住在一個屋子裏的某個山匪的。

不過這個山匪在上一次出任務的時候死了, 這把刀也是周前看著眼熱,覺得實在威風氣派, 所以偷偷摸摸藏下來的。

而且據他所說, 寨子裏這種類似的刀兵還不在少數,隻是平日裏出去打家劫舍的時候會分發到他們手上,但是像他們這種小嘍囉,一般在回寨子之後, 手裏的刀兵就會被收回去。

之前和他一個屋子裏的那個山匪, 也算是寨子裏的小頭頭, 因而手裏也能有一把這樣的刀。

聽得他說出來的話,韓楚清的臉有些發黑。

這樣官方製造的兵器, 一般來說是不會流通到民間的, 更不要說會出現在這些山匪手裏了。

這豈不是正說明了有官吏和這些山匪勾結, 還偷偷販賣了兵器給他們。

韓統領雖然一直在宮中行走,不曾到過地方任職,但是畢竟是武將世家,從父輩那裏也聽說了不少事情。

若說隻是官匪勾結,那其實也不是什麽太過令人稀奇的事,畢竟貪官汙吏總是層出不窮,打也打不盡,殺也殺不完的。但是眼下涉及到兵器,那可就嚴重多了。

這豈不是正說明了,肯定是有地方的官員私自鑄造兵器,並且足夠富餘到能將多餘的兵器販賣給這些山匪,或者說,有人暗地裏將官營兵器私下裏偷運出來,賣給別人,這才到了這些山匪手上。

無論如何,這可都是能動搖國之根本的大事,實在不是他能解決的了。

他再問下去,這幾個人也說不清楚這些兵器是從哪兒來的,畢竟他們投了山匪也沒多久,還沒混到能得知這種重要情報的位置,根本不清楚這些事。

韓楚清也知道問不出什麽來了,他抬頭看了看天色,此時已是夜半,周圍好幾個手下都已經困得打哈欠了,這時也不好叫醒那幾位,此事雖然嚴重,但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解決的事。

於是他便下定主意,讓人將這幾個家夥捆起來,分了幾組輪流值守,盯緊這些家夥,明日再行匯報。

第二日一早,他便將這件事情一五一十的稟報給了國師和四皇子。

薑虞一向是不管這些事情的,畢竟她也不是為皇帝當官,這些事情也不屬於她管,她也不想管。

她隻是出聲應下,意思自己知道了。

四皇子反倒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說道,“那便將這些人先一起帶去通州,再慢慢查。”

說實話,他其實也不太想管這件事情,畢竟這件事情能搞到如此地步,連一夥山匪手中都能有刀兵,卻能被瞞得嚴嚴實實的,這肯定是地方官吏欺上瞞下,或許還和朝中一些人有勾結,如此才能瞞天過海。

可他隻是個不受寵的皇子,手裏也沒有什麽可用的勢力,這種事情即使是有心也無力呀。

更不必說,他可沒有這個心思幫老皇帝鏟除蛀蟲,隻是如今這個事情都擺在自己麵前了,也不好裝作不知情。

算了,換個念頭一想,這件事情能用來膈應膈應老皇帝,也不錯。

韓統領也是打算將這幾人一同帶去通州的,這一夥山匪所在的位置離通州並不遠,若是真有什麽官匪勾結的話,那必然是通州內部的官員。

而他們現在也並不清楚這夥山匪的具體人數,他們手中又有這樣精良的兵器,若是真打起來,難免造成較大的傷亡,還是得先按兵不動,暗地裏查探好具體情況再說。

因此,這幾個倒黴的山匪就隻能隨著隊伍一路前去了通州。

而黑風寨裏,第二天一早便有人發現值守崗哨的那幾個家夥都不在了,去了他們的房間,一看**桌上家夥什兒也都沒了,便料定這幾個人肯定是偷偷跑了。

稟報上去之後,成老大心中惱怒,以為是昨日裏周前匯報完那夥朝廷隊伍的消息,見自己根本沒有打劫的打算,於是一氣之下便帶著兄弟一起跑了。

他倒是也派了人去追他們,要把他們綁回來好好敲打懲罰一番,但是追查回來稟報的人卻說,根本沒見著他們的蹤影。

這下子他也沒了辦法,隻是在寨子裏發了好大一通火,罵著這幾個不思恩德的家夥,要不是當初留了他們下來,這幾個人早不知餓死在哪裏了。

……

此後,隊伍的路上倒沒出過別的什麽事,順順利利便抵達了通州。

不過來到城門口時,城門緊閉,並不像之前那樣,早早的便有本地官員來門前等候接待。

隊伍停在了城門前,便有人上前出示令牌,大聲告知城門上的兵士,自己一行人乃來是朝廷派來賑災救疫的。

城門上倒是有人探出頭來,看了他們一眼,然後便匆匆離開了,等了好一會兒,厚重的城門才慢慢被打開了。

然而來的官員卻稀稀拉拉的,領頭的居然還是一個看上去年紀極輕的,二十來歲的青年,看上去溫和俊秀,風度翩翩。

他快步上前幾步,出聲告罪,“見過諸位大人,在下乃是通州通判嚴文華之子,嚴斐,未能及時為大人接風,還請恕罪。”

身後的官員也一一上前報出自己的名頭,但算不上城中高官,隻是中流而已。

通判算是一州的二把手,名義上來說是輔佐州政,可視為知州副職,職位也比知州低,但並不隻是簡單的副手。

一般來說,通判都是由皇帝直接委派的,而且還能能上報天聽,監察知州。

通判官職比知州低,但是卻有監察知州的權利,並且若是知州想要下公文調動兵馬錢糧,不僅需要自己的印鑒,還需要通判的印鑒一並才能生效,因而二者可以相互製約。

四皇子身後的下人倒是有些不滿,這次的隊伍可是朝廷派來的,除了國師,還有皇子。這樣的隊伍,城內不說知州通判都該前來拜見,也該派些正經官員來接待,怎麽領頭的才隻是一個通判之子,甚至身無功名。

或許是看出了他眼中的不滿,嚴斐苦笑一聲,為父親辯解道,“非是通判不肯前來拜見諸位,實在是父親他,前些日子已經去了。”

這消息倒是震得眾人一下子沒了不滿,反倒詫異起來。原本這通州的知州就已經拋下爛攤子,不知跑到哪裏去了,如今這通判居然也沒了,他們也沒得到消息。

“城內瘟疫橫行,許多官員家裏也遭了疫,實在是無法前來拜見。”

聽得這番話,眾人的臉色好了許多,既然不是城內官員刻意怠慢,那他們也能理解一二。

不過眾人心中暗想著,看來通州的情況確實比青州嚴重得多,居然連這些官員也多有中招。

因而一行人也並沒有在城門多費時間寒暄,便進了城。

入城之後,眾人便立時感覺到,這裏確實比青州嚴重多了,大街上根本見不著半個人影,家家戶戶都緊閉著門窗,看起來冷冷清清的,如同一座鬼城。

向嚴斐了解過情況之後,大家這才知道,通州疫情發展得極為迅猛,到了後來甚至根本來不及反應,往往今日一人染病,幾日後便闔家全亡,如今城內已經死傷近半了,他們卻根本沒有什麽解決的法子。

而且許多官員家裏也中了招,知州跑了,通判又沒了,能抵得住事兒的官員,不是已經得了瘟疫,不敢出門,就是害怕染病再三推脫。

實在沒有辦法,最後還是嚴斐出麵,帶著人將染疫的病人全都安置在一起,又帶了人清掃街道,稍微控製住了情況,但是得病的人還是在增加,死去的人也不斷死去。

城內原本已經十分絕望了,卻沒有料到,朝廷派來的隊伍竟在這時來了。

了解大致情況之後,隊伍裏帶來的兵士和醫師大夫們倒是非常有經驗地立馬分發下去了任務。

既然這位嚴公子已經將病人全部聚集到了一起,那就好辦多了,這些大夫便將帶來的藥草全部拿了出來,為那些病患治病去了。

薑虞依舊拿出了自己手上的濃縮藥水,吩咐了手下的人將這些東西投到水井中去。

大家已經是第二回 做這些事情了,都熟門熟路的,做起事來很有經驗了,非常迅速。

反倒是城裏的這些官員民眾見他們這副樣子有些回不過神來,什麽,這個藥水可以讓人不必擔心染疫?而且已經有大夫研製出來治療瘟疫的方子了?

眾人被這一連串的消息砸暈了頭,有些緩不過來,這樣的好消息乍聽得甚至讓他們不敢置信,生怕是自己聽錯了。

畢竟雖然青州和通州離的比較近,但是當時在青州治病的時候,下令封鎖了各方出口,消息並沒有那麽快傳到這裏來,因而他們也並不清楚,青州的瘟疫已經解決了。

城內一下子忙碌起來,而且由於人手不夠的原因,許多官吏也被拉出來幹活了,那些被率先治療,症狀較輕,剛剛康複沒多久的官員,立馬被拉到崗位上繼續做事去了。

沒辦法,城裏實在是缺人的緊,之前染病去世的人實在是太多了,積壓了許多事務。

秦安則依舊恪行自己倉部郎中的職責,來到本地的糧倉盤點賬目。

畢竟雖然通州情況更加嚴重,但是患病的人數其實並沒有青州多,因為重病立時死去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如今剩下還活著的病患反倒沒有那麽多。

而且現在又有已經行之有效的治療藥方了,估計這場瘟疫很快就能平息,之後更重要的便是放糧賑災了。

他的任務也非常緊迫,畢竟人一時半會兒或許死不了,但總是要吃飯的,總得先把糧食清點好再說。

然而他看著自己手裏的賬目,卻是覺得有點不對勁,又不知道是哪裏不對勁。

秦安緊皺著眉頭,仔細查看了一番通州的糧倉情況,這才發現了問題。

一州糧倉其實有數十處地點,他不可能每一處都去巡視,一般來說隻會擇兩三處探察,主要的還是清點賬目。

表麵上看來沒什麽大問題,但是他卻敏銳地發現了,他手裏的賬冊,分明和之前青州的那本相差無幾。

作者有話說: